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修指腹拂过被咬出来的那排牙印,低着头笑了笑,转移话题:“知聿怎么样了?”
舟渡晃了晃手里的药:“刚才看了一眼,睡着呢。”
“嗯。”楚燕修点点头:“我去看看。”
楚燕修跟着舟渡进了屋,屋里冷气开得很足,他一进来就打了个哆嗦。
床头灯开着,映照出谢知聿略显苍白的脸。
谢知聿睡得不安稳,呼吸沉沉的,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时不时轻咳一声,看上去症状比刚才吃饭时还要更差一些。
楚燕修和舟渡都放轻了脚步,生怕把人吵醒。
舟渡把药放在床头柜上,缓缓坐在床边,又伸出手探了探谢知聿的额头,然后捏了捏谢知聿的脸,轻声唤了句:“知聿,起来吃药。”
床上的人依旧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知聿。”舟渡又拍了拍谢知聿的肩膀,声音轻的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谢知聿的脸上,毫无杀伤力。
舟渡本来也没打算把人叫醒,象征性地叫了两句就不再叫了,给谢知聿把被子掖好,又把屋里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楚燕修插着兜站在床的另一边,看着舟渡忙前忙后的样子,活脱脱一副男妈妈的样子,忽然觉得有趣。
“笑什么?”舟渡突然转过头来,给楚燕修问了个措手不及。
楚燕修突然被抓包,没来得及收回嘴角,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还是如实回答:“几年不见,舟渡哥会照顾人了。”
“还说呢。”舟渡瞪他一眼,轻声抱怨:“我可懒得管,之前这可都是你的活,现在你回来了,以后我就不管了。”
虽然说是抱怨,但眼神一刻没离开谢知聿。
谢知聿来得晚,又格外黏舟渡,时间长了,他就多留意一些。
以前有楚燕修在的时候,这事哪轮得到他干,楚燕修那才是又当爹又当妈。
想到这,舟渡叹了口气。
楚燕修以为舟渡因为操心太多叹气,赶紧接过话头,说:“我管,我管。”
舟渡只是斜昵了他一眼:“先管好你自己吧。”
“那你叹什么气?”楚燕修站累了,拉过身旁的椅子,曲着腿坐下了。
“就是觉得。”舟渡顿了顿,“有点不甘心。”
楚燕修这才反应过来舟渡想说什么,他沉默了几秒,想安慰舟渡,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没有办法改写过去的命运,只能昂首阔步向前走。
“向前看。”
楚燕修似乎是对舟渡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嗯。”舟渡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谢知聿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了句什么。
“明天就训练了,知聿这样能行?”楚燕修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能行也得行,放心吧,知聿扛得住。哎对了…”舟渡冷不丁突然问:“你们屋里是不是有加湿器来着?”
“哦。”楚燕修愣了下神,回忆了一下:“好像有。”
“我上去给你拿。”楚燕修立刻站起身,刚一回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个…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
“怎么,你也怕黑?”舟渡问。
“怕黑,怕黑。”楚燕修有些尴尬,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一把拉起舟渡的袖子,就把人拉了起来。
“诶…等等,着什么急。”舟渡没被楚燕修的动作带着走,转过身又给谢知聿掖了掖被子。
楚燕修实在等不及了,他怕再不上去,上面的小家伙一会又跟他急,一把扯过舟渡,就把人拽了起来。
“啧。”舟渡一脸嫌弃,满脸写着“你也会有今天”的表情。
楚燕修被盯得发毛:“怎么?”
舟渡:“就是有点感慨。某人怎么出国两年回来之后连个小屁孩儿都怕,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楚燕修。”
楚燕修:“……”
舟渡继续不依不饶:“拿出哥哥的威严来啊,楚燕修,看哥哥给你示范一下。”
这人还不忘损他一下。
楚燕修刚想反驳,一推开门就看到走到二楼拐角处的爻野,顿时闭了麦。
爻野的眼睛还有些红,看到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没理,转身径直下了楼。
舟渡皱了皱眉,问道:“这么晚了干什么去?”
“渴了,喝水。”爻野声音闷闷的,没回头。
“等等。”舟渡把人叫住,眉头皱得更深了:“看到人不知道叫?这么没规矩了?”
“哦。”爻野带着鼻音,应了一声:“舟渡哥。燕修哥。”
舟渡虽然脾气好,但是毕竟年长几岁,起码的威严还是在。
“没大没小,去吧去吧。”舟渡无奈地摇了摇头,待爻野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把手指头掰得咔咔响,咬牙切齿道:“燕修,得好好治治他们了。”
楚燕修看着舟渡的表情,忍着笑点了点头。
为了展示作为哥哥的威严,舟渡将加湿器送回自己房间后,又贴心地回到了楚燕修的房间,两人一起等着爻野回来。
舟渡靠在爻野床上,手里把玩着爻野随手放在桌上的钥匙挂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楚燕修聊着天。
爻野一回来就看到舟渡大剌剌地躺在他床上,还把他的钥匙挂件转得像个风车,顿时顾不得什么尊卑长幼,走过去一把将钥匙挂件抢了过来:“不准碰。”
“这么凶?”舟渡被爻野这一套行云流水的举动干懵了,愣了好几秒才说:“怎么你燕修哥一回来,你就这么无法无天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爻野翻了个白眼。
楚燕修没说话,舟渡倒是先急了,一把拎住爻野的衣领,跟拎小鸡崽似的把人勾了回来,将人反扣在怀里:“爻野同学,你胆子肥了是吧?这么目中无人,要不要跟我打一架?”
