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之后我们拥抱吧 第5章 听见彼此的心跳

窗外深蓝的天空开始泛起一缕银白色的涟漪，而后从一片白蒙蒙中透出粉紫色的光，橙红的初日缓缓升起。

天快亮了。

沈砚竹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在回忆中睡去的，只记得最后的记忆画面停在了那位少年灿烂的笑容上，随后他便撑不住困意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阳光已经变得刺眼了，透过半开的窗帘投在沈砚竹的脸上。他尝试着睁了睁眼，等待瞳孔适应光线。

夏昭阳已经起床洗漱完了，他看到沈砚竹醒了，便叫他：

“小竹竹你终于醒啦，没想到你这么能睡，居然比我起得还晚！快起来洗漱一下去饭厅吃早餐，队长他们已经在等我们啦。”

沈砚竹听到他的话后也清醒了许多，起身从床上下来。

其实不是他能睡，准确地来说他是天朦朦亮时才睡的，到现在也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不过他也没反驳夏昭阳的话，要是这个家伙知道他昨晚失眠的原因绝对会逮住他问个不停。

避免一场不必要的盘问，沈砚竹只得先应了一声好，让夏昭阳先去吃，自己加快速度去洗漱。

换好衣服去客厅的时候正好碰上对门刚出房门的萧曜远，对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套头T恤，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牛仔长裤，少年身形颀长衬得普通的搭配都格外好看。随意垂在腿边的手腕上挂着一条黑色手链，刚好跟沈砚竹脖子上那条项链是同一个品牌。

经历过昨晚一个人的慌乱和悸动，沈砚竹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个人又一次闯进他的生活。这一次，沈砚竹显得淡定了许多，甚至主动开口问了好：

“早安。”

跟他并肩走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打招呼，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起了？两个大懒猪昨晚干嘛去了，一起偷偷卷我们呢？”看到两人一起从客厅走过来，程予白边嚼着嘴里的红糖糕边调侃他们。

“没有，昨晚睡得不太好，今早起得晚了点。”萧曜远过去拿起一杯豆浆喝了一口后回道。

他也睡得不好……自己是因为想起了从前，那他呢？他也会记起那段每天训练到大汗淋漓的日子吗？还是会想起下课时靠在一起休息的时光？那那些深夜依偎在对方身边诉说的心事呢？他还记得吗？

但这些都是以前了，现在的他们又回到了陌生人的阶段，一对熟悉对方每一个动作的陌生人。

沈砚竹随手拿了杯豆浆和一根油条，拉开椅子坐下。

早餐时间，大家都处于身体起了魂没起的状态，也就没有那么多话，各自吃着堆在桌上的餐点。沈砚竹盯着面前的豆浆油条发呆，其实他不太爱吃早餐，高中的他总是睡到快要早读才起，每次都急急忙忙地赶去教室，没时间吃早餐，久而久之他的胃也就习惯了。

吃早餐这个习惯还是萧曜远帮他养成的，准确地来说，有萧曜远在的早上，沈砚竹就会被盯着吃下能确保他有足够能量的食物。

“吃早饭就是在给你饿了一个晚上的身体充电，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面前的男生用闪烁着星星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他，手上还捧着热乎的包子，劝说着沈砚竹吃完它。

那天的肉包其实并不算多好吃，但好像看着沈砚竹吃下后，萧曜远就会吃得更香一样。后来就变成了每天早上萧曜远都会给他带早餐，和他一起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吃，休息的早上萧曜远也会变着花样给他煮面煮粥。这么一回二回的，沈砚竹也就养成了吃早饭的习惯。

只是，萧曜远不在的那两年，吃早餐变得不再是一件幸福的事，更像是一个任务，沈砚竹想象着如果不吃的话会有人来责备他后又软下语气哄着他吃。

事实上，这都是沈砚竹在自己骗自己，除了萧曜远，根本不会有人来关心他吃不吃早餐。

回过神，他已经在思绪中机械地一口一口解决掉了手中的油条，三两口把豆浆喝完，今日任务完成。

他出神的那段时间没有发现身旁的人在默默关注着他的动作，他张口吃油条的时候像一只小仓鼠，喜欢将油条咬成小块储在口腔两侧，再一口气嚼碎咽下肚子。萧曜远真的很喜欢看他吃东西，以前如此，现在也没变，但唯一变的是他不能光明正大地看了，也不能在沈砚竹埋头吃东西时伸手戳戳他那鼓起的脸颊肉。

