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来 第214章 选择

隔日，姜念早早前去花厅，将信件交予到先前为她送信的侍女手中。

那名侍女接过信，却未直接走开，而出声同她道：“今儿萧国公跟奴婢交待了，要是瞧见您要送信，劳烦您稍后去前厅找他一趟，他要跟您商量商量回程的事儿。”

回程的事宜？

萧映竹那边的事务都处理好了？这般快。

姜念同侍女轻声答应，算是知晓。心底思忖片刻要从苍郡带回的物品，一面转身向萧映竹的庭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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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内如同当初去醉花楼之前并无多少变化，落叶被侍从清理了一次，小径旁草丛的枝叶仅仅漫过石板的边缘，落脚之处皆无声响。

姜念每次都很喜欢走这条道。

不知是不是处理公务之事时都在府邸内，每次来往都往那看不到头的长廊上走，看久了便容易心生厌倦。

满目葱绿倒是能让她絮乱的心情抚静，偶尔在交接事务中，听到周遭婉转的鸟啼，到生出了些此时正忙里偷闲的想法。

书房微合，从缝隙中隐隐传来谈话的声响。

姜念站定在门外，犹豫片刻，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棂。

里边谈话声稍有停顿，随即萧映竹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进。”

总感觉书房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因为和萧映竹谈话的人，可能是她认识的人吗？

姜念放在门上的手一顿，使了点儿力推了进去，眼帘中映入坐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

是兰。

他仍旧穿着那身似可以永远不换的默认军服，正笑吟吟地与萧映竹分享他的神奇咖啡，一手还拿着刚倒完咖啡碎末的塑料袋，转头抬眼望门口看。

见到姜念略显呆愣地站在外边，兰抬手向她招了招：“怎么不进来？我这里恰好还有一包咖啡没用。”

“？”

这真的可以吗？

姜念目光顺着心中的疑问，看向萧映竹。萧映竹神色淡淡，眼睫微垂，正看着手中的马克杯，一言不发。

“？”

这会不会有点不大好？

莫名有种两个时空重叠交融的微妙感，姜念动作迟疑了片刻，才将身后的门给关上。

“你们...”她话语半止，迟疑将话卡在心底，“是有什么事相谈吗？”

逡巡了面前正品尝劣质咖啡的两人，她目光落到了房间内唯一还空余的椅子上。

开小型咖啡会是吧。

已经不知道从何下手吐糟了，现在姜念感觉自己正生活在要古不古，要现代不现代的时空中，就有点儿像那种魔幻梦境，有些难以分辨这周遭所看到的场景是真是假。

她不会是吃错了什么食物，才导致眼中产生了幻觉吧？

姜念略有些僵硬地走到椅子前，然后双手交叠，正襟危坐般落座到了萧映竹和兰的面前。

主要是这个场景是在是太魔幻了，她有点儿不敢动。

真的不是梦吗？

感觉自从到了醉花楼后，她就遇到了些很怪异，很难以形容的事情。

以至于现在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那股矛盾纠结的心情。

调理片刻，她接过兰递过来的二号马克杯，抿了一口咖啡，发现还是那苦苦又有点儿掉渣的味道，这才缓过劲儿来。

没错了，就算是乌糜众那种天天整花里胡哨东西的邪教，也弄不出这种艰涩咖啡味。

是真实的场景没错了。

沉默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看着咖啡黑如中药般的液体漫过白色马克杯的边缘，又沉下去，留下了浅浅一层的留痕，姜念开口问道：

“今日，兰过来是有事要与...我和萧映竹相谈吗？”

兰将自己手中那花茶杯子扣在茶盘上，思忖几秒道：“是，你与孟峥应当已经找到了长公主死亡的原因。”

“那么我也可以去回到当时的时间，去调取寿赞的记忆，让他在属于他的时代中醒来。”

“我先前说过，你能来到这个时代，是因为你逃避厌世的心理和寿赞不愿醒来的心理正巧对上了时间，时空产生波动，你便不小心来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寿赞要醒来了，时空还会再产生一次波动。”

兰收敛起了笑意，他对待旁人时总是冷情冷相，古板如钟。

“若非按你先前对这个时代拒绝的状况，你很容易便会被时空波动送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你现在的心境产生改变，时空波动已经无法将你送回原来的时代，需要我亲自来将你送回去。”

“不过我能送你回去的时间段，也就只有产生时空波动的这一时间段，毕竟我们并非是协约者。”

兰平视且询问地看着姜念：“你需要现在就离开这里吗？”

“......”

