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夜 第8章 失物

接下来的几天，姜语兮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忙时连着一天最多跑三个活动，四处奔波；闲时就自己窝在家里，看看动画片睡懒觉。

这让她想起了大学时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稍微活泼点，不知怎的，步入社会反而越成了一潭死水。

大学时每天只要考虑上课考试，周末和室友们去哪家餐厅打卡、看周边的live和音乐节，碰到点什么小事都值得搓一顿庆祝。

比起专于学习，她们更喜欢钻研今天要选择什么类型的穿搭、明天要化什么样的妆容。

最多的精力都浪费在了看起来无用的事情上，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学习考试处对象。

但至少那段时光她过得很鲜活。

那是她人生中少有的，脱离母亲掌控的，能被称之为自由的日子。

此刻的姜语兮蜷在懒人沙发里，盯着投影屏里放着的综艺。里面的人抖出一个又一个包袱，她却像听不见似的麻木不仁。

空闲的日子里，飞乱的思绪更加无孔不入。

那天许慎洺发来的好友申请，她鬼使神差地点了通过，隐隐好奇他为什么会来加自己。

明明那次活动之后就有机会加上的，可对方偏偏等到现在。

依她对许慎洺的了解，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她没主动问，他也没来找她。

姜语兮翻过他的朋友圈。发的很少，就是几张风景照或者出门和朋友聚会的照片，没有配以文字。

有昏暗场所里排成一列的酒杯，有黄昏下无限延伸的梧桐大道。

梧桐？

姜语兮点开了那张照片，还真是自己那天经过的那条路。

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梧桐还是深绿，许慎洺照片里的树叶却已经变得金黄，笼罩着整条街道。

地上撒满干燥卷起边角的落叶，有行人骑脚踏车轧过，耳边仿佛能听见那一声声脆响。

旁边欧式建筑风格的公寓洋房，一下子让姜语兮想起那天走在街上的场景。

交错时空的联结。

他们好像一直没离开对方多远。

姜语兮扔了手机，重新缩进懒人沙发里侧躺下，盖好毛毯，继续消磨时间。

晚上，孟妍也下班回到家。她在一家小公司做财务，工作不算是太忙，离她们现在租的房子也近。

俗话说，钱多事少离家近，只要有一点都是很不错的了，何况孟妍这沾了两样。所以虽然工资低了点，她也完全能接受。

一进门，姜语兮就闻到了被带进来的一股香味。

“买了什么好吃的？”

她收到孟妍的消息，说她晚上回来会带吃的，让她别一个人吃饭，忍耐下饥饿等她回家。

“登登登！跷脚牛肉！”

孟妍把打包的食物放在桌上，依次打开包装盒：“本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出来吃的，但是我过去问了下，他们说可以打包，那不如带回来咱们在家吃呢？”

姜语兮看去，除了跷脚牛肉，还有一份红糖冰粉、鲜肉烤饼和炒时蔬。

她帮着拆筷子拿碗：“你在哪买的？”

“就那边槐南路。上次许律师不是说那边有好吃的，我下班路上公交车正好经过槐东路，就想起来了，干脆下车走过去看看。”

“所以你找到了吗？”

“没有啊！我跟着地图打转，根本没看到。”孟妍越想越纳闷，拆开辣椒面，用筷子夹片牛肉蘸取，边吃边说。

“跟鬼打墙似的，而且那个地址写得也是不清不楚。我懒得走，就在那边随便找家店买吃的咯。”

姜语兮拿了块烤饼先尝，味道鲜美，就是没刚出炉的热乎，脆点的话应该更好吃。

孟妍：“你说许律师不会是骗我的吧？”

“应该不是吧。他骗你这个干嘛？”姜语兮抽了张纸巾擦手，“他不是那样的人。”

“也是。毕竟是你前男友，你挑的人品我放心。”

孟妍决定不再想，下次如果有机会，再去那找找。

“话说起来，许律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都没怎么听你说过他。”

什么样的人？

姜语兮觉得这很难描述。

在外人看来，许慎洺冷漠、难以接近，甚至让人捉摸不透。

可她所见到的许慎洺，从一开始就爱插科打诨，高兴时开她的玩笑，难过时又会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这么一想，她和其他人认识许慎洺的过程正好相反。

在别人那，他是从冰化成了水。而在她这，却是从烈火变成了一堆湿柴，再也无法点燃。

姜语兮一句话妥善总结：“是个好人。”

“你这好人卡还是当面发给人家吧！许律师一定很感激。”孟妍嘲笑她，又问，“既然是个好人，你们为什么分手？”

姜语兮承认，分手确实是她的责任更大。

那两个月，她的态度急转直下。

当时许慎洺在X市跟着一位律师实习，那时他已考上了那边一所名校的研究生。而姜语兮在玉城的电视台实习。

他们分隔两地，仅能通过手机微信交流。

她忙，许慎洺比她更忙。两个人的时间常常对不上。

开始时还会借着些刚分别的不舍，等到深夜，再聊几句亲昵的夜话。

后来毕业、实习的压力缠身，他们都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来了。

开始时许慎洺仍是努力想要维系这段感情，可姜语兮的话却越来越少。后来任是他深夜靠在床头等到不小心睡着，姜语兮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她的冷暴力是一切的导火索。

