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夜 第20章 我哥

咖啡馆内。

四处充盈着咖啡豆的香气，店里正播着一首轻快活泼的法语歌。

“你好，帮我拿一块这个，最下面的那层的乳酪蛋糕。你继续说，我在听。”

“总之呢，我把他给踹了。”语音电话那头传来周子墨懒洋洋的声音，“约会AA，我可以接受。但我是真受不了这种吃一顿饭还要跟我合计怎么点划算，抢不抢优惠券的。”

姜语兮看着面包房的店员从明亮的冷藏展示柜里取出那块她要的芝士蛋糕，然后动作麻利地打开纸盒把它放进去。

周子墨正在絮叨自己半月前结识的暧昧对象。

两人是在酒吧里经朋友介绍认识的，本来最近聊得还算不错，她也有意发展。没想到约会了几次后，是一次比一次不对味。

于是刚约会结束，她就忍不住怒播了个语音电话给正在外面的姜语兮。

姜语兮昨晚把手机带进了浴室里，明明避水放在了洗手台上，洗了个澡的功夫，出来居然发现屏幕失灵了，怎么戳都没反应。

本以为是出了什么bug，但等了半天也没恢复，她只好把手机带去修理店。花了半小时，刚换好新屏幕，周子墨的电话就适时拨了进来。

修理店的隔壁正好是个咖啡馆，她便顺道来买个下午茶。

姜语兮点的拿铁还在排队制作，她戴着耳机，站在取餐台前和周子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姜语兮：“说不定人家只是比较务实，会过日子？”

“那也不能每次出来吃饭都这样吧。”周子墨不屑地嗤了一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要是真结婚了，指不定这些券都没处可用了。这日子我是无福消受了。”

“不过能这么聊得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诶。”周子墨话锋一转，又开始惋惜，“我们都喜欢看悬疑类的电影，喜欢吃辣的食物，前段时间我们还看了同一场live……”

明明是吐槽，本义却逐渐偏离。姜语兮跟不上她变化的速度，于是只安静地听着。

忽然，她察觉到塞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她摸出来看，却有些惊讶于这条信息的来人。

【学姐，最近忙吗？】

看到这条消息，姜语兮才惊觉，自上次保龄球后，她和万宇炀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联络了。

两人生活中没有交集，想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联，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理会这条信息。

出于一种习惯性的礼貌，姜语兮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回复。

【有什么事吗？】

那头万宇炀回复的很快。

【没事没事，就是想问问学姐最近忙不忙，周末可以一起出来玩。】

【我叔叔在隔壁佟镇开了个度假村，最近刚建成，试营业，想请我带几个朋友一起去玩一玩，给他们提点建议。】

【我已经把我朋友们都叫上了。不过你知道的，我们都是学生，年龄层太单一了。我叔叔说，消费者最好是能覆盖各个人群，这样才能获得最真实客观的反馈～】

盯着结尾的波浪号，姜语兮握着手机的食指敲了敲后盖。

度假村啊……

说起来，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上一次还是在大三的暑假，和大学室友们一起去的西安。

本来她们还约好了要一起去毕业旅行，结果当时大家都各忙于工作实习，计划也就不了了之。

万宇炀信息里提到的佟镇，是玉城隔壁齐良市的一个小镇，因为风景秀丽、景色怡然而出名。

她自然是想去看看的，不过她跟万宇炀说亲不亲，不算能结伴去旅行的关系。

从万宇炀说的听起来，到时在场应该很多都是他们圈子的好友，她不是能迅速融入集体的人，只怕去了反而会更拘束。

所以没多想，姜语兮便拒绝了。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工作比较多，可能抽不出时间。】

这纯属是用来搪塞的借口，姜语兮最近闲的不能再闲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通告，但与其说是没有工作找上门，不如说是她主动推脱了一些邀约。

周子墨见自己喋喋不休了半天，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她疑惑地喊：“姜语兮？姜语兮？人呢？——”

“在。”

“怎么没声了啊？没信号？”

姜语兮：“刚刚在回消息。”

