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 第18章 单方面的冷战

不久后的某周，品宣部刚刚加班加点完成某个企划方案，使得公司的社媒账号得到不小关注，品宣部也因此得到了高层表扬。

为了庆祝，赵启让苏西安排了又一次团建。

这次团建的目的地是城郊一个很火热的露营地露营。

计划周五下班出发，周六下午回。

出发前赵启临时和苏西有公事要沟通，为了不耽误行程，便换宋钰城开苏西的车，让苏西到自己车上来。

虽然赵启算是好相处的领导，但再好相处也是领导，所以大家都暗地抢着想和宋钰城同车，等待着有人能自告奋勇英勇献身。

今时今日对于何想来说，只要能避开宋钰城，怎样都无所谓，于是她主动开口：“你们正好四个人一辆，我去坐赵经理的车。”

闻言，其他三人眼里满对她仗义献身的感激。

只有宋钰城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

何想假装没看到，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

去往目的地的路途并不算近，加上没吃晚饭，何想有些难受。

她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让自己睡着，以忽略身体上的不适。

奈何酝酿半天也没有睡意，反而因为视觉封闭之后对周围的声音更加敏感。

赵启和苏西的对话陆陆续续的传入耳中。

聊完公事后，为了防止困意产生，赵启便找话题闲聊：“怎么样，最近还在相亲吗？”

一谈到私事，苏西语气瞬间变得冷漠：“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启弱弱地说：“关心下朋友也不行吗…”

“在我这里分手了可做不了朋友。”

赵启闻言瞄了眼后视镜里的何想，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稍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后排的何想眼球颤动，心里震惊不已：我听到了什么惊天猛料！

她继续紧闭双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听觉上。

苏西似乎并不在乎何想是不是能听到：“谈过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有什么好避人的。”

赵启无奈：“…明明是你提的分手，怎么搞得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不是吗？难道谈了那么久一直不肯结婚的是我？”

“那时候不是在拼事业吗？后来我也跟你说了我想跟你结婚，是你不愿意了要分手。”

无论再听多少次苏西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可笑：“真好笑，凭什么你说要缓缓我就要等着，你说想结婚了我就要跟你结婚。”

“唉，你又来了，算了不说了。”

“我确实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车内的气氛直降，何想仿佛置身冰窖一般瑟瑟发抖：这是什么修罗场，我不会被灭口吧。

但她又在想，两个人私下关系都搞成这样，聊不到几句就能吵翻冷场，但平时在公司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不愧是“成熟的大人”，能将公事和私事完全分开看待。

接下来，一直到了目的地都没人再说话，最后是赵启出声叫醒何想下车。

何想装成刚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假装迷离：“到了吗，这么快。”

先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八卦上，让何想短暂的忘了身体的不适，等下了车，不适感再次席卷而来，让她有些恶心。

坚持走到露营地的天幕，她迅速找了个躺椅躺下。

钟意他们后脚也到了，看到躺平的何想，玩笑道：“想想姐这么快就累了？”

赵启帮她解释：“可能是没睡醒，来时路上睡了一路。”

何想对此不置可否，她闭眼皱眉，狂咽口水，一句话都不想说，仿佛张口就要吐出来似的。

齐明也在旁起哄：“夜生活才刚开始，有什么好睡的，起来嗨。”

何想摆摆手，示意他一边玩去。

不一会，感觉到身边又有人凑过来，何想有些哀怨的睁眼，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惹人嫌，抬眼就看到宋钰城握着瓶矿泉水站在旁边。

他将手里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何想，说：“晕车吗？喝点水会好受些。”

“谢谢。”何想接过水瓶小声回应。

可恶，为什么又是他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为什么只有他…

就好像老天在暗示何想，宋钰城永远都会是自己内心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自己才会无法控制住内心，一次次陷入他的温柔之中。

“你先休息会儿，等会儿烧烤好了叫你。”

“嗯。”她只能像个刚出厂的机器人般单字回应，实在没想好在再次告白失败后要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宋钰城。

