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珂见状,迈开腿就追。
女孩身形瘦弱,但动作敏捷,加上对地形熟悉,跑得飞快。秦珂追得有些吃力,加上周围倒塌的墙垣等障碍物,更是踉踉跄跄。女孩从两墙之间的狭小缝隙里窜了过去,秦珂没注意墙距大小,差点卡里面。等转了一圈找到路,人已无影无踪。
秦珂扶着腰喘息,往回走了几步,杜初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少爷,你最近跑得可真快。”杜初扶着膝盖感叹。
“她跑什么呀?”秦珂下意识道。
杜初指指自己又指指秦珂,“我们是两个男的。”
秦珂一拍脑袋,“她不会当我耍流氓吧?”他只想着查案了,没考虑那么多。
杜初一脸“难道你不是吗?”的表情。
秦珂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句:“我不是那样的人。”
杜初表示怀疑。秦珂没有办法,就把自己的怀疑跟杜初讲了。
“少爷怀疑那女孩看到了抛尸过程?”杜初一听也来劲了。
两人就蹲在那里,边交流边等女孩,等了近半个时辰也没见人影。秦珂寻思着她十有**把自己当歹人,不会回来了。
但是,之前的小乞丐也没见回来。
秦珂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拉着杜初赶紧回布施的地方,那里已空空如也。
杜初:“已经结束了,我们也回去吧。”
“怎么那么快……”秦珂自言自语,“不知那两人有没有危险?”
“说不定他们有别的事呢,别多想了。”杜初安慰他。
可秦珂越想越不对劲,直觉告诉他,那两人与凶杀案有关。思来想去,他又快速回到了衙门。
*
江绂还在审案,今日处理的都是家长里短,主要是调解,事小但繁。他被街坊邻里折磨得不轻,少了往日的从容,颇有焦头烂额的样子。
趁江绂结束一个案子的空档,秦珂找到他,并把情况快速说明。他说那两个小乞丐可能是知情人,但现在不知在何处,问江绂有没有办法找到人。
江绂思索片刻,让岳遇云带秦珂去找王礼厚。接着,他整理衣着,做了个深呼吸,回到公堂继续调解。
清官难断家务事,秦珂对江绂被琐事缠绕的样子很是幸灾乐祸,谁让他算计自己。
*
县衙大牢里除了偶尔传来几句要死不活的喊冤声,死气沉沉的。杜初胆小不敢进去,秦珂让他在外面等着。
王礼厚是因和张磊联合贪污黄栖闲的银两被送进来的,昨日才进来,今日看着已经灰头土脸了。他本来就瘦,往草堆里一缩,看不见似的。
“王礼厚!”
听到岳遇云喊他,王礼厚也不急,慢吞吞到了牢门处。其余犯人被岳遇云的声音惊动,纷纷趴在门栏上朝这边张望。
秦珂看王礼厚一脸不屑的样,觉得他不一定乖乖配合。
“岳捕头有何事?”王礼厚把玩着手中的干草。
“牛尾巷有两个小乞丐,你知道吗?”岳遇云问。
王礼厚做了二十多年市令,对鱼陵县大街小巷人情世故了如指掌。
王礼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玩世不恭道:“哪两个小乞丐?”
秦珂眉头微皱,这岳捕头直接问两个小乞丐,谁能知道?于是,他热心描述:“就是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小乞丐,一男一女,都瘦瘦小小的,女孩外表看着跟男孩一样。”
面对秦珂的热心,王礼厚翻了一个白眼,也没搭理人。
秦珂很是莫名其妙,难道他也是我的债主?
“王礼厚,你知不知道齐主簿昨天告病了?”面对王礼厚的不配合,岳遇云不急不缓道,“他是你姐夫,保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你贪死人钱,你让他和你姐姐的老脸往哪放?”