姜念张了张口，下意识想看向萧映竹。

萧映竹不习惯劣质咖啡的味道，已经将马克杯随手搁置到旁边的桌面上，此时此刻正翘着腿，双手交叠在膝上，抬眼平静地看着她。

从他淡如墨画的眉眼上，姜念寻不到任何一丝能捕捉到他情绪的痕迹。

他没有异议吗？又或是说，他该有异议吗？

共谋若想走，去其他无法达到的地方，那么也别无他法。

姜念不敢在此刻和萧映竹对视，她怕萧映竹会从她的眼中，读到那名为“思念家乡”的情绪。

可现在兰已经明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此时此刻就回现代，还有一个，便是永远在这个时代留下来。

在现代，她因为遭受到了一些回忆不起来的事情而陷入沉睡。

在这个时代，她并不能让外人知晓她的真正身世，以免遭到驱逐。

两方都有她难以掌控，预测不到会发生什么的境地，她应当要如何选择？

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攥紧了些，姜念再次开了口，就像是要耗出去一般。

察觉到她正在强迫自己立即做出选择，兰再次开了口：“你不必急于立即就做出选择。”

“到傍晚前，你都有时间去思考，做出不后悔的选择。”

“时间到了，我会再次来此地等你告知我答案。”

收敛起了玩味逗弄心思的兰如同垂鉴山河的肃穆智者，他抬手将垂散到肩旁的发丝别到耳后，同萧映竹略微一致意后，抬步走向了他们所看不见的空间中。

而那些马克杯，咖啡塑料袋，皆跟着他一并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

萧映竹并未在兰离开房间后，开口说些什么话。

全凭将抉择权交予她的意思。

姜念坐在原位，寻找慰藉似的张开双手，看向自己空白的手掌心。

只要矿物的事情解决，那么她所要制造出的下一批驱虫方案便能直接投入工厂中制造，届时并不需要她，只需要那些幕僚，也能将驱虫方完成。

而她目前所要做的事便是经营药肆，但这与萧映竹已经无多关系了。

姜念深深吸了气，抑制不住想要发抖的身体。

她该要回去吗？

但是萧映竹就算不说，也仅是表面上的未露一字吧。

若是她有想回去的想法，那么萧映竹也不会明摆出来，让她为难。

鼻子倏忽酸涩起来，姜念没搞懂自己怎么会如此矫情，匆匆抬起手背贴了下自己的眼睛，却未感受到湿润的泪滴。

静止片刻，在书房中她轻轻开了口：“我该回去吗？”

我是否该要留下来？

关于洹都和东澜战事上有关的公务处理，还需要她的帮忙？

你们是否还需要我？

思绪被兰所留下的言论搅乱的一团糟，姜念抬手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沉静下来。

眼下即便处理完了驱虫剂，也应当要将这驱虫剂推广到全洹都，让所有地方都免受虫灾才行。

干旱所带虫灾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无法解决的方法。

除去驱虫方，按照在屏州所想的，她还要去筹划布置可以制造出氮肥的工具。

这些事情...她离开了，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兰只会出手帮助洹都一次，不会帮助第二次。

朝代更替是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出于私情，姜念也并不想将它的生存断在这儿。

即便当下的虫灾被洹都抵挡住，未来的事情却不好去估计，若是能多做些准备，粮食的生存率也会更保守些。

下意识想抓住些什么东西，或是看什么景色来定下自己纷乱的内心，姜念倏忽想起身去书房外头转转，想到萧映竹此刻还同她在这间房间里，莫名出去会显得有些怪异，又生生止住了心里的想法。

话语堵在嗓子眼里，她沉默片刻，抬头向萧映竹询问道：“先前你写信告知我去了京城，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她想问问有没有提及到驱虫剂的事情。

若是昌德帝关注这个，萧映竹又与昌德帝保证了什么，她这般丢下所有东西，跑到原来的时代中，直接一去不返，那就是一件很不道德的行为。

何况当下正和他合作一半呢，怎么说也要合作到战事的尘埃落定，这番纠缠的情感和牵绊才会有个明确的归宿。

左思右想，她都是想留在这个时代，为了说服自己能留在这个时代，她还找了好一些话来分析给自己听。

是因为她在害怕这些事情完成之后，又后悔没回到现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