何想不是个能够理所当然等着别人为自己服务的人，等不适感稍微缓和了下，她立马去烧烤架那边帮忙。

但其实露营地有提供常规菜单，他们只是加些烧烤丰富菜品，没多久就可以吃了。

用完餐之后，赵启有工作要处理，郑年去别处跟女友视频，宋钰城去了洗手间，齐明则被钟意拉去放烟花，只剩苏西和何想在天幕下百无聊赖看着电影。

大概是突然静下来有些无聊，苏西开始找话题，问：“钟意在和齐明谈恋爱吗？”

何想呆，有些奇怪：“应该没有吧。”

“你不觉得吗，他们俩最近都没在互怼了，偶尔还一起下班回家。”

“可能只是关系好偶尔玩到一起去了。”

苏西原本以为何想只是在帮钟意他们打掩护，直到看到她清澈无知的眼神这才意识到对方确实对此毫无察觉。

目光里不禁带着几分宠溺：“想想，你是不是对身边人的情感状态不太敏感。”

听苏西这么说，何想想起大学时有一阵子，有好些同学向她八卦某室友是不是在追隔壁系的男生，她还义正言辞帮人家澄清只是借资料来着，谁知没多久就看到两个人手牵手约会。

后来那些同学都夸何想讲义气，能保守秘密，只有李彤知道她纯粹是迟钝。

想到这儿，何想不禁汗颜：“好像是的。”

苏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说：“以我的观察，和我对他们性格的了解看，90%的可能性在一起了。”

何想看着远处嬉笑打闹的二人，忍不住问：“同一个办公室谈恋爱吗？万一分手了不是很尴尬。”

苏西反问：“为什么要尴尬，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何想沉默：不是谁都能像姐姐你一样啊…

就在何想纠结要如何接话时，苏西突然说：“你刚在车上没有睡着吧。”

“……”

苏西冲她笑笑：“放心，就算你都听到了我也不会联合赵启给你穿小鞋的，你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能保守秘密的人。”

何想不安：这是威胁吗……

但想到她和宋钰城最近的状态，她还是选择默认，并问：“到底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坚强。”

苏西不以为然：“内心足够强大就好了。”

何想无奈：怎么老是这些知易行难的宏观概念，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一瞬间将理论践行。

苏西又补充：“还有就是，这份工作带给我的物质奖励和成就感，足够让我忽略其他瑕疵。”

“这样吗…”何想努力消化着。

与此同时其他人陆续回来。

钟意凑近问：“你们在聊什么？”

何想信口胡诌：“聊电影。”

钟意看了眼幕布，看起来是部外国电影，于是问她：“讲的什么？”

何想茫然：“不知道，其实没在看。”

“……”

苏西也笑：“这是谁选的电影。”

何想耸肩：“不知道。”

钟意：“你俩好可疑。”

何想越过她的肩头，看到旁边的齐明正在低头翻看刚刚给钟意拍的照片，心想：没你们可疑。

宋钰城回来的时候端了一托盘切好的西瓜，他挨个送到手边。

轮到何想时，她还是避开了和宋钰城的视线接触，从托盘上取了一牙，小声道谢。

两人再无其他交流。

宋钰城坐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瞥向何想。

他原以为自己这段合租生活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结果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他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拨乱反正，让一切恢复如常。

第二天一早，赵启临时有事，捎带着郑年和苏西一起提前返回市区。

本来何想也想一起走，但在钟意的苦苦哀求下还是留了下来——赵经理的车也被留了下来，只说让宋钰城周一早上开回公司就行。

露营地附近是个小型的湿地公园，环境倒是清新宜人，可惜远离市区，除了露营地的客人，很少有人专门开车到这里放松，所以远远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即便如此，公园里还是配备了一些游玩设施。

奈何一行四人中，除了钟齐二人，何想和宋钰城各怀心思无心玩乐。

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钟意和齐明在前面好奇查探，何想和宋钰城慢悠悠跟在后面，中途有几次宋钰城想跟何想沟通，都被她加快脚步避开，慢慢宋钰城也有些烦了——

老是回避是什么意思，就不能摊开来把话说清楚吗。

这时，钟意看到前面的双人游船，问何想他们想不想去。

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何想也终于意识到钟意和齐明这两个人的关系今非昔比。

感情是借着团建出来约会来了。

人家小情侣你侬我侬整点小活动跟她有什么关系，何想懒得去凑那个热闹，正要拒绝时，宋钰城抢先开口：“好啊。”

