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春[1970] 第10章 关于当主任这件事（二）

第十章

爷爷最近很奇怪，总是看着她然后说什么还是有点聪明。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唐国兴有点担心，毕竟爷爷奶奶都是暴脾气的人，真发现她的小九九，那肯定要把她绑起来打，都没有人拉架。

爷爷早上很早就起来了，收拾了东西。

“今天唐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张家。”爷爷在火坑旁边洗了脸，说道。

唐国兴还没有睡够，迷迷糊糊地，问道：“我今天要去学校读书。”

“今天不去学校了。”爷爷说道：“去张家有新鲜肉吃。”

唐国兴立马精神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去做什么？”

“张家的女儿要出嫁，我去给她们打衣柜，梳妆台，你奶奶给她裁做几套新衣服。”爷爷说道。

奶奶今天也特别好说话，给她扎了两个辫子：“到时候有边角布料，给你也做一套新衣服。”

唐国兴更加高兴了，她早就想要穿新衣服。

“这几天咱们都要在张家住。”

唐国兴：“那就好几天不能去学校读书了？”

“你现在反正也认识字了，会数数了，缺几天没事。”爷爷说道。

在他们看来，这就差不多了，再说了，唐国兴去了学校以后，成天也是三个五个同学一起到处玩，她也不是读书的料。

唐国兴想了想，缺几天的话，会被老师骂的。

可是……有新鲜肉吃。

唐国兴好久没吃肉了，她想吃肉，而且还有新衣服，还可以去别人家玩。

缺几天课，就几天而已，班上好多同学都是一两个月都不来，应该没事。

于是乎，唐国兴赶紧换了衣服，背上了小背篓，跟在爷爷奶奶后面，大步走在田坎上，去张家。

“唐国兴！”路上遇到了同学，远远的就跟她打招呼：“一起去学校啊！”

唐国兴：“你帮我跟老师说一下，今天我不去学校了。”

“为什么呀？”

“我要跟爷爷奶奶一起去张家吃肉。”唐国兴说道。

张家特别远，翻了两座山才到，他们早上6点多就出发了，中午12点钟到，正好吃午饭。

爷爷奶奶不骗人，午饭真的有肉吃！

唐国兴吃了两碗饭，拌着豆豉炒肉，吃得饱饱的。

张家是一个大家庭，一个院子里住了五家人，和唐国兴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有四五个，背着比自己个子还大的红薯藤，从外面回来，迎面就遇到了唐国兴。

她们身上穿着的是灰布衣裳，可能是穿的时间太久了，袖子上都是一条一条了，一遇到同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服袖子都折了起来。

唐国兴出远门还是穿得人模人样的，这件衣服是她妈妈的深蓝色的衬衫改小的，平时唐国兴都舍不得穿。

其他几个小孩子都在羡慕她的衣服，她还想跟她们说话，结果里面爷爷就在叫她——

“唐妹妹！把我的墨盒拿来。”

“把我的尺子拿来。”

唐国兴只能跑进去帮忙。

爷爷正在锯木头，张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大的木头，旁边一个半大的少年蹲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事情。

爷爷一边锯木头一边说道：“做衣柜最重要的就是木头，这种好木头……”

他话还没说完，唐国兴已经往外跑了。

“唐国兴！回来！”

“爷爷，墨盒在你旁边，尺子就在桌子上。”

唐国兴在外面还没玩一会儿，另一边奶奶也开始叫她——

“唐妹妹，过来帮奶奶拿个剪刀！”

“来了！”

奶奶正打开布料，身边围了好几个孩子看热闹。

奶奶特别慈祥地问道：“唐妹妹，你要不要看奶奶是怎么做漂亮衣服的？”

唐国兴把剪刀递给奶奶，她觉得奶奶这样说话好奇怪，于是说道：“我在家的时候不是天天看着的吗？”

奶奶：“……”

老两口两天下来，没有一个能够让唐国兴这个孩子有学艺的想法，反而是唐国兴想回学校了。

倒是张家人起了心思，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张家人打了两斤酒，把自己大儿子也喊到了桌子上。

正是那个半大的少年，他似乎非常紧张，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张家大爷觉得丢脸，赶紧自己说——

“唐大爷，我请人做了这么多年衣柜，我们雨兰镇还是你做的最好。”

唐国兴本来正埋头啃骨头，听到这话的时候警觉地抬起了头。

根据她的经验，一般夸人后面都藏着不好的事情。

唐爷爷喝了点酒，也正得意着，道：“我们祖上就是做衣柜的，以前还给县太爷做过衣柜，我唐家做的衣柜，说出去，谁不说一句好。”

