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子时三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已经走远,顾府内一名家丁,将头探出门外,确定四下无人后,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从他身后走出,上了提前备好的马车。待那名男子远离后,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家丁应声倒下,一名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沿着屋檐消失不见。
次日卯时初,顾府丫鬟正打算出门打扫府外,当她正准备推开顾府府门,便发觉顾府大门并未落锁,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将大门推开:“啊,杀人了,快来人。”丫鬟瞬间瘫倒在地,她朝着府内呼喊着。
顾府庭院内顿时灯火通明,福管家率护卫奔至府外,确认死者后,遂命丫鬟前往内院通报。
“暮雪姑娘,暮雪姑娘,有急事需通禀老爷和夫人。”
暮雪从耳房推门而出,对迎春柔声说道“迎春,是有何事要报?老爷和夫人还在就寝。”
迎春俯首低语道:“二老爷房内家丁,林一被射杀在府外,福管家询问该如何处置。”
暮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沉声道:“通知福管家切莫声张,勿惊扰官府,我这就去寻老爷。”
暮雪轻叩三下房门,顾明衡听到屋外敲门声后,看着沉睡的夫人,他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推开房门面露一丝不快,诘问道:“何事?不知道夫人觉轻?”
暮雪垂首躬身,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声音压得更低,只够两人听清:“是,奴婢失察,扰了夫人安寝,启禀老爷,二老爷房内家丁被射杀在府外”
顾明衡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低语道:“吩咐下去,切莫声张,别让外人知道此事,我先去查看,夫人若是问起,就说府内遭贼人偷盗。”
暮雪躬身说道:“是,此前已吩咐下去了,现待老爷前去。”
顾明衡回首望向屋内的夫人,见夫人并未惊醒,这才安心道:“你且在此守候,切莫让他人惊扰夫人,我这就前去查看。”言罢,顾明衡从暮雪手中接过灯笼,朝着府门外走去。
待顾明衡到达府外,福管家指着那名丫鬟,躬身道:“老爷,是那名丫鬟发现的。”
顾明衡望着此时正瑟瑟发抖的丫鬟,遂命福管家上前询问。
只见那名丫鬟正蹲在地上,面露惊色,浑身颤抖着:“杀人了,杀人了······”
福管家见状便知,那名丫鬟想必是一时失了心,他扬起手往丫鬟脸上抽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丫鬟从惊慌中回过神,随即感到一阵疼痛感,她连忙捂着脸,满脸疑色的望向福管家。
福管家见她已清醒,便朗声道:“你且说说,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丫鬟手执绣帕,眼角含泪哽咽道:“福管家,我前面正欲出门打扫,见大门虚掩,便推开了门,不料便看到了,林一死在府外,其余奴婢一概不知。”
福管家便起身转述,顾明衡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便上前勘验尸体,只见死者面露惊色,他用手一摸死者脖颈,尸体已经凉透,他轻轻扯开死者领口,此刻伤口处附近已出现尸斑,他思索片刻后,便推断出死者应该死于子时。
顾明衡正准备将死者胸前的羽箭拔出,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一支羽箭破空而出,从顾明衡耳边飞过,没入顾府大门上,一声略带轻浮的语气传来:“顾伯父,且慢。”
顾明衡被突来的羽箭惊得踉跄后退,抬手格挡间跌坐在地,护卫们见状连忙拔出刀剑,将顾明衡护在身前,待顾明衡反应过来,他抬头望去,眼前这人赫然是临安侯世子陈烬,他疑惑询问道:“陈世子,你不在家中安寝,怎来我顾府。”
陈烬望着眼前的这位准岳父,他朝着自己侍卫打手势,只见侍卫乾丰下马将一块令牌掏出,对着顾明衡说道:“我家世子,是新上任的绣花使,特来此处办案。”
顾明衡望着眼前玩世不恭的陈烬,面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他连忙说道:“陈世子,假冒朝廷官员可是死罪的,切莫胡闹,此事我自会通知大理寺过来办案。”
陈烬见对方不信任自己,掀开自己斗篷,只见斗篷下,黑色麒麟暗纹袍和绣影刀,显露出来,嘴角上扬道:“顾伯父,令牌可以造假这身衣服和刀你总该相信吧。”
顾明衡这才确信身份,朗声道:“陈世子,死者我自会让大理寺处理的,这只是普通凶杀案不应龙影卫直接插手吧。”
陈烬见对方不肯交出尸体,刚想命人上前抢人,只见一道清秀的声音从顾府内传出:“爹爹,府外发生何事怎会如此喧闹。”只见顾挽妆身着青色襦裙,头戴帷帽,长发披散于肩,从顾府内走出。
顾挽妆望眼前的尸体,虽感到一丝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她欠身朝着陈烬行礼,柔声道:“陈郎,何时来顾府?”
