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 第12章 冤大头

周末的地铁人还是很多，两个人都没找到空位，于是找了个车厢拐角的位置懒懒地靠墙倚着。

这场剧本杀持续了几个小时，宋钰城有点犯困，于是主动向何想搭话企图活跃下脑子：“你觉得怎么样？”

何想正在脑内复盘线索，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钰城解释：“剧本杀。”

何想很认真地答：“哦，还行吧，剧情稍微有点狗血，我以为会比较倾向推理部分，但是这个本好像对人物情感关系这方面描写比较多，不过不同类型的本子侧重不同也正常。”

宋钰城顺着她的话理解：“所以是，觉得一般。”

何想摇头：“不会，可以暂时抛下平时的面具习惯，去扮演一种新的身份，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很新鲜的体验，从这方面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回想起她在推理后期的状态，宋钰城忍不住调侃：“确实挺新鲜，光从你今天的活跃程度来看，都让我怀疑你平时是不是都在压抑本性。”

何想脸红，企图转移话题：“别光说我了，你呢。”

宋钰城没多想，只说：“我觉得结局不太好，虽然钱璇的嫌疑小容易造成反转，但是揭开真相之后没有戏剧冲突。

如果我是编剧我还是会把吴阳设置成凶手，我会这样写——

吴阳离开后，李权找到王瑶的位置，此时她刚咽气，为了保护吴阳，李权选择了用石头砸向尸体，制造出有人在吴阳离开后再次袭击死者的假象，帮助心上人脱罪……”

宋钰城问：“你不觉得这样更具有戏剧冲突，而且真相背后蕴含的情感变了，在嫉妒之上，还有一个人炙热又卑微的爱。”

何想想了想，蹙眉：“单纯从故事角度这样或许更有戏剧冲突，但是这样似乎弱化了凶案的警示意义。并且，感觉对李权很不公平，整个故事里，唯一和其他人没有冲突的就是李权，即便公仔那件事被抢了功劳，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报复孙衡。

在这个全员恶人的故事背景下，他是唯一纯粹的好人，难道要为了戏剧冲突抹杀掉唯一的好人吗。”

宋钰城低着头没说话。

何想担心他会觉得误会，找补说：“不过这只是我个人比较圣母的想法，剧情怎么发展还要看编剧怎么想，不存在谁的想法对谁的想法错。”

宋钰城见她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所以多聊聊天也挺好的，可以了解到不同的想法和思路。”

何想懵，忽然意识到宋钰城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否定他的想法而生气的人，实在是她习惯了小心翼翼，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也不自觉地担心自己会说错话让气氛变糟。

宋钰城抬头看了眼地铁到站提示：“快到了，想好等下吃什么没？”

两人最近在家偶尔也会聊天，于是关于“吃什么”的话题也算是有商有量，不至于像刚合租那样各自埋头吃自己的。

何想刚回了句“都行”，电话突然响了，掏出手机一看——黄思思的微信语音。

何想极不情愿的接通电话，果然，又是找她制图。

地铁的信号不好，又有噪音，黄思思埋怨了几句，最后说：“需求微信发你。”

然后挂断电话，剩何想愁得像苦瓜一样。

宋钰城见方才还活力十足的何想，像是被吸干精气一样瞬间没了神采，隐约又听到电话那边有提到设计相关的词句，好奇问：“苏西周末还给你派活？”

何想翻看着黄思思发过来的要求，蔫蔫地应：“不是。”

宋钰城半开玩笑：“你还做兼职？”

这段时间的合租中，他发现何想经常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不知道在做什么，说是网上做兼职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何想叹了口气：“兼职好歹还有钱拿，这是之前电商部的同事，后来调到其他部门升了组长，有时候还会让我帮忙做图。”

宋钰城不解：“都调部门了还找你干嘛，他们部门没人能做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看准我冤大头吧。”

宋钰城又问：“你不能拒绝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大家都在一个公司，以后总是免不了会见面，我要是太强硬拒绝到时候见面尴尬。而且她又是组长，万一到时候在领导面前说我坏话怎么办。”像是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继续忍耐。

宋钰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来我要一直跟你做朋友。”

何想疑惑。

“感觉跟你借钱挺容易的，一次借个三五千的，就算不还，你也不会催。”

“……”

宋钰城见她不反驳，笑意更深：“真被我说中了？”

何想委屈，本来就糟心，还要被这么嘲讽。

宋钰城不再逗她，伸过手掌勾了勾指头：“手机给我。”

“干嘛？”何想狐疑。

“帮你拒绝。”

“……不好吧。”何想迟疑——

倒不是她脑残，真想被当免费劳动力，只是担心宋钰城会太过言辞激烈，说出一些和她人设不符的话来。

“那要不你借我五千。”话音刚落，何想的手机便躺在宋钰城掌心。

宋钰城觉得她反应快得好笑，但也没再调侃，飞快的在输入框打字。

何想担心他会说的很直接，赶紧贴近了看他会说什么，同时一只手拽着他袖子，生怕他输入完直接点击发送。

右手边隐隐的拉力影响了几次按键，宋钰城无奈，给她一剂定心针：“放心，我打完了会给你看。”

