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时说干就干。
自那日从小位面回来后,采取了一种更为直接
也更令人难以招架的战术
无处不在,见缝插针。
晅崖在归墟垂钓,商砚时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弄来一叶扁舟,在不远处那片被混沌气息笼罩、本不该有凡俗船只的湖面上,也装模作样地拿着根鱼竿。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目光却如同带着钩子,时不时便飘向岸边那抹白色的身影。
晅崖在亭中品茗,商砚时便在归墟边界外
虽然他依旧进不去,寻了块平整的石头,摆开一套明显是仿造穆意禾常用茶具的器皿
慢条斯理地烹煮冥府特产的、带着煞气的灵茶,那气味与归墟的清灵格格不入,偏偏还能顺着风,丝丝缕缕地飘进去些许。
晅崖于静室推演法则,商砚时便在边界外演练冥狱枪法,暗红色的神力激荡
虽破不开归墟壁垒,但那呼啸的破空声与力量碰撞的闷响,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断一片绝对的寂静。
他甚至开始定期汇报工作。
不再是模仿穆意禾的方式,而是以冥府司狱的身份,将一些确实需要更高层级知晓的、关于三界秩序稳定的要务,整理成卷宗,然后来到归墟边界,也不管里面的人听不听得见,便朗声陈述。
“北俱芦洲有上古魔气异动,疑似与叱蠡残余有关,已派人探查。”
“冥河三千里处轮回井出现波动,恐影响魂魄往生秩序,正在修复。”
……
他语气公事公办,内容也挑不出错处,但每一次前来,那目光都灼灼地试图穿透那无形的屏障,仿佛在说:看,这些都是‘穆意禾’曾经守护、如今我也在守护的,你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这一日,商砚时又来“汇报”,说的是一处偏远小世界因法则不稳,即将崩塌,需要调动大量神力稳固。
他陈述完毕,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归墟,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
忽然,前方那平静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晅崖的身影显现出来,依旧站在边界之内,与他隔着那层看不见的界限。
白衣胜雪,神情淡漠,只是那双慵懒的眸子里,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耐。
“商砚时,”晅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近日,很闲?”
商砚时见到他现身,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面上却故作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无辜:“司狱职责所在,关乎三界稳定,不敢称闲。只是有些事务,觉得需让主神知晓。”
“哦?”晅崖眉梢微挑,那抹讥诮又浮现在唇角,“包括你在本尊归墟外垂钓、煮茶、练枪?”
“垂钓可静心,煮茶可明性,练枪可护道。”商砚时应对自如,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那层界限,目光紧紧锁住晅崖,“皆是修行。莫非……打扰到主神了?”
他这话问得大胆,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晅崖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苍白却写满执拗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燃着幽暗火焰的眸子。
许久,他才缓缓道:“蝼蚁之扰,于山岳何损?”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绝对的睥睨。
商砚时却不恼,反而笑了,那笑容带着点邪气,又有点像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山岳自然不会因蝼蚁而损,但若这蝼蚁日夜在山脚鸣叫,山岳……总会听见的。更何况,”
他目光微沉,语气带上了一丝认真的偏执,“我并非鸣叫,我只是在提醒山岳,这山下,还有它需要俯瞰的风景,还有因它一缕神念而存在的,割舍不掉的因果。”
晅崖的眸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又是因果。
这个司狱,似乎认准了这一点,如同最顽固的藤蔓,死死缠绕上来。
晅崖移开目光,望向归墟深处那片永恒的宁静,“本尊的耐心有限。”
“我的耐心,很多。”商砚时立刻接话,眼神灼灼,“多到可以陪你耗到地老天荒,耗到你愿意承认,‘穆意禾’那段经历,那些因果,对你而言,并非毫无分量为止。”
晅崖不再说话。
他感觉再与这缠人的家伙多说一句,都是对自己心境的损耗。
他转身,身影开始消散。
这一次,商砚时没有伸手去拦,也没有出声呼喊。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白色再次融入归墟的景致中,然后用一种不高不低、却足够清晰的声音,自言自语般说道: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明天我再来汇报工作,顺便试试在你这边界外种点冥灵花,听说挺好活的。”
虽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看着彻底空无一物的前方,缓缓勾起唇角,眼底的光芒更盛。
看来,这“缠郎”策略,效果显著。
烈男怕缠郎?
不
是神明也怕痴汉缠
他心情颇好地转身,盘算着明天是该先汇报工作,还是先开始他的“边界绿化工程”。
而归墟之内
晅崖心想
麻烦的蝼蚁。
他闭上眼,浩瀚的神识中,那缕属于商砚时的冥狱之力,跳动得更加……活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