何想再不情愿也没办法，一比三由不得她做主。

她也怕自己太过强硬的拒绝会让钟意他们觉得奇怪，从而发现自己和宋钰城之间的异样，只好被迫同意。

于是四人组就这样被两两拆分，钟齐二人一条船，何想和宋钰城一条船。

游船出发前，齐明还嬉皮笑脸的对宋钰城说：“咱们沿着河道转一圈，比比谁更快。”

宋钰城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旁的何想也不甘落后，卖力踩着踏板——倒不是想赢，纯粹是想快点结束。

直到船行驶到河道中间，宋钰城突然停下脚步，卡着踏板不再踩动。

为了保证转速统一，游船两边座位下的踏板是联动的，一方卡死另一方也无法踩动。

何想不解：“你干嘛？”

“想跟你谈谈。”

何想不敢相信：“在这儿？”

“谁让你一直躲我，现在不是躲不掉了。”

何想气急，但对着他又说不出重话，半天只憋出两个字：“……幼稚。”

宋钰城点头：“我承认。”

何想无语：“我就不信我一个人踩不动。”

她扶着扶手站起身来，正要使尽全部力气用力往下踩，船身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她重心不稳，好在扶着扶手，才不至于摔倒。

宋钰城提醒：“小心翻船。”

何想是彻底没法了，她气鼓鼓地坐下，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见她吃瘪，这段时间以来总是被无视回避的烦闷心情烟消云散，宋钰城问：“如果不是现在逃无可逃，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何想不满：“你管得也太宽了，我气自己还不行吗。”

“那为什么躲我。”

何想在脑海里疯狂组织语言，可话到嘴边却又卸下伪装：“我只是觉得尴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宋钰城直接跳到最后的问题：“那我们还要继续合租吗？”

“我没想过需要你搬走或者我搬走，明明是我自己犯傻，凭什么要给别人造成困扰，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见她并没有要结束合租关系的意思，宋钰城松了口气：“如果你对‘继续合租’这件事情没意见，那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改变，既然还是朋友，就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就好。”

何想不确定：“真的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宋钰城说：“我可以，但是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何想想了想，叹了口气：“我想不开。”

她觉得自己冲动告白很愚蠢，即便像偶像剧里那样同屋相处还是没让对方有好感则很失败，这一道壁垒重重地压在何想心上。

宋钰城忍不住说：“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何想有点生气：“你是想让我再次审视我的愚蠢吗？”

“所以你现在意识到了，‘喜欢我’是件愚蠢的事情。”

何想看不懂他是在讽刺还是认真，但她不希望自己的喜欢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评判：“我从来没觉得喜欢你是件‘愚蠢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冲动表白这件事很蠢。”

“但我不觉得愚蠢，反而觉得你很勇敢。”明明一直都对待人际交流十分谨慎，却有勇气表达情感。

何想郁闷：“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我是真觉得你挺好的。”

告白这件事被频繁的谈论到，何想有点自暴自弃，当听到这熟悉的、平凡的“夸赞”时，她自嘲道：“挺好的，只是你不喜欢。”

对话又绕回原点，宋钰城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宋钰城再次开口：“或许是因为你身边的异性太少，你只能关注到我，所以才误将这种熟悉当成喜欢，等你多接触、多了解到其他人之后，就会觉得‘宋钰城这个人也不过如此’。”

同样的话李彤也对何想说过，就算这个不喜欢她，总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眼里心里只有她的人，让她不要在一棵树上反复吊死。

“哪有这么容易。”何想说。

李彤说：“你都敢一头撞向宋钰城两回，你还怕什么困难。”

宋钰城说：“没你想的那么难。”

何想像是认命了，有些丧气的问：“那我现在能回去吗？”

宋钰城：“那也是你花钱租的房子，不用问我，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何想无语：“我说的是岸边，你打算把我困在船上多久。”

宋钰城笑：“到你不再避开我的时候。”

“……”何想没想到宋钰城也有这么固执难缠的时候，叹了口气，选择认输：“好了，等李彤婚礼结束我就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