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九州修仙界自上一次仙魔大战,魔族大败退出九州界,皇极阁立仙盟,一统九州,已逾千年。
千年间,四方平靖,仙盟内无甚大事,皇极阁的掌门,也传至了第四代,名唤赵祯,号庆历真人。庆历真人性子恬淡,新晋掌门不过百年,乃是皇极阁千年来数得上的天才,仙寿不过四百余岁,已臻元婴中期。
但架不住皇极阁煌煌千年下,家大业大,虽然上任掌门意外盛年坐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座下最有天赋的弟子——彼时赵祯方不过元婴初期——以元婴初期接任皇极阁掌门,掌仙盟魁首,乃是九州大陆从未有过的。阁内一众元婴后期乃至化神的老妖怪们,不说反对,也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
所幸阁内首席长老明肃真人刘娥,一力扶持。明肃真人掌皇极阁战堂,战堂乃是千年前力战魔族的主力,非派内战力至强的精英不可入,乃是仙盟内最叫人胆寒的武力。纵然是九州界少数几个化神期大能们,如非必要,也不愿与战堂对上。如此,庆历真人的掌门之位,方才平平稳稳的接了。
虽说如此,这百年间,皇极阁面上平静,暗里也多有波涛。庆历真人自知阁内长老心思各异,日常仙盟内事,便多倚重散在各处的分堂外宗。皇极阁千年来,弟子众多,其中成就卓著者,多自去开山建派,虽为皇极阁分堂,但年长日久的也自有名号传承。而其中最为庆历真人倚重的,乃是皇极阁左近的龙图山,创派真人名包拯,原是皇极阁真传弟子,修成金丹后游历天下,再晋升元婴后,便于皇极阁左近龙图山上,开了一派。包拯于游历之时颇有义举,名声甚好,一时间,意欲投入龙图山的散修,百年来络绎不绝。
一日,包拯前往皇极阁议事,谈毕,与赵祯闲话。
赵祯斟上一杯茶,茶水一入杯,即有云雾之气缭绕于杯口,一时间灵气盈动,赵祯递给包拯:“真人试试这茶。”
“好浓郁的灵气!”包拯轻尝一口赞道,“掌门,这是何处灵茶?到不曾见过。”
“十年前,雍州分部不是偶获了一个异域?这茶就是那域间所得,因有云雾缭绕之,且唤为仙雾茶。那异域中仙花灵草甚多,植堂这些年,一直在那里还没理明白呢。”赵祯闲闲道,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听说,你那个宝贝弟子展昭,前些日已结丹了?他尚不过而立吧?这就结成丹了?想我当年,六十岁结丹,已是皇极阁开派至今第一人。后生可畏啊!”
包拯慢悠悠品茶,但笑不语。
“你啊!”赵祯笑着虚点两下“这么藏着掖着,我又不抢你的。改日带来见见。”
包拯这才放下杯子,“尊掌门令!”
过了几日,包拯果真带了展昭,上宗阁拜见。
一路拾阶上殿。包拯看看身边弟子,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垂目肃颜,但是眼睫微颤,便心知肚明。“昭儿,神识收回来,这里元婴前辈不少,甚至还有化神大能,你一个小辈,不得无礼!”
“是。”展昭恭声应了,才抬起眼睛,对着包拯一笑,“师父,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这里结界好多,一个连着一个的。”
进得主殿,便见自赵祯以降,乌鸦鸦立着一堆阁内长老。包拯心下明白,按说三十结丹虽然稀罕,也还惊动不了这批老怪。想是见赵祯近日待龙图山亲近,来探个究竟。
众人见包拯身后一个少年,十七八岁形貌,身着龙图山绛红色弟子服,身长玉立,行止稳妥。待行礼毕,抬起头来,殿中更有一瞬静默,众人看那少年,容色明净,眉目漆黑,唇畔一点隐约笑意,在一殿元婴以上的大能下,无丝毫瑟缩。
赵祯先就笑了:“好你个包拯,怪道先前总不肯带你这个徒弟来,果真是藏着好苗子!”
掌习堂的长老元俨也笑道:“可不是,宗阁里这一辈都没有这么出众的弟子,早叫我见着,定要抢来充门面的。”
另一边器堂长老庞吉却哼了一声:“老包这般宝贝,想必是有些能耐的,且让我来试试。”话音未落,威压便缓缓释出。庞吉在元婴中期停留了几百年,境界虽难晋,一身灵力却是雄厚无比,虽是缓放灵压,但殿中瞬间变了气候,有看不见的压力磅礴而下,立在赵祯身后的几个小仙侍只是稍被波及,已有些站立不稳。
元俨心中懊悔,想起庞吉座下也有弟子在习堂受学,自己一时思虑不周,却是替展昭得罪了这个小心眼。刚想劝阻,却看展昭神色不变,仍是笑盈盈的立在下面,浑若无事。元俨与殿中其他长老都有些惊异。庞吉面上挂不住,又加了几分力。小仙侍们抵受不住,纷纷萎倒在地,赵祯皱眉,挥手给他们搭了个屏障。再看展昭,面上笑意淡了几分,低眉敛容,看得出正运力相抗,但身姿还是笔挺。
赵祯想年轻人气盛,毕竟不肯服个软,却莫要受了内伤,便想如何劝止。庞吉却已觉失了颜面,心中大怒, 一下将全部威压释出,殿中一股无形的飓风狂猛张开,展昭衣衫发丝翻乱飞腾。众人大惊,赵祯急忙出声喝住。
庞吉一放即收,心想区区一个金丹期,只这一下,哪怕立时跪倒,也要受个暗伤,这才慢悠悠道:“掌门莫急,我不过试试这孩子境界是否稳固罢了。何至于伤他。”却见展昭,脸色虽白,只是退了一步,闻言朝他躬身略行一礼,却仍是站直了,面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庞老儿,人家明明刚晋金丹,境界不稳才是自然的,何况人家师父还在这里,要你来试什么?”说话是杨淑长老,是皇极阁少有的女长老,掌医堂,善炼丹与疗愈,深得刘娥信任。庞吉见是她,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娃儿,过来。”杨长老冲展昭招招手,“放松了,我替你看看。”说着一道灵力探入展昭丹田,展昭觉得身周微有暖意,方才一点小损伤,立时愈合了不说,连金丹也稳固了不少,忙道谢。杨淑一试之下已知虚实,但却朝展昭眨眨眼,道:“掌门,这孩子第一次入宗阁,就吃了个大亏,以后门下弟子还敢再来呀?”