“坏女人，一心二用！”周子墨骂骂咧咧，“谁的消息比我的八卦还重要？”

“不是，万宇炀。”

“万宇炀是谁？”周子墨的记性显然不是很好，听见这名字一愣，随后又恍然大悟，“你说那个体育生？”

“……人家好像是学计算机的。”

“哦，差不多。他找你干嘛？”

姜语兮把对方的邀请说给了周子墨听。

周子墨说：“确实。你俩又不熟，也不好随便蹭人家的人情。”她对姜语兮的拒绝表示理解。“不过他还蛮积极的。你对他，有那个意思吗？”

这时，姜语兮等待的拿铁终于做好。她从店员手里接过杯子，道谢后转身往外走。

姜语兮淡淡说：“没意思，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那头周子墨喟叹一声，揶揄她：“唉——想谈恋爱的人拼命找也找不到一个喜欢的，不想谈恋爱的人追求者一个个上赶着，真羡慕——”

“别太夸张了。”姜语兮笑骂，“你先把你自己的鱼群解决了再说吧。”

和周子墨挂了电话，姜语兮疾步往家走。

时间过得很快，春天的尾巴结束，夏日的热浪席卷而来。最近的气温变化像是进度条被直接快进拉到了夏天。

姜语兮上衣是黑色，吸热，闷得她身上微微发汗。

快走到单元楼门口时，隔着不远，姜语兮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停滞，甚至想赶紧扭头就走。然而楼下那人却不合时宜地转过了身。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姜语兮硬着头皮，顶着烈日与那双眼睛的注视，走了过去。

“……妈，你怎么来了？”

姜文婉面色不佳，看起来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会儿了，嗓音里带着点愠怒：“去哪了？按门铃没人应，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手机当摆设的吗？”

姜语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8个未接来电。恰好是在她和周子墨挂了电话后拨过来的，她没看手机，全错过了。

姜语兮吸吸鼻子：“我手机坏了，刚出去修了回来。”

她掏出门禁卡刷了下，拉开大门：“你要来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用那么麻烦。”

姜文婉说完，从旁边拖出一个小行李箱来。

姜语兮惊诧：“这什么？”

“行李。”

“你带行李来干嘛？”

姜文婉仍皱着眉，仿佛觉得她在问一个很白痴的问题：“来你这住几天。”

姜语兮有如晴天霹雳。

姜文婉被热得不断催促她别挡在跟前，姜语兮只得不情不愿地带她上了楼。

进了门，姜语兮随后放下刚买的蛋糕和咖啡，进厨房泡了两杯热茶。

她端着茶出来，放在茶几上：“先喝杯茶吧，不知道你要来，我这也没有水果什么的。”

姜文婉：“得了，我又不是客人。”

茶杯放在隔热垫上，摆在姜文婉面前，她没动，四处走动打量这间屋子。

姜文婉虽然年纪大了，但仍是爱美之人。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裙子，戴了一顶时髦的贝雷帽，衬得她气质有佳。

姜语兮盯着她的背影，问：“家里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要住过来。”

“没事就不能来了？我得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整天不务正业。这是你的房间吗？”她自然地打开了左边的那扇房门，探头观察。

姜语兮有些无语：“我跟你说过了，我有工作，什么叫不务正业……”

“孟妍上班去了吧。”

面对姜文婉的忽视，姜语兮没好气地低低嗯了声。

她就知道会这样。

视察完房间，姜文婉又径直来到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可以说是检验一个人生活质量的最好参照。

姜语兮家里的冰箱……只能说凑合。不空不满，多是挤压着不新鲜的绿叶菜和剩饭，还有些买来的糕点和饮料。

家里平时是孟妍做饭多一点，但她俩都属于厨艺不精的类型。偶尔会给自己做一两餐，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选择出去吃或者外卖，还省得洗碗。

姜文婉嫌弃地随手翻了翻，最后合上冰箱门：“真不知道你们都怎么过的，非要自己出来住，结果日子都这么对付的吧。”

姜语兮靠在沙发里，双手捂着杯子喝茶：“这不是过得挺好的。”

