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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江山一梦还 第16章 不辨仙源何处寻

作者:利瑞嘉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22:59:25 来源:文学城

是夜子时,连月光都遮蔽在乌云之后。

黎梦还指尖抚过被朱砂勾销的名字,羊脂灯摇晃着,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卷宗上的血渍仿佛从未干涸。

一年之内雍州十城,地方官员风云变化。

诛主簿十七人(实拒征老弱病残为役)

流放县台十二(实谏税赋过重)

擢升通判九人(实献美物者)

而在王都之内,同样风声鹤唳。

九月初七,太常少卿张岱奏请减春赋三成。王以乱政罪诛其族,男子斩于西市,女眷充暴室。查抄家产得粟千斛,半数霉变,实为去岁强征之陈粮。

十一月廿三,将作大匠公孙南督造鹿台,谏石材伤农。王命缚其手足浸石灰池,观挣扎三日而亡。

腊月十五,司隶校尉报流民聚南山。王命禁军围山,尽屠七百口。后太仓令核验,死者多为逃役匠户,内有官匠五十七人,致皇陵石兽工事停滞。

陇西李延,私语宫室过奢,判拔舌,充永巷扫役。

官府老爷们尚且如此,其中的百姓更是命如浮萍。

武威郡丁口较永和十二年减四成,田赋增三倍。去岁蝗灾,今春绝户者十有三里。

河内铁官奏:炉户逃亡过半,请减岁贡生铁三千斤。朱批:缺斤者以人牲代,一囚抵百斤。后监斩死囚三十,实填炉二十人,余者贿狱吏得脱。

七月流火,见河东妇携双婴乞食。言其夫殁于开河役,村中男丁十六至五十皆征发。稻熟无人收,县衙反催荒田,遂典屋田南逃

十月霜降,遇一行商。云北地有人市,童男值粟两斗,女娃一斗半。官差沿街搜十四以上未嫁女,充织造营,实分赐将士。

二月破冰船,十人坠河亡。监工令继续拉纤,言尸堵漏处正合用。三月征发寡妇补缺,日毙三人。

五月运瓷船倾,损官窑器三十件。押运官斩纤夫五人抵偿,遗属反赔铜钱二百文。有老母哭诉:儿命不及陶犬值钱!

洛阳粮商赵胥,贩米过潼关未缴护民税。家产尽没,幼子入宫为阉,途中病殁。

淳于坚快速翻动户部铁器税簿,气闷非常,“单单一个武垣县,叔父在位时原备耕犁头三千具,他登基就征作军械熔铸刀剑后只剩二百具,不过一年就只剩下七十具……”

百里融长叹一声,捏紧拳头,“前些日子我刚经过,县民以木犁耕作,断指者百余。”

王启面色铁青道,“岂止呢!潼关武库现存箭矢七万,三成箭头生锈,五成箭杆虫蛀。守库吏私下告诉我的徒儿,去岁强征青竹制箭,未及阴干即入库,今多弯折不可用。”

黎梦还冷笑:“这里省钱,力气都花在改良刑具之上,旧枷重十八斤,今改制二十五斤,加铁刺三寸。月内囚毙者增四成。朱批反而大赞为善,广颁州县。”

桑溪的百姓本来陷入疫区,但在黎梦还等人的襄助之下,反而得到喘息之机会。

他们许多人有亲戚在王都,养好病缓过神后,也会争先恐后地分享城中故事。

“我的堂姑奶奶家,如今只能用门板抬尸,早年老人存下的棺木早充了军资。”

“我远房的姑姑,以观音土混合艾叶充饥,腹大如鼓。”

“老铁匠王栓子,因交不起新颁的炭火税,被绑在铁砧上示众三日。到了第四日清晨,天杀的官差发现人已冻硬,他死前左手仍紧攥着半块糠饼,那是他留给卧病老妻啊。”

淳于坚担忧的眼神,落在黎梦还微微颤抖的手腕上,“时机可到了?”