包拯闻言一惊:“杨长老,展昭伤势如何?”
赵祯却知这杨淑脾气,道:“包真人安心,有杨长老在此,你徒弟绝吃不了亏。”他转而正色问展昭:“展昭,我观你灵力底子甚好,修得是何法器?”
展昭答曰“用剑。”
赵祯倒是一怔,说:“观你灵力温和平厚,到不像剑修。”
“掌门,展昭这孩子虽用剑,但并非剑修。只是初学法器之时,便将剑意领悟的甚好。我便做主,让他习了剑。”
“哦?如此到甚难得。可有本命灵剑了?”
“回掌门,尚未。弟子金丹初成,原拟巩固境界后,再外出游历,寻觅灵材铸剑。”
赵祯略一沉吟,问身后仙侍:“如今十大名剑中,尚在阁中无主的有哪些?”
“回掌门,”仙侍躬身道,“尚有湛卢、太阿、鱼肠三剑。”
“太阿为将者剑,鱼肠为勇者剑,剑意虽佳,却都不如仁者剑湛卢。”赵祯一伸手,光华流转的灵剑出现在他掌中,“今日便将此剑赠你,望你莫负此剑剑意。”
殿中各人俱惊,一时无人作声。包拯却大喜,拉着展昭行礼,喜滋滋的接过湛卢塞给展昭:“师父今日便助你炼化她!”
杨淑哧的笑出来:“你倒是个好师父,徒弟得了好东西,你倒似比他还高兴。”
庞吉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晚间,杨长老照例在后山陪刘娥手谈。
“庞吉今日如此,看来是有些等不及了。”
“不妨。他虽没耐心,他背后那位,可一向耐心好得很。”
“大长老说的是。只是掌门近日越发倚重外宗,却莫要逼得他们太紧才好。”
“祯儿毕竟年纪轻,能做到这样,也不易了。好在包拯为人稳重,也不会听由他的主意……听说祯儿把湛卢给了包拯那徒儿?那孩子果真不错么?”
杨长老登时来了精神:“当真不错,要说金丹期的小孩原也看不出什么,但这个孩子行事不卑不亢,气度又佳,我很是喜欢。”
刘娥瞥了她一眼,闲闲落了一子:“哦,看来是模样长得不错?”
杨淑嗔怪的瞪了刘娥一眼:“你呀,非说破做什么?漂亮孩子谁不喜欢?”再低头一看,“呀!你什么时候填了我这一处眼!”
包拯带着展昭连夜回了龙图山。公孙先生早得了包拯传音,在山门处相候,见了展昭,先拉住他脉门探查一番。
展昭回到家里,便一改人前稳重的样子,他歪歪脑袋道:“先生,你知道的,元婴中期的威压,且伤不到我呢。”
公孙策探了半天才放下心,扳起面孔训他:“那也要看是何人!庞吉那种积年老怪,一个境界停了几百年,一门心思只求突破,灵力与初入元婴中期的天差地远,与后期也不遑多让了。他为人又霸道,你与他硬抗,万一伤了根基,我看你怎么办!”
展昭皱一下鼻子:“不硬抗又怎样呢?他成心要我出丑,给师父没脸呢!我又岂能丢咱们龙图山的人!但是我也不亏啊,赚了一把神兵!”说着唤出了湛卢。
公孙策莞尔,看湛卢在展昭手上发出淡淡灵光,黑色剑鞘非木非金,上面刻着浅浅纹路,古拙天然,剑略一出鞘,便有冷光震慑,但却毫无杀意,反有隐隐护卫之意。
“师父,”展昭看了半晌,又突然道,“我原本是想,本命灵剑,要自己亲手所铸的。”
湛卢既与展昭定契,便与其心意相通,此刻闻言便冷光大盛,剑身也作啸鸣之声。
“好啦好啦!莫闹!我没有不喜欢你,我随便说说的!诶哟,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展昭险险握不住湛卢,双手握住愤怒的神剑,狼狈呼喝。
湛卢铮得一响,才终于平息。脾气还真大……展昭抹一把汗想。
“自铸本命灵剑固然是好,但你也不想想,你那点炼器术,铸出灵剑来日后还要不断升级。且受初成型时材质所限,你再提升,也永远无法至湛卢的品级。现在这样,你有一把湛卢,相当于提升一个小境界,还有什么可不满足?”
“也不是不满足……”展昭能感受到湛卢里有一点微弱的灵识,知道这便是日后神器成就器灵的初始。他不过是想,本命灵剑,要与自己一同成长,方是最佳,但也知道自己的炼器术仍未精进,要说能铸出会产生器灵的神剑,那也是多少个岁月之后了。但是此刻,他拥有了这个微弱的灵识,他想剑虽不是亲手所铸,但器灵能由自己伴随长成,也是不错。
公孙策看展昭与湛卢闹了一会儿,才去问包拯:“首座,赵掌门此次如此示好,莫非……有事?”
包拯微摇头:“他没提。不过,事情,总归是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