爻野被人制住,双手扒住楚燕修的床单,低着头喘着气,试图挣脱。
费了半天劲,舟渡动都没动,反而是楚燕修的床单被扯下去了很大一块。
“楚燕修,你不仁!”爻野抬头控诉。
楚燕修看爻野这副张牙舞爪但没什么杀伤力的模样,没忍着笑反驳:“哪里不仁?”
爻野义愤填膺:“你搬救兵。”
“哪有救兵?”楚燕修还是笑着的,他只当逗逗爻野。
“你!你们俩!”爻野双手双脚都用上力,还是没能挣脱半分,他凌乱着头发,在舟渡的怀里嚷嚷:“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单挑打一架,谁怕谁!!”
“谁欺负你?”舟渡听着这话怎么这么不对味:“害…不是,这怎么是欺负,这都是哥哥对你的爱,别不知好歹。”
“谁怕谁?”楚燕修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突然敛了笑:“舟渡,松开他。”
舟渡手臂说松就松。
爻野迅速溜到一边,还不忘拽一拽身上被扯得歪歪扭扭的衣服。
楚燕修从床上站起身,双手插着裤兜,慢慢走到爻野身边。
他单眼皮绷了起来,垂着眼看过去的时候有些冷漠。
爻野一下怂了,站在原地不敢抬头,还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他从没见过楚燕修生气,所以很难想象楚燕修生气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此刻好像感受到了。
在楚燕修冷漠眼神的注视下,爻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
“怎么?我们是仇人是不是?”
“今天打完架明天就散伙是不是?”
“以后不一起混了是不是?”
“要不我们收拾收拾行李,今晚大家都卷铺盖回家?”
楚燕修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每说一句声音就低沉一分。
四连问句直逼爻野。
每问完一句,爻野肩膀就抖一抖。
等到楚燕修问完不说话的时候,爻野的手指紧紧攥住衣摆,耳尖红红的,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肯动。
“好了好了。”舟渡不忍心,赶紧打圆场:“孩子还小。”
他们本来也是想逗爻野玩,谁知道孩子这么不经逗。
说完走过去拍了拍爻野的头,想把人拉过去哄哄。
楚燕修没动,还是垂着眼看他。
爻野被拉了也不肯动,舟渡只好松开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爻野在楚燕修目光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他咬着下唇,吸了吸鼻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嘴里蹦出两个字:“……%&”
“什么?”楚燕修没听清,弯了弯腰,耳朵贴近爻野。
“……错了。”爻野提了提音量,说:“我错了。”
楚燕修问:“错哪了?”
“不该不讲礼貌。”爻野低着头认错。
说完后别过脸,嘴唇往下耷拉着,强忍着哭意,似乎下一秒豆大的泪珠就能从脸颊上滚落下来,模样又滑稽又惹人心疼。
舟渡在一旁说:“男子汉大丈夫,都是高中生了,是大孩子了,不许哭!”
爻野本来想哭的,听到这话说什么都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一生要强的中国男人!
楚燕修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揉了一把爻野的头发,手指捏了捏爻野的脖子,说:“好了,不哭。”
“行了行了,时间不早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赶紧收拾收拾洗洗睡吧,明天还得早起训练。”
舟渡看不下去了,打了个哈欠,上前瞅了瞅爻野。
倒是真没哭,就是憋久了,脸有些红。
看着爻野浑身炸起来的毛都被捋平了,舟渡仿佛完成使命一般,安心离开了。
楚燕修拿着浴巾往浴室走的时候,看着爻野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拍了拍他的头:“愣着干什么,先去睡,我去洗澡。”
下一秒,衣角被人扯住。
楚燕修回过头:“怎么了?”
“你生气了。”爻野没有用疑问句,肯定地说。
“没生气。”楚燕修否认。
他确实没生气。
或者说,他并不是因为爻野对自己的态度生气。
楚燕修说:“只是不希望你养成不好的习惯。”
私下里一些不好的习惯,难免会带到镜头前。
他们从小活在镜头下,一言一行都容易被外界放大,或许在爻野这个年龄还不懂这些,但是有些事该规避的就要及时规避。
“什么是好习惯,什么是不好的习惯?”爻野不明白。
开心就笑,不开心就骂,伤心难过就哭,是他认为的情绪表达方式。
“嗯…”楚燕修想了想,还是给出简单的解释:“按时睡觉是好习惯,不讲礼貌是不好的习惯。”
爻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拖着步子上了床。
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爻野回想起楚燕修严肃的样子,他还没完全缓过劲来,只好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楚燕修的名字,界面腾得一下弹出许多条关于楚燕修的近期动态。
其中热度最高的就是楚燕修回国那天,在机场被路人偶遇和跟拍的视频和照片。
虽然阔别两年,但是楚燕修之前作为Apex王牌Ace的余温依然还在,帖子下面有不少网友留言。
其中有人表达了对楚燕修回国的期待,也有人表达了对楚燕修阔别两年的惋惜,但更多的是对楚燕修突然回国并且空降Apex的质疑。
有一个网友id名叫【楚燕修今天滚了吗】的黑粉贡献出的评论楼中楼已经盖了800多条。
爻野看到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游走。
楚燕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爻野绷着唇半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得噼里啪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