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
一道又柔又媚的嗓音在厄啼编好厄侍的辫子时幽幽飘过来,如同鬼魅不知不觉飘过来,一席薄纱材质的红衣男人一步一步缓慢走过来。
他似是被厄啼身旁的厄侍猛然看过去的眼神吓到,小声惊呼。
“少爷,您这仆人有够凶神恶煞的,吓到奴家了。”
他漫不经心躲过厄侍阻止他靠近厄啼的手,在厄啼挥了挥手后,厄侍眼睛转动,停下手专注的注视厄啼。
男人心有余悸,他浑身没骨头似的想要靠近厄啼怀里,被厄啼用一根手指抵住额头。
“少爷。”
“你谁。”
还有就是,怎么无缘无故对着他一个陌生人如此。
厄啼上下打量胸襟坦荡,大片白色的胸膛吹着空气,抬眸睁着一双无辜狭长眼睛的不知名男人。
有。
点。
嫌。
弃。
厄啼是有些洁癖在存在的,不说多么严重吧,至少厄侍从地下室出来次次身上没有一丝灰尘,衣服上,头发上也没有常见的血渍脏污。
这是在很久之前就培养出来的良好习惯,有时候厄啼会给厄侍泡药浴,泡完药浴喂蛊虫,如此往返,就算厄侍身上还有没愈合的伤,也要去泡澡,把流着血的伤口清洗干净。
为了确保蛊虫的作用不会因为各种元素判断失误,厄啼通常不给厄侍疗伤的药,泡的药浴大多是毒,药材,毒草,可不就是药浴吗。
洗到什么程度呢,厄侍把他流着血伤口洗干净,红血丝融进水里消失不见,伤口不再流血之后,穿上干净的衣服。
地下室虽然蛊虫多,也经常啃咬厄侍的血肉,但厄侍不会流血了,这个说法离谱就换一个,地下室有一小片寒潭。
每次出来之前,在听到地面厄啼摇晃铃铛的时候,厄侍要快速将他自己清洗干净,内力一震,身上的水分就没了,不会显得过于狼狈。
刚把宋陇谦捡回来,厄啼不是揪着他后衣领吗,就是因为嫌弃宋陇谦身上脏啊,接着把宋陇谦扔到杂物间了,杂物间是做什么用的想必不用多说,后来他也洗洗洗了。
所以。
盯着眼前的男人。
“脏不脏啊。”
如此冒昧又轻浮的态度,还有这身穿着,厄啼很难不发出如此疑问,挥退厄侍不过是不想出现命案,别打起来死人了。
话音刚落,鸩亡栅脸上的笑容一僵,精心刻画的表情一寸寸如同面具出现裂缝碎裂。
他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厄啼会问这个问题。
确实,这个问题很重要。
鸩亡栅泫然欲泣,就好像他因为这个伤人的问题受了很大打击。
“少爷,是奴家做错了才惹得您误会吗,奴先前一直洁身自好,如今不过是初见觉得小少爷璀璨夺目,想来认识一番罢了。
真没别的坏心思,小少爷别这么防备我嘛,莫不是真觉得奴家脏,那奴家可是真的要觉着伤心了。”
不然呢,你这副打扮,别人不这么想还往哪想。
素不相识的,着实冒昧。
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家茶楼,二楼空旷的视野足以看到大厅所有景象,同时听到说书人激昂的讲解江湖故事,以及大厅角落随故事变换的古筝声。
这是茶楼不是其他杂七杂八的地方没错吧,怎的会有这种人来。
“主人,他好像是合欢宗的宗主。”
宋陇谦想起什么,快速凑到厄啼耳边解释鸩亡栅的身份,接着说出了他的姓名。
可惜鸩亡栅耳聪目明,不等宋陇谦介绍,他就自己柔柔的说出来了。
“真是抱歉,这位少爷忘了自我介绍,奴家是合欢宗的,名鸩亡栅。”
他似有些好奇四处为家的少年剑客为何会在此处,不是听说他将死的传闻了吗,难不成从王朝传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据说是锦衣卫统领亲自动的手,还有人惋惜才华横溢,潇洒自如的一代剑客就此丧命,该说不愧是王朝的鹰隼吗,没想到剑客不但没死,还。
鸩亡栅匆匆扫了眼宋陇谦,目光落在厄啼身上眸中含笑,眼底极快的掠过一丝淡漠。
真是好命。
“公子,真的不打算认识一下吗。”
鸩亡栅拿出一把扇子打开半遮住脸,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欲说还休,毫不羞怯的直直盯着厄啼。
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鸩亡栅可以感知到厄啼温热的吐息,近到厄啼足以嗅到鸩亡栅身边环绕的不知名香气。