早上十点，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一起坐车前往公司练习。

近午的阳光逐渐变得灿烂，铺满了练习室的地板，把整个空间烤得温暖。他们散落在各个角落跟着音乐热身，时钟仿佛倒回到过去，那群每天待在练习室里日夜忙碌的少年又再次相聚。

熟悉的音乐和鼓点，身体跟着肌肉记忆做出动作，每一个站位和队形都像刻进脑子里的画面，随着影碟的播放逐个重现。

不遗余力地跳完一曲过后，许久不跳舞的少年们已经有些汗意，他们微喘地保持着ending pose，将带着笑意的目光投向镜子里的彼此，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懂大家此时的心情。

澎湃、激动、兴奋充斥着他们疯狂跳动的心脏。

沈砚竹在结束时习惯性地向萧曜远的方向看去，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的视线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交织，他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咚咚——咚咚”

强烈的快要把他击倒。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感觉让沈砚竹看错了，他看到萧曜远的眼里好像闪过了一瞬的笑意，就如他们从前千万次在练习室的对视那样。

刚刚跳舞时，萧曜远的脑子里突然涌入了许多画面。这首歌有些编舞动作需要跟沈砚竹配合，在他身后做着舞蹈动作时，萧曜远想起了以前的他会见缝插针地逗一下沈砚竹，然后接受哥哥的眼神制裁，又或者是隔着队友和他在队伍两端对视几秒然后默契一笑……

他极力克制住思绪，稳住节拍，幸好他功底扎实而且因为这首歌已经跳过无数次形成了肌肉记忆，最终没有出错地跳完了全程。

但当他松懈下来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像之前那样看向沈砚竹。一转头，只见沈砚竹也对着他的方向张着嘴呼吸，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也许是太累了，他眼里似乎还氤氲着一些水汽，显得眼睛水灵灵的，此时正带着微笑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沈砚竹其实很漂亮，萧曜远一直都这么觉得。他的眼睛长得特别好看，睫毛很长，眼里像是有钩子一样，一抬眼看萧曜远他就顶不住。

此刻的他也一样，当反应过来他刚刚似乎不自觉地笑了之后，萧曜远迅速收起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了视线。

“兄弟们，太棒了，我们居然一次就能不卡壳地把舞蹈顺下来。”程予白惊讶又兴奋地说。

“按照这个标准，我们再练一两个星期，到时肯定能在节目上有不错的表现的。”队长也欣慰地感慨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好像感觉不到疲惫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看着录像复盘。时间在音乐的节拍和逐渐变整齐的舞步中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

“好了，先去吃饭吧，我早上预订了外卖，这会应该到了。”顾言叫上二哥一起到楼下拿外卖。

陆野和夏昭阳从练习室一路打打闹闹地走到休息室，萧曜远跟沈砚竹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经过几次复盘后，沈砚竹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看得出来自己的舞步其实有点跟不上其他人。虽然说动作跟节奏没错，但毕竟很久没练了，有些感觉总做不到位。

但是其他人都做得比他好，两位舞担不用说，每一个控制跟律动都完美无瑕。剩下的三个人也是小时候学过舞蹈的，多少有点底。

而沈砚竹的舞蹈是来公司后才开始学的，刚开始的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好在他从小学唱歌，节奏感不错，经过不停的练习也能跟得上步伐。如今久不练了，便有些生疏了。

想到这，他停下了脚步，对前面的人说：“你们跟言哥他们先吃，我还不饿，我去隔壁再练一下。”

他转身从萧曜远身边走过，急促的脚步带起了一阵风，牵引着萧曜远的目光。他垂在身边的手微微握拳，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般难受，因为他知道沈砚竹又开始自责了。

之前沈砚竹的舞蹈被骂时，他会主动找萧曜远帮他纠正动作，他说他不想拖累团队，不想因为他一个人而影响整个团。但现在，沈砚竹好像已经不会再走到他身边跟他说他的心事了。

可是，沈砚竹已经把他推开过一次，他真的还要再凑上去吗？

“不要再跟上来了。”