黎梦还深吸一口气,提起笔来,铁钩银划地在丝帛上落下一行字,“差不多了。”

她抬头凝视着淳于坚的面庞,窗外风声呼啸,仿佛翻开旧年史册——

天监三年七月,暴君失德,坚王顺天应人,不血刃而取雍州。

是夜,更深露重,寒气侵衣。

白日喧嚣的铸造场死寂一片,只有风穿过未完工的支架,发出呜咽。黎梦还独自一人,提着盏微弱的火把,钻进了那巨大鼎腹的阴影中。

火苗跳跃,将她纤细的身影投在刚刚冷却、还带着粗粛纹理的青铜内壁上。那影子被拉扯、扭曲,随着火光晃动,竟似远古壁画中披发执杖、沟通天地的巫祝,在无声地舞蹈。

大典之日,祭坛高筑。氐族大长老手中沉重的骨杖重重敲击在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宣告仪式的开始。鼓声如雷,人声鼎沸。然而,就在那骨杖余音未绝之际,毫无预兆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浇透了祭坛,浇灭了火把,天地陷入一片混沌的灰暗。

主祭者淳于生,按礼制挥剑斩向作为牺牲的牛颈。剑光闪过,却“铿”地一声,剑刃死死卡在了坚韧的牛骨缝隙里,进退不得。

黎梦还立于人群边缘,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没有看那挣扎的淳于生,也没有看惊惶的人群。

她只是仰着头,直直地望向翻墨般浓黑的苍穹。一道惨白的霹雳,如同天神暴怒挥出的利剑,撕裂厚重的云幕,将天地瞬间映得一片煞白。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那道撕裂天地的雷霆,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无比地劈中了祭坛中央巨大的青铜鼎顶盖!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所有人的惊呼。

鼎腹内预埋的硝石粉末,在雷火的高温下骤然爆燃!巨大冲击力自内而外炸开,沉重的青铜顶盖如同被巨掌掀翻,高高抛起,又重重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巨响。

几乎同时,浓郁的青色烟雾从炸裂的鼎腹中汹涌而出,滚滚升腾,在滂沱大雨中竟不立刻消散,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扭曲翻滚。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滚烫的鼎身,也冲刷着鼎腹内壁。那处曾被明矾水刻划过的地方,在冷雨的浇淋下,与鼎内残留的汁液悄然反应。原本与铜锈无异的刻痕,竟在青烟缭绕中,清晰地显现出暗红如血的文字。

天命在坚,星坠而生。

“天启!这是天启啊!”氐族大长老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鼎腹内显现血字,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狂信。

他颤抖指向被雷火撕裂后依旧阴沉的天空,踉跄着扑倒在地,嘶声力竭地哭嚎起来,涕泪横流。

铜鼎被炸开的狰狞裂缝边缘,残留的硝石粉末仍在雨水里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嘶嘶声,蒸腾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袅袅上升,缠绕着尚未散尽的青烟,在这混乱而神圣的祭坛上,构成一幅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图景,宛若神迹降临。

黎梦还站在远处密集的、跪倒一片的人群之外,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贴在脸颊。

她看着那升腾的青烟与白雾,看着跪地哭嚎的大长老,看着鼎腹上那行由她亲手刻下、此刻却仿佛天授的血字。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笑意极淡,却森然刺骨,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

你不是自视甚高,放出狂言“天之有日,犹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乃亡矣”吗?

那就,“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她本来只是视淳于生为将要击败的对手,为了雍州大义要铲除的暴君,但在前两日,破庙内和假死逃出的穆昭重逢后,她的万千心疼化为刮骨钢刀,是要将这个杂碎碎尸万段。

如今,是彻彻底底的私人恩怨了。

前些天,当暮色压着废弃药王庙的断墙时,黎梦还正用铜钵碾着苍术。

檐角乌鸦惊飞,她按住腰间短弩,坐在一旁的闭眼思考布阵战术的淳于坚,也如野兽守巢一样,猛地睁开眼睛。

破门板外传来断续马蹄声,混着男子压抑的喘息,百里融的焦急的声音好似热油入锅,“坚头快来,是法兄……他潜匿在乡间,前几日出手救一民妇,又受伤了!”

话音未落,一个瘦弱女子半拖半抱着淳于法跌进门槛,和铁塔一样的淳于法相比,她如一朵暴雨淋湿的娇弱花朵,但语气却很坚定“再撑几步……就好!”

