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从因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埃维拉休会说这个。
为了留下来而搪塞他的理由吗?
他来到埃利都完全是被迫的,何况他上学时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从不会为自己的错误找理由,向来有错必改。
现在却为了应付一个君王而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找理由“搪塞”他。
真是怎么想都觉得荒诞。
但时从因为了自己的脑袋完好无损的在自己脖子上,他想了好几个理由,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沉默了许久,他这才缓缓说出一句话。
“陛下,我不会伤害你的”
埃维拉休肃穆的望向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关于这句话的破绽,但都没有,他松了口气,说道:“嗯,那就留下来吧”
“谢谢陛下”时从因扬起笑,忽然又想起了温妮:“陛下还记得昨天和我一起被抓进来的女孩吗?”
“嗯?怎么?”
“她不是故意藏着我的,陛下可以放过她吗?”
埃维拉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可以,用你换她吗?”
时从因怔愣的看了他几秒,随即点了点头,说:“用我换”
埃维拉休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大门忽地被推开了。
刚刚在门口瞪他的那位大臣走了进来,时从因这才认真地打量着他。
蓄着满脸的胡子,个子挺高挺瘦的一人,不过看不出年龄,就是眼神不太友好,站在埃维拉休面前低眉顺眼的,和时从因的眼神对上后就变成了恶魔般。
埃维拉休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电光火石,和玛海说:“昨天那位女孩,送到铃兰花房去”
说话间他还瞥了眼时从因,可惜对方全神贯注地盯着玛海,没空理会他的目光。
看到埃维拉休眉头紧皱,玛海应了句“是”后更加凶狠地瞪了时从因一眼,随后便出了大厅。
“看的蛮认真的吗,大使臣”埃维拉休的声音把时从因紧盯着玛海出去的眼神拉回了他身上。
“玛海三十好几了,大使臣喜欢他这样的?”埃维拉休逼问道。
时从因的重点倒是跟他不在同一频道:“三十好几了?看着不像啊”
他抓了抓头发,又回想了一下玛海的样子,眉眼的确不像。
就在他转头看向埃维拉休时,只见对方瞪圆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
时从因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惹到这位君王了,但还是低垂着眉眼轻声道:“陛下,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满意”他脸色阴沉的说着。
“……”
时从因还是没有见到温妮,但知道她没有被为难就够了。
埃维拉休也确实对外宣称了时从因是东方使臣的身份,让他可以在王宫中随意走动,但还是不免有一些大臣对他冷眼相看。
而那个欢迎东方使臣的晚宴也没有大办,毕竟只是随口一说,临时准备也来不及,只好在王宫的宴会厅里准备了一个小宴会。
那些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臣都会来,包括那个对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的玛海。
想到他时从因就止不住地想,自己到底哪里惹得他不快了,思来想去也得不到结果。
宴会就设在时从因进宫的第二天晚上,埃维拉休让人送来了很多精美的衣袍给他,以及各式各样的饰品,不过都不及埃维拉休身上的好看。
时从因在众多饰品中挑了个铃兰形状的胸针,然后坐在椅子上任凭那些侍女折腾他的头发着装。
当然了,还有沐浴的服务,不过全被时从因拒绝了,他可没有被人围观并伺候着的喜好。
侍女折腾完后,他抬眼随意看了眼面前的镜子,他愣了愣,镜子里的还是他吗?
唇红齿白,头戴着一顶发冠,额前坠着一颗绿宝石,不过没有埃维拉休头上的透亮。
身上的长袍和温妮的很相似,遮住身上重要部位的同时还具有一定的装饰性,较为宽松的腰间都会加个腰带固定着。
时从因又看了看旁边的侍女,都是和他样式差不多的长袍,便也没多想。
不多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女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手上端着一盒针和鲜红的液体。
时从因问道:“这是干什么?”
那女孩走到一旁放下东西后,笑脸盈盈的看向他:“这是埃利都的传统,凡是参加宴会的人都要在手臂上纹制一个刺身,有刺身的人才能进入王宫的宴会厅”
时从因嘴角抽了抽:“这是永久性的吗?”
