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病美人她步步为营 第57章 抉择与交易

“决一死战？”太后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那弧度在她雍容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若真要你死，哀家有无数的机会，何必等到今日？何必用那青麟墨，曲折地将你引至此地？”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楚肆翻涌的杀意之上，让他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理智重新占据上风。确实，若太后一心要他性命，在他年幼或疏于防备时，有太多机会可以下手。那青麟墨中的指引，虽引他入险地，却也一路留下了破解的线索，更像是一种……考验，或者说，一种别无选择的沟通方式。

“那你想做什么？”楚肆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其中的杀意已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审视与警惕。

太后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楚肆，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石，看到了地面之上的锦绣江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有刻骨的家仇，有对这片土地难以割舍的情感，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哀家累了，肆儿。”她轻轻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二十多年了，躲在这深宫之中，戴着慈和太后的假面，经营着这见不得光的‘幽冥之眼’，每一天都在仇恨与算计中度过……哀家真的累了。”

她转向楚肆，眼神变得异常清明，也异常决绝：“这复国之路，比想象中更难，更血腥。看着那些因‘幽冥之眼’而死的无辜之人，看着江南因动荡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哀家并非毫无触动。这真的是先辈们希望看到的‘光复’吗？”

那黑影在一旁发出不满的冷哼，但太后并未理会，只是深深地看着楚肆：“更重要的是，哀家看到了你，肆儿。你与你祖父、父亲都不同。你更有能力，也更有……底线。你将这天下，治理得很好。”

这番近乎肯定的评价，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楚肆沉默着，等待她的下文。

“所以，哀家今日引你来，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太后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语气郑重，“用‘幽冥之眼’的彻底瓦解，用哀家手中掌握的所有前朝遗留的势力、财富、名单，来换取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楚肆心念电转，已然猜到了几分。

太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保全前朝皇室最后一丝血脉的性命与自由，并且……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段历史，不至于被彻底抹杀、污名化。那些为前朝尽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给他们一个……相对公允的史笔。”

她所求的，并非江山，而是为那段逝去的王朝，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和痕迹。

地宫内再次陷入沉寂。那黑影似乎想说什么，但被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了。

楚肆心中波澜起伏。他明白了。太后并非放弃了仇恨，而是以一种更理智，或者说更无奈的方式，在为她的故国寻求一个最终的归宿。她看到了复国无望，看到了楚肆统治下的稳固，也或许，是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与黑暗。她选择用她经营多年的庞大黑暗网络，来换取故国在历史和血脉上的一线生机。

这是一个极其诱人的交易。彻底铲除“幽冥之眼”，消除这个心腹大患，还能获得前朝遗留的巨大资源，对于稳固江山，清查余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但代价是，他要承诺放过前朝余孽的核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承认前朝存在的“合法性”。这对于以武力夺取江山、一直强调自身正统性的楚氏皇族来说，无疑是一种政治上的妥协。

楚肆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太后的内心，看清她是否还有别的图谋：“本王如何信你？又如何确保，交出一切后，你不会反悔，或者你手下之人不会继续作乱？”

太后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平静地道：“哀家会留在宫中，为质。至于‘幽冥之眼’的核心成员……”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黑影，“他们会随他离开，远走海外，永不回返。相关的名册、据点、资金网络，哀家会全部交给你。你可以慢慢清查、清理。若有遗漏，哀家甘愿受任何处置。”

她这是将自己的性命和整个组织的命运，都押在了这个交易上。

那黑影身体微微一震，兜帽下的目光猛地射向太后，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愤怒，但最终，他还是缓缓低下了头，仿佛接受了这个安排。

楚肆沉默了。他在权衡。这笔交易，风险与机遇并存。接受，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最大的隐患，但需要承担一定的政治风险和后续清理的麻烦。不接受，今日或许可以留下太后，但“幽冥之眼”的核心必将隐匿更深，未来依旧后患无穷，不知还要耗费多少心力，流多少血。

更重要的是，他从太后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解脱的真诚。那是一种背负了太多、挣扎了太久之后，终于做出决断的疲惫与释然。

许久，楚肆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而威严，如同山岳：“本王可以答应你。前朝直系血脉，若其安分守己，本王可保其性命无忧，赐予平民身份，允其自由生活。史官秉笔直书，前朝功过，后人评说，本王不干预。”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冰冷肃杀：“但，你必须交出所有名单、据点。‘幽冥之眼’必须彻底解散，所有参与作奸犯科、手上沾有无辜者鲜血之人，必须受到律法制裁，绝不姑息！若有一丝隐瞒，或日后有任何以复辟为名的叛乱，本王必将其连根拔起，寸草不留！届时，所有承诺，作废！”

他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

太后看着他，看着他与记忆中那个杀伐果决的楚骁隐隐重叠的霸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散去。她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复杂，却又如释重负的神情。

“好。哀家……信你。”

短短四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太后所有的力气。缠绕大燕王朝多年的噩梦——“幽冥之眼”，就在这幽暗的地宫之中，以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走向了它的终局。

一场交易，终结了一段跨越两朝的恩怨。然而，楚肆心中清楚，这并非结束。如何接收、清理这个庞大的黑暗网络，如何安置太后，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波折，以及……如何面对那个一直静立一旁，气息莫测的黑影，都将是新的挑战。

地宫的阴冷仿佛沁入了骨髓，但一缕微光，似乎已从这绝对的黑暗中，艰难地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