为你重置这万千童话 第5章 第 5 章

沈小溪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是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狼狈过。

她像一颗被用力扔出水面的石子，只不过人家石子打水漂是潇洒，她是逃命。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扑腾，感觉作为珊瑚精的这鼻子运动量都在今天透支了。

冰冷的海水裹挟着她，身后那艘华丽的帆船仿佛一个张着大口的怪兽，而那个站在船头，目光能穿透海水的王子，就是怪兽本体。

【低级形态转换结束。】

几乎是在她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扑腾回自己那簇粉红色珊瑚本体附近的瞬间，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光芒微弱一闪，沈小溪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扎根的踏实感，以及无法移动的绝望感。

她瘫在珊瑚礁上，哦如果珊瑚能瘫的话，感觉整个珊瑚生都灰暗了。海水温柔地拂过她的枝桠，像是在安慰，但她只觉得生无可恋。

两次落水计划，两次被王子当场抓获，最后一次更是直接被请上船进行了一场灵魂拷问。她甚至不惜自毁形象，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觊觎别人亮晶晶宝贝的海底小贼，才勉强脱身……

这任务还能做吗？这王子是属雷达的吗？怎么每次都能精准锁定她？

【警告：关键剧情节点‘小美人鱼对王子一见钟情’未达成。关键信物‘王子匕首’仍在小美人鱼手中。剧情偏离度：35%。请宿主尽快采取有效措施，否则将面临积分扣除惩罚。】

系统的警告像催命符一样，再次在她脑海里嗡嗡作响。

“有效措施有效措施……除了把我自己送上门去给他当嫌疑犯，我还能有什么有效措施？！”

沈小溪在心里哀嚎：“我现在就是个盆栽！你让我去跟那个比狐狸还精的王子玩心眼，还是去跟那个只对匕首感兴趣的人鱼公主讲爱情哲理？”

一想到自己为了脱身，竟然编出那种“我看上了你的亮晶晶小盒子”的烂借口，沈小溪就恨不得用珊瑚枝把自己埋起来。

太丢人了！比她在公司年会上喝多了抱着主管大腿哭诉加班苦还要丢人！

接下来的半天，沈小溪都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生怕那艘华丽的帆船又阴魂不散地出现，或者哪个侍卫直接从水里冒出来请她去王宫喝茶。幸好，海面风平浪静，除了偶尔路过的鱼群和慢吞吞的海龟，再没别的动静。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任务的压力依旧像头顶的海水一样沉重。小美人鱼那边还是没进展，这可怎么办？

正当沈小溪对着一条路过的小丑鱼吐泡泡发泄郁闷时，她听到了附近几条海藻精的闲聊。

“听说了吗？爱丽儿公主最近得了件新宝贝，是一把人类世界的匕首，亮闪闪的，可好看了！”

“是呀是呀，她可喜欢了，天天别在腰上，睡觉都抱着呢！”

“不过，光有匕首有什么用？她又不能像人类一样，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更多的珠宝在陆地上跳舞。”

“就是，我听说人类世界的舞会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亮晶晶的水晶灯和光滑的地板！”

“唉，要是爱丽儿公主能去亲眼看看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小溪的珊瑚眼瞬间亮了。

对啊！爱丽儿现在只是对单件的人类物品感兴趣，但如果让她知道，人类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无数亮晶晶宝贝的宝库呢？

如果让她产生仅仅拥有一把匕首远远不够，我要上岸去亲自看看的念头呢？

这不比干巴巴地念叨王子好帅来得有吸引力多了？！

她虽然不能直接跟爱丽儿对话，但她可以“借刀杀人”啊！啊不，“借鱼传话”啊！

她开始集中精神，努力向那些经常在爱丽儿宫殿附近活动的比较八卦的海洋生物，比如那几只总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海星，还有那条消息灵通的鳗鱼，传递一些不经意听到的人类世界传闻。

她用尽全部意念，编织着充满诱惑力的信息：

“人类公主的皇冠，上面镶满了比星星还亮的宝石”

“舞会上的水晶鞋一闪一闪的，跑起来会发光”

“还有那种会自己唱歌的小盒子声音可好听了”

“要是能亲自去参加一次舞会，摸一摸那些宝贝，该多好啊”

“可惜，我们鱼尾巴上不了岸”

“我听说深海沟的那个乌苏拉……她好像有办法”

“就是代价有点大，好像要拿最珍贵的东西去换……”

沈小溪像个潜伏在海底的谣言发射器，孜孜不倦地散布着这些经过精心剪辑的广告。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良的海底营销号，正在给一位潜在客户疯狂洗脑，推销一款名为人类双腿体验卡的高风险产品。

这活儿比写PPT累多了，主要是精神消耗太大。她一边发射意念，一边还要默默祈祷：“爱丽儿小祖宗，你可要接收到信号啊，但又别接收得太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意念真的起了作用，还是爱丽儿自己那颗向往人类世界的心本就蠢蠢欲动，沈小溪观察到，爱丽儿摆弄那把匕首的时间变少了，她更多时候是浮在靠近海面的地方，望着远处人类城堡的灯火，眼神里充满了越来越浓烈的向往。

