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医疗仪器偶尔的细微滴答声,林斐坐在了病床上,等医护人员将拟蜕素的中和药剂注入血管。
两种相斥的药物很快在体内作用起来,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血管中密密麻麻爬行。
但如果可以选的话,林斐情愿这种难受久一点。
他心里默默祈求医护人员的动作慢一点,可对方动作利落地收回针管,迅速撤离了房间。
林斐坐立不安,按着手臂上的针孔,试图站起来。
两道声音同时从房间两侧传来:
“坐下。”
“躺好。”
声音相撞,林斐头皮发麻。
病床对面,阿雷斯特倚着墙,抱臂的姿态,神态轻松:“耐心等半小时,药效过去我们就走。”
林斐低头“嗯”了一声,背后靠窗的位置,传来一道低沉声线:林斐,如果你这次真的跟阿雷斯特走,那你过去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
林斐蓦然僵住,按着针孔处的手指深深掐入手臂肉中,喉结微微颤抖,林斐声音很轻地问:“维德,你总谈过去的事有什么意思?”
“你觉得没意思,所以才把那些事全忘了?忘了当初是谁发誓要跟阿雷斯特他们划清界限?”
维德口齿清晰,一字一顿地说“**、虚伪、寡廉鲜耻……”
周围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背后维德的话语,一下下凿着林斐,周围的一切温度仿佛也在极速下降,可林斐的脸上的温度却又迅速攀升,因体温升高而泛红的脖颈处神经一下一下剧烈跳动,跳得林斐头晕目眩,耳鸣阵阵,反胃感涌了上来。
维德的目光嫌恶地看向阿雷斯特:“你要跟这种东西走?”
“你闭嘴!”在要呕吐前一秒,林斐抬高声音打断了维德,两种声线相撞,整间病房的时间都仿佛凝滞了几秒。
林斐才听清维德的话,一时间愣住了,他转过身看向维德,维德脸上的神情骤然降至冰点,难看得要命:“林斐·温莱,这难道不是你亲口说过的话吗?六年不见,你现在连他都护上了?”
林斐下床,往维德的方向走,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接近的阿雷斯特拉住了手臂,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阿雷斯特喊他的好几声声音,只是对着维德说:“对不起,我不是想为他吼你……”
“林斐!”阿雷斯特捏紧林斐的手臂,林斐吃痛地回过头,阿雷斯特的脸色竟然和维德难看得不相上下:“叙旧够久了吗?我们现在就走。”
阿雷斯特拖着林斐要走,背后林斐却叫了一声,阿雷斯特回过头,维德也抓着林斐的手,两个人拉扯拽得林斐生疼,阿雷斯特正想松手,维德怒目瞪着他:“松手!”
阿雷斯特磨牙,更抓紧林斐,笑容恶意满满:“维德你要不要脸,他都说跟我走了。”
维德声色俱厉:“拉着人强迫他跟你走?当年你也是这样胁迫林斐帮你害我?我是不会让他跟你这种垃圾货色走的。”
“胁迫?”阿雷斯特咬牙切齿保持微笑:“我跟林斐一直情投意合,他想做什么,我就帮他做什么,比如——”
林斐悚然,仿佛预感到阿雷斯特要说什么很可怕的话:“阿雷斯特你们别吵了!”
“比如他想捉弄你,我们都劝他别选你这种各方面都很麻烦的家伙,但毕竟我们很宠爱他,他坚持,我们就帮他,”阿雷斯特笑嘻嘻地说:“不过林斐的眼光很不错,看你被耍得团团转确实很好玩。”
“**、虚伪、寡廉鲜耻?,你以为他说讨厌我就是真讨厌我?他只是想撇清我们的关系,让你更信任他,这一切只是我们计划的一环,他信任我,所以跟我走,我们一直都他妈是一伙的,”阿雷斯特愤愤道。
然而维德却再也没有一点和他争辩的心思,他只是看向林斐,问:“什么叫你想捉弄我?你不是说你和他们闹掰了,不是他们威胁你拍那些视频和录音的吗?什么叫他们帮你,你和那群恶心的东西……是一伙的?”
林斐怔然看向维德,维德抓住林斐的衣领:“说话。”
“你……”林斐唇瓣微动:“你为什么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你不说,”维德的手背爆出青筋:“你以为我查不到吗?”
维德指向阿雷斯特:“还是你想听他说?”
林斐咬住嘴唇,一滴血珠渗出来,良久,他开口:“我说,我都说,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维德的心像是坠入冰窖。
林斐睫毛轻颤,嘴角却缓缓挤出一个在维德看来讽刺至极的一个笑:“我后来想补偿你的……”
维德甩开林斐:“我不需要!”
“你到底还有哪里是真的?!”维德后退几步,简直无法再忍受和林斐待在一个空间内。“砰——”门被重重摔上。
林斐看着门口,表情空白,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脸上的表情僵硬到难受,他才慢慢垂下嘴角,恢复平常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抬头看向阿雷斯特,无事发生般询问:“走吗?”