身后的绿堇神色紧张,连忙取药囊来处理他肩头发黑的肩疮。

跟在身后的青蕨加快脚步,匆匆跑到黎梦还耳后,“家主,她和您画的穆医师画像……”

黎梦还已经飞速站起,双手扶住了面前人的胳膊,“姐姐别怕,这里安全得很。”

面前人身上的麻布衣裤已经被暮春细雨沾湿,未绾的长发扫过肩头补丁,但如此不饰金玉更显出她的出尘绝艳,也更能看清她腕骨浮着青脉的轮廓。

不似前生的和田玉一样的肌肤,她被困深宫这些日子,被将养出冰雪样的姿态,磨出下颌线条如刀刻般的冷硬。曾经那双如药师佛殿长明灯的灼然的眼睛里,如今却有着不散的愁雾隐没在黛青睫羽之间。

看着黎梦还关切的眼神,她露出一点不解之色,但很快臣服于疲倦,晕倒在怀。

扶穆昭进入后间后,黎梦还小声地交代任何人都不准入内,小声地关上房门。

想来穆昭上辈子当太医院院长,点灯熬油地干活,也比不上今生这几年的折腾。

被暴君幽囚,费尽心机逃出,这一路颠沛,只是想象,黎梦还就觉得苦得压舌。

黎梦还尽量放轻手脚,为穆昭擦身换衣,但怒火却在体内剧烈翻涌。

穆昭手腕脚踝有明显的环状淤青,倒不至于上了铁刑痂那样酷烈,但肯定也是被狠狠束缚过的痕迹,更不用提颈侧、胸前、大腿淡红的齿痕。

黎梦还缓慢地、无声地磨牙,真是畜生!

也真是大夫就天生劳碌命,穆昭才睡了三个时辰就醒来,挽起袖子准备干活,连带着黎梦还也没空继续生气,像前世跟着姐姐一样忙前忙后。

药炉上煨着的金创还散着苦艾味,混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在青砖地上洇出蜿蜒水痕。

绿堇接过一摞蒸煮过的麻布,她也是历练多年的医女的,但一看穆昭的气派,就下意识变成了学生心态,退了半步,扶穆昭跪坐在草席边。

穆昭没有犹豫,便利落动手,她用银刀削去淳于法肩头发黑的腐肉,右手的刀刃很稳,而每下一分,左手金针便压着穴位轻颤。

“拿铜镜照着亮。”穆昭没回头,黎梦还已将磨光的镜面斜支在陶罐上。火光折在伤口深处,暴露出嵌在骨缝的断箭镞。

穆昭稍微停刀,不用说话,黎梦还已将药瓶搁在她肘边。

淡黄药粉洒上创口时滋滋作响,淳于法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按住他曲池穴。”穆昭话音未落,黎梦还的拇指已压上肘弯。

两人目光在血腥气里一碰,同时转向墙角药柜。

“防风三钱、茜草根五钱、酒制地龙两条。”黎梦还边念边抓药,穆昭侧耳听着审核,边用浸过热醋的桑皮线穿针。当黎梦还将将捣烂的茜草泥敷上淳于法肋下,穆昭已经咬断线头,开始缝合肌理。

当伤口缠上纱布,穆昭忽然开口:“你可想入宫城?”

黎梦还抬起头,探寻地看着她。

穆昭淡然一笑,“我虽然只是逃出深宫不过数日,却也听闻此地有活民之术。而法公子冒险从藏身之地而出,拔剑相救,晕厥前说这里有故人正要投奔。我想,老天王的孙辈落得如此下场,还有能愿意托付之地,恐怕不是凡品。方才匆匆一观两位公子面容,应该是姨表血亲。那想来就是法公子的弟弟坚公子和表弟百里融阁下了。”

百里融对她的聪颖啧啧称奇,淳于坚则颔首抱拳称是,“那姑娘可愿意留下襄助一二?”

穆昭清澈明亮的眼神从两人身上再次扫过,但最后落在黎梦还身上,俯身低声问道,“那家主是否需要?”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半张丝帛,上面墨迹勾勒着宫城水渠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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