闻言,王礼厚的脸色终于变了,松口道:“岳捕头要找的应该是小崔子和罗青青,他们靠拾荒和乞讨过日子,平时落脚在宋家荒宅。”
“宋家荒宅?那里不是闹鬼吗?”岳遇云面有难色。
王礼厚眼珠一转,故意吓唬岳遇云:“对,那里是出了名的鬼宅。而且罗青青和小崔子白天都在拾荒乞讨,晚上才会过去睡觉。”
秦珂注意到岳遇云咽了咽口水,似有慌张。难道他怕鬼?
在牢里,秦珂还看到了黄谷。黄谷整个人半死不活的,黑眼圈比眼睛都大,一个劲唉声叹气的。
刚出牢狱大门,杜初便着急道:“少爷,刚才有人来说,小姐和秋芯在衙门后门等咱们呢。”
秦珂一抬头,今日天阴,昏昏沉沉的太阳已近头顶。秦览月肯定是见他们迟迟未回,心有担忧。
“岳捕头,我们晚上到宋家荒宅碰头,就定在六点……酉时怎么样?”想起王礼厚说两人白天不在,秦珂就想到晚上去守株待兔。
没曾想,岳遇云一惊,很是拒绝:“晚上?”
“岳捕头不会怕鬼吧?到时候可以多带几个人。”
“谁说我怕鬼?”岳遇云故作镇定,他可不能被秦家这小子瞧不起,“酉时就酉时,你可别因为害怕爽约。”
“一言为定。”
激将法奏效了,但秦珂来不及得意,和杜初慌张地往外跑。
*
刚出衙门后门,秦珂就看到秦览月在不远处来回踱步。
虽然秦览月并非他本人的亲人,但毕竟是本身的亲妹妹,不看灵魂看躯体,秦珂是有些愧疚的。
待看到秦珂出现,秦览月马上恢复了往日神情。
“哥哥真是好本事,都成知县大人的座上宾了。”秦览月上下打量秦珂,还好,没被揍过。
秦珂知道她肯定是担忧自己,所以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不在意,又不好说自己跟江绂在谈论案情,只能笑着挠挠头。
“早饭吃了吗?”秦览月问。
秦珂:“吃过了。”
“在衙门吃的?”
“不是……”
“那是在哪里吃的?”秦览月追问,见秦珂支支吾吾,她看向杜初。
杜初赶紧实话实说:“洛先生在布施,我们就去蹭了顿饭。” 说完,缩了缩脑袋。
秦览月和秋芯同时瞪大了双眼,没想到秦珂的脸皮变得更厚了。
“你们又不是乞讨之人,为何去拿布施?”秦览月不可思议道。
秦珂解释:“拿布施的大部分都不是乞丐,他们能拿我们当然也能拿。”
“那是佛教信徒,你又不信佛。”
“谁说我不信?”
秦览月奇怪:“我怎不知你信佛?何时信的?”
“今早醒来就信了。”
秦珂没忍住,抖了个机灵。不过,他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好心来接自己,自己还惹人生气。
秦览月登时火冒三丈,秦珂见状,拉着杜初往家狂奔。
*
回到秦家,秦珂洗漱完,上床,准备补觉。一想到晚上的计划,他就兴奋无比,这可比玩手机打游戏刺激多了。
房门推开,秦览月进来了。
秦珂立刻转身,把被子蒙过头,假寐。
“别装睡了。”秦览月站在了床前。
秦珂只好翻过身,“我是真的很困,昨晚在衙门都没睡好。”
“昨晚江大人留你在衙门做什么?”秦览月问。
“没什么……”
“你还在纠缠洛先生吗?”
肯定是杜初出卖我!秦珂咬牙,不过他也明白,秦览月如果问话,杜初不可能撒谎或者隐瞒。
“怎么能算纠缠呢,我也是想做好事,黄栖闲死得不明不白的。”
“凶杀案和别的事情严重性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洛先生不是凶手,你就是栽赃陷害。事情传出去……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咱们秦家的脸面是真不能再丢了。”秦览月这次颇为语重心长,“你是不是因为上次坠马的事依旧对他怀恨在心?”