“走个屁,”阿雷斯特甩开林斐的手,他抬起眼皮:“偷偷跟维德说我坏话?我胁迫你?事是我们一块做的,你划清界限的速度倒是快,你当初跟我们玩得不是很开心吗?还想补偿维德,补偿什么?嗯?在我这里一套,维德那里又是一套?”
阿雷斯特的手按在林斐肩膀上,稍微用力,林斐不设防,脚崴了一下就撞上坚硬的床脚,他低低叫了一声,但是表情还是懵的,他抬起头问:“你做什么?”
阿雷斯特嘴里骂出一句脏话:“在维德那里装小白花装可怜装惯了,装到我这里来了?林斐·温莱,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
“你以为除了我谁会管你,一只招摇撞骗的劣虫,还两头骗,脑子也不聪明,”阿雷斯特上下打量林斐,最终目光落到林斐脸上的紫色疤痕,冷笑:“脸也丑得要死,干脆称斤卖给虫巢,做幼虫饲料好了。”
林斐呆了一会,才理解阿雷斯特在说什么,他缓缓抬手捂住脸上的疤痕:“你怎么能这样?”
阿雷斯特嗤笑:“我为什么不能?”
林斐盯了阿雷斯特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说:“我会报警。”
阿雷斯特站在门口,回头,嘴角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可以试试。”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林斐慢了一拍,走到门口,想要开门,可门被锁上了。林斐抬手咬住指甲关节,由阿雷斯特的话语,脑中不受控地闪过一些画面:冰冷的机械运转,肉泥在其中翻滚。劣虫出生后都会被统一处理掉,因为不被认为有神智,所以即便被做成饲料似乎也很正常……
没有发现手指已经被咬得血肉淋漓,他的目光移向窗口。
……
“睡美人,醒了?”
眼皮很重,林斐费力抬起眼皮,视野中是一位完全意料之外的虫族。
黑发绿眸的雌虫坐在病床边,以一种探究的眼神俯视林斐,一只手则好奇地戳了戳林斐的额头:“之前这里好像没受伤?”
“他撞上了窗户玻璃,”医护人员整理完东西要走,闻言随口回复。
尤里安收回手,眯眼看向窗户,上面好像还真有一个淡红的印子:“外面风景这么好吗?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开了窗再看知道吗?”
林斐的大脑极速运转,然而想了半天,大脑似乎还是一团浆糊,尤里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尤里安而言,林斐大概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但林斐却对尤里安的大部分事情了然于心,他们有相同的发色和瞳色,一开始他会和阿雷斯特他们有交集,也是因为尤里安,林斐默默窥视着尤里安,嫉妒他,羡慕他,讨厌他,厌烦他。
“请问有什么事吗?”林斐后知后觉额头剧痛,说话的速度也变得很慢。
尤里安耐心听林斐慢吞吞说完话,而后递给他一沓文件:“这一份文件是纸质版,告诉我你的终端账号,稍后我会把电子版发给你。”
林斐没搞清楚状况,随手接过那一沓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长串数字。
“很抱歉通知你,但你欠教会一笔债务。”
意识到上面的天文数字代表着金额,林斐脑子运转不过来,差点又要晕过去了:“等等……什么?我什么时候欠教会钱了?”
“你不知道吗,劣虫是不能进培育室的,” 尤里安耸了耸肩,“合同上记的是培育室劣虫暴动造成的金钱损失。”
林斐不可置信,手指把纸张角攥得发皱:“你们觉得是我造成的?”
尤里安点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对了,教会早就查过你的账户,呃……现在很少见到这么干净的账户了。你一穷二白,无力偿还债务对吧?”
如果不是身体限制,林斐就要蹦起来了,培育室的暴动怎么可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如果真要追究,在场的教徒都逃不了干洗,可他们偏偏只盯上了自己,这种粗暴到完全没有一点遮掩的下套,林斐看不出来就真是白痴了:“那天不是只有我在场……”
尤里安抬手示意林斐安静:“你没钱,没关系,教会会给你提供工作岗位,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教会就是那种支持把劣虫做成饲料防止浪费的存在,林斐怎么可能为教会工作工作,他慌忙开口拖延道:“等等,我还是有一点钱的。”
林斐想起了阿雷斯特曾经给他的黑卡,抓住一丝生机,拖延道:“你们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会去筹钱。”
尤里安笑吟吟看着林斐,半天没回应林斐,最后他托住下巴,冷不丁问:“我记得你,你是阿雷斯特他们的小跟班吧?”
林斐愣住了,他曾经跟着阿雷斯特远远见过尤里安一两次,但那时候尤里安应该绝对没有注意到他,尤里安应该不认识他才对。
“你拼命向他们献媚,却始终被拒之门外,后来搭上阿雷斯特,才混进去。”
尤里安疑惑:“为教会工作换取报酬哪里不好,还是你想要像当初那样,向阿雷斯特出/卖身体来换钱,大明星?”
下一章是回忆杀哦~校园限定版斐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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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