“当然不是啦,一天即可消失”小女孩拿起针沾了沾那鲜红的液体,转身就要往他手臂上刺:“不过,大使臣要是想纹制永久的也是可以的”
时从因连忙说不用了,然后坐在一旁乖乖的给她纹刺身。
小女孩的手法很娴熟,也不太疼,不久时,一朵栩栩如生的铃兰刺身就出现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的皮肤很白,以至于本就是红色的刺身在他手臂上更加艳丽,时从因不禁想上手去抚摸一下,被小女孩拦了下来。
“先别碰,再过一会儿才可以,不然就毁了”
时从因哦了一声,悻悻地收回手没再碰。
宴会开始前几分钟,时从因才被带到宴会厅后方,里面正闹哄哄的,各种聊天声传了出来。
唯独没有埃维拉休的声音。
直到宴会正式开始前一分钟他才出现,埃维拉休的身型健硕,即使穿着宽松的长袍也遮不住,额上的蓝宝石也不及他的眼眸半分。
时从因坐在使臣位置上看着发愣,直到埃维拉休居高临下地坐在台阶上的椅子上,他才堪堪收回自己那炙热的目光。
宴会正式开始时,整个宴会厅都是安静无比的,不,准确来说是从埃维拉休出现的那一刻都是安静的。
此时,埃维拉休正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举起酒杯:“今天的宴会是为了欢迎来自东方的使臣——时从因,远道而来的客人,埃利都欢迎你”
话毕,全场的大臣都在欢呼,不少人都在重复埃维拉休的那句话。
“远道而来的客人,埃利都欢迎你——”
时从因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不过还是被这热闹的氛围打动了,笑着举起酒杯,和埃维拉休隔空碰杯。
他张了张嘴,对埃维拉休比了个口型:“为陛下而来”
他不知道埃维拉休看出来没有,只知道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秒,台阶上的君主便立即舒展着眉头,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虽说是欢迎时从因的宴会,但却鲜少有人去他的位置前敬酒,时从因一个人坐着好生无聊。
他的酒量一般,没人敬他也就放下不再碰了,唯一的乐趣就是观察大量这里的布置和宴会习俗。
不看不知道,时从因这才发现自己穿的长袍和男性大臣穿的不同,他们身上的都是和埃维拉休那般,上衣下裤,腰间倒是同样的用腰带固定。
他不由得低下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长袍,皱着眉又问站在一旁的侍女:“为什么我和他们的长袍都不一样”
他这话把侍女问的怔愣住了,侍女只好低着头小声回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时从因下意识的看向埃维拉休的方向,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位置上,他又在宴会厅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埃维拉休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面色不善的玛海朝他走来,时从因好奇地挑了下眉,问他:“陛下去哪了?”
不问还好,一问玛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时从因能听出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话:“陛下去后花园了,命你去那找他”
“哦”时从因站起来作势要走,刚走几步又倒了回来,问玛海:“后花园怎么走?”
时从因看他的表情像是要把自己吃了,连忙摆手说没事了,然后扯了一旁的侍女给他带路。
一直到离开宴会厅,看不到玛海的身影时他才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时从因默默地想着。
晚上的埃利都倒是不那么闷热,一阵阵凉风吹过,加上刚喝了酒,时从因有些晕了。
可惜后花园离宴会厅远了些,时从因强撑着自己走到那,在快要到达后花园时侍女突然停了下来:“大使臣,前面就是后花园了,我先退下了”
时从因点点头,独自往前走着。
说是后花园,其实时从因根本就没看到花,只有几个喷泉和一大片的草地,周围还有几个小房子。
走累了,酒的后劲也上来了,时从因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嘴里不算小声地嘟囔着:“陛下,我来了”
不得不承认,时从因有些醉了,眼皮子打着架,眼前的草地也在打着转,转着转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时从因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呆滞着,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抬起头看那人。
“怎么变成红宝石了?”说着时从因就伸手想去抓那颗星星般闪耀着的宝石,不过被人擒住了手腕。
很快,他听到了一声不耐的“啧”,紧接着就是埃维拉休的声音:“这么点酒就醉成这样”
时从因呆呆地嗯了一声:“喝酒伤身”
他醉的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整个人摇晃着,差点就要一头栽到地上,被埃维拉休一把抓住了,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可他还是闹腾,胡言乱语着——
“陛下好美啊”时从因顿了顿,眼睛眯了起来:“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埃维拉休看着他红润的脸,闹腾中被扯下的长袍袖子下是一朵艳丽的铃兰刺身,加上时从因的醉话,他莫名的心跳加快着。
他又说:“也很性感”
说着他还伸手捏了捏埃维拉休手臂上的肌肉:“嗯,还是软的”
埃维拉休听着立即绷着手臂肌肉,抓住他的手又让他捏:“硬的”
“哦,好硬”时从因整个人都醉醺醺的,捏完还戳了戳。
“……”
埃维拉休又啧了一声,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醉鬼计较这个问题,刚想把他抱回去,却看他安静了下来正紧盯着面前的人看。
视线紧跟着埃维拉休额上的宝石动,然后又看向他的眼睛,忽然间就咧开嘴呆呆地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又是那么的平和,让人怀疑他到底喝醉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