他听见记忆深处传来沈砚竹痛苦隐忍的声音，好似自己的靠近就像一团火一般，稍微近点，就会把对方烫伤。

要不，算了吧。他迈开脚步跟上前面两个人，把如同一团乱麻的思绪抛之脑后。

“砚竹他没事吗？要不还是去叫他一起吃饭吧。”陆野有点担心，他其实不太了解沈砚竹的性格，主要沈砚竹平时属于不怎么流露自己感情的那种，两年的队友时光里，只有萧曜远跟他无话不说。

沉默中，陆野和夏昭阳都看向了那个曾经跟沈砚竹最熟的人。

“没事，他只是没过自己心里那条线，等他自己消化一下情绪就好了。”尽管内心还是有点郁闷，萧曜远还是替沈砚竹解释道。

“好吧，那我们等会留一点给他，不吃饭不行的呀。”开心果夏昭阳此时也有点苦恼了，他不想看到他的室友刚开始就这么大压力。

三个人走去休息室等了没多久，大哥和二哥就进来了，提着满满当当的两大袋外卖。

看到人数不对，操心的队长又问了句：

“小沈呢？不来吃饭吗？”

夏昭阳把刚刚的事情跟两个哥哥简单说了一下，了解情况的队长和程予白也沉默了。

程予白看大家兴致都不高，开口缓和气氛：

“先吃吧，留点茄子和虾给砚竹，他喜欢吃。我们先让他自己待会，等会我去帮他纠下动作，不要担心。”

于是大家只好都先动筷，其实看到队友有压力心里都不好受，但沈砚竹的性格偏偏是那种不想别人看到他不够好的一面，大家也不好贸然说什么。

这顿饭吃的格外安静，就在大家都忍不住开口的时候，萧曜远站起来，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吱的一声。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话末，拿着刚刚给沈砚竹留的饭盒就出去了。

一开始大家都有点懵，后来顾言反应过来，说：

“这才是小远真实的一面啊。”

可不是吗，他就好像冬日里的太阳、盛夏的清风总是能给别人带来一丝温柔。

程予白也点头表示同意，脸上露出了刚刚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

萧曜远出门就快步走到练习室门口，在门外纠结了一下，还是开门进去了。

里面的人被突然闯进的人吓了一跳，脚下的步子没踩稳，眼看着就要摔了。萧曜远立马冲过去想扶着，但是又顾虑着两人的距离，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最终沈砚竹自己稳了稳重心，重新站稳。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吓着你。”萧曜远小声地道歉，他知道自己不占理，但又还有点别扭。

“没事，是我自己太紧绷了。”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种似远似近的微妙感觉。

“你……这是队长他们给你留的，要吃吗？”萧曜远把饭盒往前递了递，是刚从保温袋里拿出来的，还带着点温度。但萧曜远感觉此时自己的脸应该比饭盒还要烫，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将脸绷着，看不出他内心的波澜。

看他专门给他送过来，拒绝也不太好意思，沈砚竹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接了过来。

他无言地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把饭往嘴里送，可以吃的出来这家店的厨师手艺不错，看菜式也看出来予白哥他们是按照他的口味专门留的菜，但萧曜远就这么坐在他旁边让他有点无心品尝这可口的饭菜。

两个人一个埋头吃饭，一个在离他半米的位置扣着手，时不时观察一下身边的人的动作。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沈砚竹把饭吃完了，这是他吃饭吃得最快的一次。

他站起身来，把空了的饭盒扔进垃圾桶，祈祷着萧曜远看到他送来的饭已经被解决了，可以满意地离开。但对方好像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就这么撑着下巴，看沈砚竹僵硬着身子打开音乐，重新开始练习。

沈砚竹在他的注视下，本来就僵直的身体更加不会律动了，他绷着身体逼自己把思绪集中到动作上，希望可以忽视萧曜远的存在。但透过镜子看到那个抱着双臂、专注地看着他做动作的人还是会忍不住的颤抖。

终于，他走了过来，用手轻轻压了压沈砚竹的手臂，

“这个手的位置太靠上了，观感上会有点奇怪。”

手移到背上点了点，又悄无声息地快速离开，像是从来没有来到过一样。

“你的身体再放松点，跟着旋律去律动，而不是只听节奏做动作，这就是你跳不出来你想要的感觉的原因。”

比他高几公分的少年说话时的气会喷在他的耳朵旁边，阳光下，沈砚竹的耳朵越来越红，他轻咬着嘴唇，避免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

温热湿润的风吹进练习室，将两人的衣摆都吹得鼓起来，两件衣服的末端碰到一起。

他们好像，都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