陈烬看着顾挽妆调笑道:“当然是,昨夜想念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了。”
顾挽妆顺势接过话茬,面露羞怯道:“即是想小女子,那为何不白日前来?这不合规矩陈郎。”
陈烬打了个哈欠,面带倦意道:“多谢顾二小姐提醒,想是本世子孟浪了,这便离去。”言毕朝着一旁的侍卫打了眼神,侍卫会意,连忙上前准备将躺在地上的死者带走。
顾明衡正欲开口命人拦下,顾挽妆便轻轻拉扯了他的衣角,只见顾挽妆对着陈烬再次行礼道:“陈郎,还请稍候片刻,这人是我顾府家丁,我顾府还需取下此人腰牌,好遣人携此外去寻他家人。”
陈烬见对方言尽于此,便只好点头同意,顾挽妆见陈烬应许后,便来到死者家丁身前,缓缓从家丁腰间解下腰牌,侧过身子挡住陈烬视线,掰开家丁掌心取得一张字条。
待取出字条后,她便起身走向父亲身旁,对着陈烬行礼道:“陈郎,我已经取下,你可遣人自行带走,这人毕竟是我顾府下人还请陈郎查明真相后,告知顾府。”
陈烬遂命属下将死者带走,他打着哈欠,望着顾挽妆说道:“那既见了二小姐,我便回紫萱阁休息。”
顾明衡听到陈烬的话,面露不悦,正准备呵斥对方,便看到一旁的女儿向自己摇头。只见顾挽妆欠身说道:“陈郎慢走。”帷帽垂纱微动,辨不清神色。
待陈烬离去之后,顾明衡这才破口大骂道:“妆儿,这就是你誓死要嫁的如意郎君,这紫萱阁是何处?临安城有名的花楼,如今婚约已定他竟敢如此放浪,简直不将顾府放在眼里。”
顾挽妆望着陈烬远去方向,若有所思道:“父亲,女儿自有办法,现如今查明那边家丁为何死去才是,快遣人核验一下此刻府内是否有人不在府内,这人毕竟是二叔房内家丁,怎不见二叔在旁?”
顾明衡觉得女儿所言有理,遂命福管家前往府内排查。须臾,福管家便调查完毕,他来到顾明衡身旁侧耳密语。
顾明衡听罢,朝着福管家正声说道:“快遣人去查那人下落,真是胡闹,妆儿你随我去书房商议。”
陈烬离开顾府后,他坐在马上思索着,顾二小姐先前的表现总有一丝不对劲,她过于冷静了,不像平常大家闺秀所为,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对着身旁的侍卫询问道:“平常官家小姐是否面对死人会如顾家二小姐那般镇静么?”
乾丰摇头笑道:“平常富家千金,都是对死人避之不及,想必咱这未来的世子妃胆识过人吧。”
陈烬越想越不对劲,就算是对方真如他所言胆识过人,那也不应该亲自去摘取腰牌,这有违身份和男女之防。陈烬回忆了前面所发生的一切,他朝着一旁乾丰喊道:“快,去看看那死者的手。”
乾丰打马来到马车前,用刀鞘将死者身上盖着的白布掀开,仔细勘验后回到陈烬身前:“禀世子,那死者原本握紧的手,此刻不知为何打开了。”
陈烬此刻恍然大悟,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这顾二小姐竟是如此聪慧,陈烬思索片刻后说道:“将人带回去,让影匠好好勘验一番。”
待顾挽妆从书房回到闺房,此刻已是辰时五刻,天大亮,她头上的帷帽早已取下,脸色还未施粉黛,眼角下还有一丝青影,明露从闺房外走进来,她朝着顾挽妆躬身说道:“小姐,此前去哪里了,奴婢来你房中,并未找到小姐你。”
顾挽妆面带微笑道:“到花园走了走,伺候我梳洗吧,该用早膳了,还未给娘亲和外祖父问安。”
顾挽妆洗漱完后,便在明露的引领下,来到了母亲的淑芳院,她对着此刻正在用膳的母亲,行了个万福礼:“母亲昨夜是否安睡?”
顾大夫人,放下手中的银筷,牵过女儿的手柔声道:“娘无碍,今日听闻家里竟遭贼了,你房内可有东西丢失。”
顾挽妆紧握母亲的手,嘴角含笑道:“母亲,女儿房内并无东西丢失,贼人刚入府内便被护卫们发现,将他擒住父亲已经亲自处理了。”
顾夫人这才安下心,指着桌上的菜肴道:“快,坐下用膳。”
顾挽妆刚一坐下,暮雪便从屋外走了进来,她手上捧着一张帖子,对着顾大夫人躬身道:“禀夫人,临安侯夫人送来请帖,特邀夫人和小姐过府一叙,说是钦天监天师已经定好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