有时，爱丽儿会游到沈小溪所在的这片珊瑚礁，对着她们自言自语。

“它们说人类的舞会那么美好，可是真的要去找乌苏拉吗？”爱丽儿摩挲着匕首，小声嘀咕，“大家都说她很可怕，要用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沈小溪在心里疯狂点头又摇头：对对对！很可怕！代价很大！声音很珍贵！所以姐妹咱再想想？说不定王子殿下本人比宝石好看呢？你要不要试试去攻略一下王子本子？

可惜，她的意念干扰似乎只对亮晶晶相关的话题有效。爱丽儿完全没接收到王子本子更值得投资的信号。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沈小溪看到爱丽儿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表情，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幽暗的海沟方向游去了。

沈小溪的心猛地一沉。

成了……但也好像……太成了。

她看着爱丽儿决绝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任务终于有了重大突破；另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爱丽儿即将失去什么。这种明知前方是火坑，还间接推了人一把的感觉，让她的珊瑚心隐隐作痛。

“系统，我这样……算不算助纣为虐啊？”她有点蔫了吧唧地问。

【系统判定：宿主行为有效推动了关键剧情发展，符合“结果导向”原则。请宿主保持效率。】

系统的冰冷回复让沈小溪更蔫了。

在等待爱丽儿归来的时间里，沈小溪坐立难安。她一会儿希望爱丽儿改变主意，一会儿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就在这种反复横跳的纠结中，她看到爱丽儿回来了。

小美人鱼不再是去时那般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而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红色的鱼尾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她飘回自己的小花园，蜷缩在角落里，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沈小溪看着那无声的哭泣，感觉自己像个黑心老板，忽悠员工签下了卖身契。

“造孽啊……”她喃喃自语，“等我回去，我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给老板画饼了……”

又过了难熬的一天，沈小溪的低级形态转换冷却时间终于结束了。她几乎是立刻使用了它，化身人形，悄悄游到了靠近王宫附近的一处隐蔽海滩。她有预感，关键的剧情点要发生了。

她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心脏怦怦直跳。

果然，没多久，她就看到爱丽儿的身影出现在浅海。她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大海，然后颤抖着手，拿出一个漆黑的小瓶子，咬咬牙，仰头灌了下去。

接下来的景象，让沈小溪终身难忘。

爱丽儿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那条美丽的红色鱼尾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了人类白皙的双腿。整个过程，爱丽儿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声音。

只有她脸上那极致痛苦的表情，和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昭示着她正在承受着多么可怕的折磨。

沈小溪狠狠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亲眼所见的冲击力，远比文字描述要强烈百倍。

就在这时，熟悉的马蹄声响起。

艾里奥斯王子骑着白马，如同所有童话里写的那样，准时出现在了海滩上。他看到了倒在沙滩上，痛苦蜷缩着的红发少女。

他下马，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爱丽儿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碧绿的眼睛盈满痛苦与无助，她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气音。

王子看着她，眉头微蹙，那双深邃的棕色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熟练地流露出怜悯：“你不能说话？”

他脱下自己的斗篷，轻柔地裹住她，然后将她打横抱起。

“别怕，我带你回去。”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就在他抱着爱丽儿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了沈小溪藏身的那片礁石。

沈小溪吓得立刻缩回头。

他看到了吗？应该没看到吧？只是巧合吧？

她不确定，但那个眼神扫过来的瞬间，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压力，就像是小时候上课的时候吃零食被老师抓包的那种压力。

王子没有停留，抱着爱丽儿走远了。

沈小溪滑坐到海水里，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任务……总算又推进了一步。

【提示：关键剧情节点‘小美人鱼喝下魔药，获得双腿’已达成。关键剧情节点‘王子发现并带走小美人鱼’已达成。任务完成度显著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沈小溪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看着王子离开的方向，又回想了一下王子刚才那看似标准，实则没什么真情实感的英雄救美表演，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位王子殿下，演技好像有点模式化？

他刚才那番表现，礼貌、得体、充满王子范儿，但总觉得少了点真正的心动和惊艳，更像是在走流程。

“系统，”沈小溪忍不住吐槽，“你确定这王子没问题？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在完成KPI？”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行为符合童话王子基本设定。请宿主不要过度解读，应专注于引导后续感情线发展。】

沈小溪撇撇嘴，她不信。

这个艾里奥斯王子，绝对有问题，他就像一个知道自己正在演戏的演员，虽然台词动作都对，但眼神里缺少了那种沉浸感。

不过眼下她也没空深究这个了。爱丽儿已经上了岸，接下来就是培养感情的阶段了。

沈小溪挠了挠头，感觉前途依旧多舛。

一个是对王子本人似乎还没开窍，主要冲着亮晶晶物品去的小美人鱼；另一个是演技浮于表面心思深沉的BUG王子。

要让这俩擦出爱的火花？

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