张家人继续说道：“这么好的手艺，没有一两个传人发扬光大真是可惜了。”

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大儿子也敬酒，唐国兴看到他紧张得手都在抖：“我……我……”

唐爷爷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张家人赶紧说道：“你看我这个儿子怎么样？你别看他看上去傻模傻样的，实际上勤快得很，又听话，你们在这两天，他天天说想要当木匠，你要是收了他当徒弟，就当多了一个儿子。”

唐爷爷心里听那句没得传人，很是不舒服，觉得对方是在内涵他死了儿子，又没有孙子，于是摆了摆手：“我年纪大了，现在已经不想收徒弟了。”

那少年垂下头，一下子失落极了。

张家人说道：“你还是要多考虑考虑，手艺失传了就太可惜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外传，唐妹妹要是男孩子，我们就不说这些了，唐妹妹又是女孩子，以后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比不得徒弟。”

唐国兴现在一听这话，毫不客气地说道：“叔叔，你要这样说话，我爷爷收了你家儿子我都能撒泼打滚要他别教，我去学校上学都知道要尊重老师，你们这还没有拜师，怎么就开始踩师傅家了？先说了没有传人，又说我不是男孩，你们这么厉害，怎么不直接说我爸死了，我爷爷就应该求着教你们啊？”

张家人被这一顿话说得脸红耳赤，他们本来就是觉得唐老爷子脾气不好，不会收人，所以才会专门踩踩他的傲脾气。

被这样一说，他们也恼了，这一顿饭除了唐国兴，谁都没吃高兴。

下午往回走，三个人踩着落叶，爷爷突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孙女，说道：“唐国兴，别人都说你爷爷没有传人了，你生不生气？”

“生气啊，我骂他们了。”唐国兴毫不在意地说道。

“骂他们有什么用，别人还是会觉得你爷爷没有传人了，你赶紧跟你爷爷一起好好学木匠，不要让别人看不起爷爷。”爷爷说道。

唐国兴转过头，对爷爷说道：“爷爷，我都帮你骂回去了啊。”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都帮你骂回去了还不够吗？怎么还得学木匠才行？

爷爷被气到了。

“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别人都这样说你爷爷了，你都不知道争口气！”

“爷爷，我已经在争气了啊，你看他们被我气成什么样子了。”

爷爷越听越生气，想着还是不能跟她好好说，孩子哪一个不是打大的？

一顿鞭子下来，怎么也得好好学！

唐国兴并不知道爷爷的心思，她缺了三天课，回到学校就被老师骂了。

“不想学就别来了。”

唐国兴小声说道：“没有不想学啊。”

“没有不想学，你逃三天课。”

“好多人缺一个月的课，你都不骂他们。”大家都是这样，干嘛就骂她？唐国兴心里委屈得很。

“你还敢顶嘴！把手伸出来！”老师早就看不惯唐国兴天天带着学生们三五成群到处疯了，现在找到了机会，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打了手心。

一共打了十下，惩罚她逃课三天。

唐国兴手心一下子肿了起来，下午放学的时候都还没有消肿。

爷爷还被叫到了学校，说了这个事情，老师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不想要唐国兴了。

爷爷回家，把唐国兴叫到跟前，说道：“别去读书了，跟爷爷学木匠。”

“不要，我要读书。”

“你都挨打了，你们老师都不喜欢你，你干嘛还要读书？”奶奶在旁边说道：“你反正也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回来学点手艺。”

唐国兴只有八岁，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在张家的事情，想起了张家那个大儿子，对方应该是真的很想当木匠。

可是，那个人在饭桌上什么都没有说，爷爷拒绝了以后，他也没有争取，因为没有争取，所以，他最后什么也没有。

唐国兴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和爷爷奶奶说：“我和他们不一样的。”

“你和谁不一样？”

“我和那个想要拜师的张家人不一样。”

爷爷有些奇怪了，问道：“你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我是张家大儿子，我想要学木匠，我就会继续求你，死皮赖脸地学，直到学会了。”唐国兴握紧了拳头，又因为疼，赶紧放开了。

爷爷想了想，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来死皮赖脸地学，他还真没办法。

“等你们以后就明白了，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的。”

“我说了我想当粮仓主任，我就一定会是粮仓主任！”小姑娘认真地说道。

爷爷奶奶都沉默了起来，这一刻，两个人都有种感觉，她们孙女说不一定真能当主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唐国兴日记：

以后不能为了吃肉逃课了。

下一章，就是七十年代的唐主任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