厄啼眨了眨眼,战术性后仰。
“你,性别。”
“啊,也可以变一变。”
我听到了什么。
厄啼从未见过这种人,这种没皮没脸死缠烂打的人。
哦,宋陇谦可能沾点边,但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你一个男人说话嗓音怎么会是这样的。”
不是说不好听,就是柔,太柔了。
“你嗓子没问题吧。”
别是因为某些原因损伤坏掉了。
“多谢公子关心。”
鸩亡栅默了默,喉结滚动变成有磁性很抓耳的嗓音。
虽说正常了些可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总比刚才的要好。
鸩亡栅垂眼无视以保护姿态站在厄啼身侧的厄侍,想。
他那些引人注意,想要增加好感的法子好像没用。
册子上是这么写的,怎么会一点效果没有呢,不对啊。
鸩亡栅看过合欢宗的功法后还是第一次实践,然后就栽了个大跟头。
宋陇谦焦躁的看鸩亡栅不顺眼,反复踱步不敢在没有厄啼的命令下逾矩。
他的存在引起鸩亡栅注意,有些好奇,据他所知宋陇谦不过失踪半个月多的时间,再一露面就跟在这神秘公子身边了,亦步亦随的,那姿态。
鸩亡栅沉吟思索,从一些细枝末节处找出头绪。
他留意到厄侍反常的状态,沉默寡言还如此忠诚,如守着主人的猎犬,鸩亡栅有看到厄啼给厄侍编麻花辫的全过程,真的很难不注意到垂在厄侍肩侧毛毛躁躁的麻花辫。
而厄侍手臂上鼓起的青筋脉络不像是正常习武练出来的,看着更为夸张,潜藏着惊人的爆发力,皮下的血肉时不时有一小团虫子大小的区域活动。
配合着猩红的眼睛和二米多的身高,脊背弯曲着只忠于主人的模样,当真是个怪物。
如果没看错的话。
鸩亡栅收敛眸中思绪,轻笑了声,见厄啼还看着他,索性询问。
“怎么了。”
“我在想你的嗓子是不是坏了。”
是的,厄啼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无意义,但能打发时间,也不是很难知道答案的问题。
“公子想瞧瞧看吗。”
这是在关心他吗。
鸩亡栅说话的时候嘴巴总是一开一合,嫣红的舌半遮半掩在齿间,如今张开嘴,舌尖很干净没有舌苔,牙齿洁白,整个口腔看着就很健康,鸩亡栅满目色气,厄啼却转而又被其他事物转移了注意力。
眼底闪过抹遗憾,闭嘴品到自己在空气中变得微凉的涎水。
怀着是谁坏了他好事的想法,鸩亡栅转头就看到茶楼最下方角落,是没把身份摆在明面上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那一身凌冽的气势已经无知无觉震慑了在场的众人。
是。
鹫止半。
锦衣卫统领。
他来这做什么。
莫不是。
鸩亡栅没有在幸灾乐祸。
是来抓捕宋陇谦的吗。
毕竟宋陇谦可曾是想要偷窃他们皇宫珍宝的贼人,既然逃窜了就一定要抓回去判刑,不管在外面江湖如何,他们如今是在王朝,就要遵守王朝的规矩。
那么不好意思了。
“等一下。”
宋陇谦分明都举起剑了,临走前还要装个可怜,他想着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大不了再打一架,所以眼巴巴看了厄啼一眼就准备跟鹫止半走然后去外面打,别破坏厄啼的心情,其次别打坏了茶楼设施。
厄啼抬手拦住将要走的宋陇谦,轻飘飘打了个哈欠。
“或许,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死了,如今留在这里的不过是由我操纵的躯壳,想走可以,麻烦赔偿我的损失,不然解释不了我平白无故少个仆人。”
鹫止半只在最初注意到厄啼,接着移开视线,听到厄啼的话微不可见的卷了卷垂在身侧的手指,嗓音凌冽又似乎和往前对比发生了什么变化。
“说他死了,有证据吗。”
他说话语气僵硬,大致意思是有证据就可以放过胆大包天的剑客宋陇谦了。
怔了怔,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说法可能会引起误会,不等他皱眉解释,就见厄啼抽出他腰间的长刀,是的没错,抽的是鹫止半腰间的锦衣卫佩刀。