何想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识的小动作，“哦”了一声，转而将手背在身后，可脑袋还忍不住凑近看。

宋钰城总算顺畅的输入完所有文字，将手机举到何想面前。

何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步，正想接过手机，却见宋钰城将手抬高，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她还是将就着看了：

〖如果需要我进行工作协助，烦请按公司流程进行申请，现在这种跨部门直接安排工作的流程不符合公司规定。〗

何想不太确定：“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强硬。”

“就是要直截了当的拒绝，才不给对方留任何挣扎的机会。你以往是不是都找借口，她再对你说说好话，你就又不好意思再拒绝，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怨种？”

见她只是在犹豫，宋钰城直接点了发送，帮她快刀斩乱麻。

被说中的何想心虚低头，并没发现他的动作。

宋钰城接着说：“又不是她们部门给你发工资，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奖金分成给你一份，干嘛要去分担她的工作。况且你应该也没打算跟这种人做朋友吧，何必维护一份没必要的交情。

至于你说担心她会跟领导告状，先不说赵经理会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她找前同事做事这件事捅出去只会让她的领导觉得她工作能力不行，你猜她会不会说出去。”

何想还要说些什么，只听见手机“叮叮叮叮”发来几条消息。

【找你帮忙是抬举你】

【居然还对我耍官腔】

【不能做早说】

【浪费我时间】

宋钰城把聊天页面在她面前晃晃：“怎么说？你对她一直维系体面，到你拒绝她的时候她可是一点不装。”

何想沉默。

宋钰城担心她会继续内耗，正思考着要如何开解，只听见何想恨恨地说：“你能帮我骂回去吗？”

宋钰城觉得好笑，把手机塞回她手里：“我说不了难听话，自己骂。”

“……”何想没这个胆子，也觉得没必要为这种人丢了素质，于是直接了当拉黑黄思思收起手机，还不忘吐槽宋钰城的话：“你是觉得我说话难听吗。”

宋钰城调侃：“我觉得你有这个天赋，多锻炼锻炼，以后就没人敢拿你当冤种了。”

何想忍住想要对他翻白眼的冲动：“看你帮我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晚上请你吃炸鸡？”

她现在只想吃点高热量的“垃圾食品”，一是庆祝，二是安抚一下没直接向黄思思骂回去的遗憾情绪。

“行。”

两人买了晚餐带回家，以往都是老老实实坐在饭桌上吃饭，今天宋钰城破天荒的问了句：“看电影吗？”

“嗯。”

不过宋钰城也没在等何想回复，自己做主把汽水炸鸡饮料摆在茶几上，接着打开电视，等启动的片刻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回房间把夹克和衬衫换下，换了身更加舒适的家居服。

与此同时，何想也从厨房洗了些水果，出来就看到宋钰城正坐在茶几旁的矮凳上等她过来。

个子挺高一人硬是窝在矮凳上，显得有些滑稽，何想问：“怎么不坐沙发上？”

“掉沙发上不好清理。”

每当宋钰城展露这种细微之处时何想就倍感欣慰：宋钰城真是个好室友，竟然还会有这种超强清洁意识。

她也注意到宋钰城换了衣服，戴上了眼镜——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何想发现他大概只是轻度近视，偶尔上班和看电视的时候会戴，像今天单纯出去玩就没戴眼镜。

她有时候会默默对比宋钰城的这两套“皮肤”的风格，戴眼镜的时候会显得成熟稳重点，不戴眼镜的时候会更贴近大学时阳光的样子，说是男大也行。

毕竟在何想记忆里，“男大宋钰城”就是不戴眼镜的。

何想又开始愣神。

宋钰城在旁翻动着筛选列表，问：“有什么想看的吗？”

何想的注意力不在电视上，她早就饿了，拿块披萨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都行。”

宋钰城似无奈似不满：“你没一点自己的意见。”

何想认真想了想：“好看就行，我不太挑。”

宋钰城回忆了下几次跟她出门的经历：“感觉你已经是习惯性迁就别人了。”

何想当然知道，但是：“有什么不好吗，能减少很多麻烦事。”

宋钰城又问：“那你自己的喜好呢？”

何想不以为然：“我想做什么自己下次再去不就好了。”

宋钰城费解：“那你跟朋友出去的意义在哪里？如果做不到双方都尽兴的话干嘛要一起出去。”

何想思考：“也不是，还是要分人，我和李彤出去不会想那么多。”

“明白了，所以对你来说，只有李彤算朋友。”宋钰城语气冷淡，随手选一部电影开始播放。

何想咬着披萨，还在思考到底哪些人算是“朋友”。

忽然察觉到宋钰城语气不太对，偷偷看过去才发现，刚刚还算放松的宋钰城，此刻表情明显冷了几度，就和平时在地铁、在电梯里，看向身边陌生人的表情一样。

何想不解：生气了？为什么，是因为觉得我在区别对待吗？可我们本来就只是合租的关系而已。

虽然不理解，但她还是主动示好，企图缓解气氛：“不止是李彤啦，你也算是朋友呀。”

宏观角度讲，所有认识的人都算朋友。

宋钰城反问：“你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因为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故意说好话讨好。”

何想没说话，脸上蔓延着被戳穿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