姜文婉回到客厅：“你等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

“去菜场，买点菜。我可不想来这几天还吃你冰箱里那点东西。”

姜语兮不解，但仍然维持着语调平和，她问：“你要待几天？”

“还没想好。”

姜语兮的头有点疼：“妈……这不是我一个人住，我还有室友，你这样贸然过来会影响到别人的。”

“你室友跟你又不住一个房间，怎么会有影响。”

“不只是这个。”姜语兮忿忿，和母亲的每次沟通都让人心累。她的语速也急了些：“你也没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这两天……我有事。”

姜文婉并不意外，端起茶杯吹了吹。她淡然问：“有什么事？”

情急之下，姜语兮只好回答：

“这两天……我和孟妍约好了要和朋友去佟镇玩，要有好几天不在家。”

姜语兮说完，察觉到母亲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沉了沉。

好在姜文婉照例盘问完后，没再多说什么。

陪着姜文婉去完菜市场，忙活了好一阵后，姜语兮终于获得一小会儿独处的空闲。

姜文婉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姜语兮悄悄回了房，开始发愁那被她当作挡箭牌的佟镇旅行。

她一直和母亲严正声明自己有正经工作。可不凑巧的是，母亲怎么偏偏挑了个她没通告的时间段来造访。

如果被姜文婉看到她成日窝在家里无所事事，肯定又免不了一番争吵。

更何况像这样和母亲需要朝夕相处的日子，她都阔别多久了，光是想想就要窒息。

室友孟妍肯定也是不愿意和母亲同住的。高中时她就怕姜文婉怕得不行，每次去她家都是趁姜文婉不在的时候。

不幸碰上了也是打了招呼就溜，生怕被问诸如成绩怎么样，姜语兮在学校表现怎么样，都和什么人玩得近等等问题。

姜语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做了许久思想斗争后，终于决定，放下面子，厚着脸皮重新给万宇炀发去微信。

【那个……我的通告临时取消了，如果现在加入你们，还来得及吗？】

姜语兮发出微信，本已做好被万宇炀拒绝的准备。然而万宇炀并没有多说什么，对她能接受自己的邀请非常高兴，还爽快地说可以带上孟妍一起，人多热闹。

就这样，匆匆忙忙便敲定了两天后的佟镇行。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过分难捱，姜语兮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

她一个人紧张就算了，连带着孟妍也跟着一起。姜文婉起得早，孟妍为了避开只能起得比她更早；晚上回家也是急急扒完饭，便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出发的日子。

姜语兮和孟妍前天晚上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除了私人衣物一类的，其他东西她们都可以共用。因此两人的行李也比较轻便，只一只白色的行李箱，和身上背着的小包。

和万宇炀约的是早上七点半，他说会开车来接她们，一同出发。路程顺利的话，大约十点多，就能抵达度假村。

拎着行李箱来到小区门口，孟妍一眼就发现了站在车旁的万宇炀，兴奋地冲他招手。

姜语兮也意外：“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孟妍：“对啊，我们担心让你等，还提前了十多分钟下来的。”

万宇炀笑：“不要紧啦，我也是刚到，这样正好早点出发。”

他说完，目光又投向姜语兮。

姜语兮今天少见的穿了一身黑，丝质的衬衫和长裙。长发随意得用夹子半扎在脑后，脸颊边的耳发迎风飘起。

她今天只化了点淡妆，眼影眼线什么的都极为清淡，独独唇中抹了点红，在白皙的皮肤下显得更艳，带了点和这个季节不符的冷感。

许久未见，万宇炀心里有些克制不住的紧张，他挺直了腰板，扬起笑容朝姜语兮伸手。

“语兮姐，行李给我吧，我放到后备箱去。”

姜语兮道了声谢。这才注意到万宇炀背后那辆沉稳的黑色轿车。

她没看见车牌号，只觉得这暗色车身有几分眼熟。

姜语兮从外部透过车窗，隐约看见驾驶座上一个黑乎乎的背影。没来得及细想，就看见那影子动了动。

随后，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那人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万宇炀听到动静，伸手指指：

“啊——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哥，许慎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