秦珂从床上坐了起来,举起右手:“我发誓,绝对不是因为私人恩怨,他真的是凶手。”
秦览月眨了眨眼,满是不解。
发誓的四根手指变成一根食指,秦珂郑重其事:“信我这一次,我绝不会给秦家丢脸。”
秦览月狐疑地在他脸上扫视了几圈,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秦家也没多少脸可以丢了。”
秦珂坠马醒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他说自己失忆了,甚至没有再赌。可有得必有失,他不赌了,却迷上了凶杀案。秦览月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秦览月走了没多会,秦珂便迷糊着睡着了。他睡得很沉,如果不是杜初叫他,就要睡过头。
两人偷摸着溜进厨房,拿了几块点心后便又跑了出去。
*
他们比约定的时辰早到,天还未黑。
宋家荒宅就在近河街附近,宅子很大,算得上高门大户。四周无人家,门前杂草丛生,墙壁上爬满藤蔓。门匾半挂着摇摇欲坠,斑驳的大门也只剩一扇,风吹过发出哐当声,透露着阴森的气息。
来的路上,杜初跟秦珂讲,宋家原本是鱼陵县的富户,不逊于石家。但多年前的一晚,宋家上下几十口居然在一夜间离奇消失了,州府派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个人影来,最后,只能把宋家封了。
慢慢地,坊间就开始乱传:有说宋家是被灭门了,尸体就藏在地下银库里;还有说宋家是为了躲避仇家,连夜搬走的;甚至有人说宋家本就是鬼宅,宋家人都是鬼,他们时辰一到都去投胎了……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宋家在鱼陵县成了一个谜,宋家荒宅也成了鬼宅。
“少爷,我们要不要趁着天未黑完先进去看看?”杜初提议。
杜初第一次如此积极,秦珂当然支持。
宋家院内也是荒草满地,破烂的门窗不时冒出吱呀声。院内石桌石凳东倒西歪,好似被什么怪力摆弄而成。正厅前有一小堆滑落的瓦片,瓦片里积雨清澈透底。厅内的家具早就空了,朱红门框柱子上布满蛛网灰尘。
好腐朽的味道,秦珂突然想吐。
杜初站在中间回忆:“我小时候还偷偷进来过呢,那时这里的桌椅还在,后来都被人搬走了。”
穿过正厅,是东西两厢房。秦珂注意到东厢有一间门窗较完整的房间,他走近一看,里面有床铺和锅碗等物件,他想那两个小乞丐可能就住在这里。
杜初说前面过了内庭院就是主人房,主人房后面是一个花园,花园里还有水池假山。
秦珂看着幽长的曲廊,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发毛,不愿再往前去。于是,他们决定回大门口那等岳遇云。
天逐渐暗了下来,低沉的云压下,让这宅院显得更加阴暗。
酉时末,岳遇云才提着灯笼姗姗来迟,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江绂也来了。
“江大人怎么也来了?不会是岳捕头怕鬼要江大人保护吧。”秦珂调侃。
“胡……胡说什么?”岳遇云面红耳赤。
“秦公子这话说的,查案是我的分内事,我自然要来,要保护也是岳捕头保护我。”江绂很是给岳遇云面子。
岳遇云有人撑腰,挺了挺腰杆。秦珂憋笑,没想到岳捕头看着五大三粗的,却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人来了吗?”江绂问。
“还没有,我们在这待了挺长时间也没见人,这么晚了,不知道去哪了?”秦珂有些担心。
一阵风穿过,门框吱呀作响,宅院从内向外发出呜呜的声响。
岳遇云下意识后退,他略显惊恐道:“你们有没有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叫?”
“岳捕头别自己吓自己,这里没鬼。”秦珂笑道。
岳遇云逞强:“我又没说是鬼,再说了,就算是鬼我也不怕。”
秦珂忍俊不禁,江绂突然伸手制止他们的谈话,他侧耳细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院子里有人在叫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