身手敏捷的锦衣卫统领居然没阻止,是为什么,厄啼实力在他之上还是别的原因。
开了刃且不是一般锋利的长刀在宋陇谦手臂上一划,衣服破开,皮肉绽开,久久不见一丝鲜血流出。
“是在下失礼了。”
半晌,鹫止半像是才反应过来,从厄啼手里接过本就属于他的长刀还道了声谢。
长刀手柄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厄啼手心的余温,鹫止半握紧了长刀,指尖弯曲不自觉摩挲两下,将长刀收回刀鞘。
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鹫止半走了,没带来一丝血腥。
遭殃的唯有宋陇谦了,他一惊一乍的。
“主人,那我这副壳子破了怎么补救啊,主人可千万不要嫌弃抛弃我啊。”
他嘤嘤呜呜的卖惨,实际上眼睛清澈见底一点泪水都没有,途中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睛偷看厄啼,被发现了又想求得怜悯,一咩咩也好的那种。
然后就是被厄啼一脚踹开了。
鸩亡栅也开始添乱,公子少爷的喊,对于这种人,厄啼甩了只蛊虫过去给禁言了。
好的这下清净了,不能厚此薄彼,当然是两个人都有。
最开始厄啼还以为鸩亡栅是不正经的茶楼人员呢,后来经过介绍了才知道不是,说什么要认识。
合欢宗厄啼知道,总不能要对他用功法吧,那太坏了。
保险起见,厄啼又甩了只萤火虫模样的蛊虫,萤火虫亮了,鸩亡栅无辜的对着厄啼眨眼,说不出话也可以张嘴用口型。
怎么样,方便认识一下吗。
他的目的真的很纯粹的,纯粹的不能再纯粹了,只是想认识一下而已啊。
小少爷嫌他脏,觉得他不怀好意,怀疑他目的不简单,这些都可以理解,那验证过后总可以了吧。
所以说。
鸩亡栅叹了口气。
又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是合欢宗的人呢。
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有人看他根骨奇佳想让他进入宗门,他觉得能进入宗门活下去也没什么,怎么现在就。
真是的。
但凡是合欢宗的名声就不会好,天生带有污点,有人漠不关心,有人在意极了,想方设法证明清白,说只练了功法其实根本没做什么,谁会相信啊。
鸩亡栅是不在意的,他只要能活着,外人的看他谁关心。
况且,他不是当上合欢宗宗主了吗,看谁还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他,怕是不想活了。
世人皆知鸩亡栅虽是合欢宗的,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名副其实的邪派错不了。
他这个性子喜欢凑热闹,这不,不顾自身可能会有的危险,光明正大来比武大会瞧这一届胜出者花落谁家。
提前来了几天不要紧,就来这茶楼一趟听听说书人讲故事吧。
这茶楼还挺出名的,几名说书人配合乐器讲的那是让人身临其境,津津有味,不自觉就把银子给掏出来当赏金了。
因此,这茶楼的人还挺多的,人声鼎沸但并不拥挤,鸩亡栅漫不经心在最角落席地而坐,也不打算和旁的人讨论什么,更不在意形象有没有损失。
说来说去,也就这几个故事,没点新颖的,说书人没那个胆子敢胡编乱造,说的大多是有真实资料记载的事情,也就是曾经发生过的。
说书人他给故事加点细节润色,欸,一本上好的江湖故事就制作出来了。
至于这中间有没有歪曲事实,会不会有人听了后回去以讹传讹,那就不知道了,这不归他管。
正听的无聊,鸩亡栅随意的抬眼,目光顿住,就瞧见,众人口中可能死了的天才剑客,未曾见过的高大怪物。
和。
厄啼。
他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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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蛊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