孟妍边观察着姜语兮的表情边问：“我以前听周子墨说，你们当时分手，闹得很不愉快。”

好歹他们也算校园里一对引人艳羡的金童玉女，突如其来的分手，自然让人浮想联翩。

甚至有传闻说，姜语兮是在许慎洺在外地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计算机系的男生。

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可姜语兮从没解释过，她不会、也懒得去解释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身边亲密的好友也只知道，他俩大概是异地原因，聚少离多。当时每个人又都忙于各自的琐事，因为无法完美照顾伴侣而分手的情侣大有人在。

他们也就自动将姜语兮这一对归入此类了。

姜语兮表情并无特别：“我们不合适。缘分到了，就该散了。”

孟妍了解她不爱提这段过去，也不给人添烦心事，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和姜语兮吐槽上班发生的事情。

两人吃过晚饭后，孟妍洗了澡，贴了张面膜准备工作。

她走进姜语兮的房间：“语兮，我上次给你的U盘你放哪儿了呀？我有份报表在里面。”

姜语兮人在卫生间洗漱，朝外面喊：“就挂着的那个黑色包包里，你看一下——”

孟妍翻找一番无果：“没有诶，你是不是放别的地方了？”

“不会吧，上次我用完就一直放在里面，没拿出来过。”她洗完脸出来，亲自查看。

黑色的小包里的确只有纸巾、钥匙、气垫等等平时常用的东西。

独独少了U盘，和一只口红。

孟妍：“或许在其他包里？”

两人翻了其他的包包，又回各自的房间把整个角落都找了一遍，仍然没见到U盘的任何影子。

孟妍一开始还一副不要紧的样子，意识到U盘可能真的不见了以后，她急得快大哭，脸上的面膜皱出千奇百怪的纹路，

“呜呜呜怎么办啊？周五就要用，交不出来我要被组长骂死了！不会还得重做一份吧，天呐！”

“别急别急，一定在的。就算重做也是我帮你做。”姜语兮搂住安慰她。

孟妍是把U盘放在自己这才会弄丢的。姜语兮心里自责不已，细细回想到底把U盘放在哪儿了，她明确记得她从没拿出来过。

上次是带着那个包去给孙梦莹主持婚礼的，回来以后她应该没动过，直接挂回了衣架子上。

难道说掉在婚礼现场了？

让孟妍先放心，姜语兮立马给孙梦莹打了个电话，问她婚礼结束当天有没有捡到遗失物品。

孙梦莹只说没有，就算要有也是婚庆公司或者酒店那边处理的，可能早就被收拾了。

姜语兮烦躁地盯着消息列表。

她只带着那个包去过婚礼，然后就是坐许慎洺的车回家，没去过别的地方。

……不会吧？

所以，怪不得他会反常地来加她好友。

姜语兮有些恼，如果遗失的U盘是自己的，不要也就罢了，可她弄丢的是孟妍的东西，还很重要。

她手指点开微信聊天框，噼里啪啦飞快打字，想也没想点击发送。

【我那天是不是丢了东西在你车上？】

信息发送完姜语兮才发觉，她的口气好像也太不客气了。

很快，许慎洺回复了。

【是。】

【一个U盘吗？】

【对。】

看着屏幕上对话框里简单的两个字，姜语兮心里无端的憋屈。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复，许慎洺那边直接打来个语音电话。

姜语兮惊地手颤了下。

犹豫了几秒，她接起。

“喂？”

那头听着有轻微呼啸的风声，姜语兮想，他可能是在开车，还是在家里的阳台上，又或者是刚刚结束和别人的应酬。

风声不大，许慎洺低哑的嗓音在听筒里尤其清晰。

他声音调侃：“那么多天过去了，我以为没人要，都打算扔了。”

姜语兮：“？所以你早就捡到了？”

合着他确实早就知道，也不主动提出，就等着她自己来失物招领。

许慎洺没说话，只发出个“嗯”的单音节。

那头风声停了，背景音静下，他应该是回到了室内。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小姐，”许慎洺再一次用了这个称谓，“是你丢了东西，不是我。”

言下之意，你丢了东西，就该自己来找我要，而不是我亲自来问你。

姜语兮心里很不爽。

怪天怪地也只能怪她自己，把东西丢在了不该丢的地方。

尽管姜语兮不想求人，还是求前男友。但东西是她弄丢的，她有责任。

姜语兮：“我今天才发现它丢了。那个U盘是孟妍的，对她很重要。我叫个闪送或者快递吧，能不能请你帮我……”

“明天有空吗？”许慎洺倏然开口。

姜语兮无视：“闪送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他不给她机会，低沉的声音在通话音质下有种特别的质感。

“明天下午五点，正鑫律所。”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