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雪在公交车站分开,刚过一个红绿灯,在前面的路口和路安白偶遇。
夏南星果断走向对面逆行的街道,两人如两条平行线,步伐一致地往前走。
夏南星虽然不知道路安白住哪,但他放学后一定会去医院,可走这条路绕路。
透过路边反光的玻璃能看到对面,这条街人多拥挤,夏南星走过一条街,再回头就不见路安白的身影。
舒秋鸿这段日子要忙着足疗店装修,算一算时间,路庭中今天要‘出差’回来。
离老远的地方就听到争吵声,夏南星没有看热闹的习惯,起初没放在心上,可越听越觉得声音熟悉。
路边聚满了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舒秋鸿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洪亮的声音能穿透整条街。
路庭中身上的衣服被扯烂,脸旁憋的通红。
夏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警车停在路边。
舒秋鸿骂着‘你骗了我十几年’,而后,两人都上车离开。
警车一走,人群慢慢散去,夏南星走近,听到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我刚来,两人犯什么事了吗,怎么都被带走了。”
“不是!”旁边的人激动地摘下口罩,“我听那女的意思是男的两头骗,用一张假离婚证骗了这女的十几年,原配生病住院,男的以加班出差的借口,两头跑。”
“这男的好可怕,同床共枕都能隐瞒十几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夏南星愣在原地,她不清楚舒秋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路庭中恨不得一直瞒着,那会是谁……
一抬头,路安白站在马路对面,他靠着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夏南星一下明白。
“南星。”房东阿姨招手喊她,“虽然我现在说这话不合时宜,可前天就该交房租了,彼此体谅一下,你回去提醒他们尽快交一下。”
夏南星点头。
房东阿姨:“还有,刚才你妈被气晕过去一次,吃了速效救心丸才好。”
周遭是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夏南星从最近的派出所开始找起,不停歇地奔跑在大街小巷中。
夏南星在派出所外蹲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做完笔录先后走出。
“妈……”夏南星小声地喊了声。
舒秋鸿眼睛红肿,在看到夏南星的瞬间放声大哭。
夏南星被紧抱在怀里,肩头不断被泪水浸湿,她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这段时间的委屈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口,夏南星紧咬嘴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
路庭中像个木头人,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任由舒秋鸿一个人撕心裂肺。
“你是哑巴还是死了!说话!”
路庭中清了清嗓,终于舍得开口,声音不轻不重道:“下雨了,先回家。”
他那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让人火上加火。
“从今往后那不是你家!你爱死哪死哪!滚!”
对面的公交车站台里站满了人,夏南星起先没注意,后来在人群中看到了路安白
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车来了又走,站台里的人也是一阵少一阵多,他像个看戏的路人坐在那纹丝不动。
四目相对,路安白坐直身子,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夏南星反应过来,从路口相遇开始,路安白就一直在跟着她。
雨越下越大,网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
车子驶过站台,路安白紧盯后排的车窗露出得胜的笑容。
夏南星握紧拳头。
路安白既然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可能让他好过。
原本五分钟的路程因为雨天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
厨房和卧室的窗户都被大风刮开,对口风把房间吹的凌乱不堪,屋里潮湿阴冷,透着一股霉味。
舒秋鸿一进屋就躺在床上,夏南星把两头的窗户关上,又看了看冰箱。
路庭中已经有一阵子没带吃的回来,家里只剩一些面条。
夏南星跟着视频教程,做了两碗番茄鸡蛋面。
“妈,吃点东西。”
“不吃。”舒秋鸿背对着她,声音有气无力,“明天我把门锁换了,钥匙放楼下陈姨那,放学后你自己去拿。”
陈姨就是房东阿姨。
夏南星站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妈,陈姨说咱该就该交房租了。”
舒秋鸿翻过身,撑床坐起:“给我倒杯水。”
窗户被风吹的震响,空气中的霉味从鼻子钻进肺管,夏南星控制不住地咳嗽。
舒秋鸿抿了口水,缓缓开口:“你说我之后该怎么办。”
“我想你们分开。”
”我这辈子命不好,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受了很多苦……”一滴泪滑落手臂,舒秋鸿吸了吸鼻子,开始回忆过去的十七年。
夏南星八个月的时候生了场病,爷爷说如果治不好就直接扔医院外面别抱回来,前夫有家暴倾向,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动手动脚,她最终忍不了提了离婚。
当时的舒秋鸿才二十岁出头,什么都不懂,为了尽快离婚没要一分钱,连同忘了夏南星的抚养费,离完婚后才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再回头要钱的时候被拒之门外。
娘家嫌离异带娃丢人,对外隐瞒了她离婚的事情。
舒秋鸿找了个饭店服务员的工作,中午和晚上是饭店最忙碌的时候,只能把夏南星绑在背后,端着盘子穿梭于大堂和后厨。
老板嫌她有失饭店形象,给她两个选择,保工作就不要把孩子带来,放不下孩子就辞职。
常景殊抱着夏南星蹲在饭店后门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担心如果孩子送过来,那么过不了多久村里人就会猜到舒秋鸿离婚的事。
电话开着免提,母亲恨铁不成钢道:“我根本不同意你们离婚,既然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是爬你也要自己爬着往前走!”
躺在怀里的夏南星被声音吓哭,舒秋鸿慌乱无措,又要哄夏南星,还得求母亲。
这一幕被抽烟回来的路庭中撞见,他默默走到走到舒秋鸿身边,拍了拍手示意把孩子给他。
在此之前,两人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程度,平日里毫无交集,当时的情况,舒秋鸿火烧眉头,只能先把夏南星交给他。
那天情绪使然,舒秋鸿把事情都告诉了路庭中,听完后他说自己可以帮忙。
路庭中和老板是朋友,虽然不允许她背着孩子上班,但路庭中出钱买了辆婴儿车,忙的时候就把车推到前台,有人帮忙照看还安全。
舒秋鸿长得漂亮,饭店里的人又知晓她离异的情况,隔三差五会被人揩油骚扰,路庭中得知此事后为她跟对方打了一架。
路庭中的出现对于舒秋鸿来说是无望生活中的一束光,他坦白自己已婚有一个儿子,但已经离异,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这些事情夏南星都可以倒背如流。
舒秋鸿信命,算命的说她这辈子婚姻坎坷,会有三段感情,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和路庭中领证,以至于会被骗这么多年。
夏南星:“妈,以后我们两个人也可以把日子过好的。”
舒秋鸿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就这么饶了他。”
“我不想让你再跟他有太多的纠缠。”
“可我太恨了,太恨了!”舒秋鸿气得发抖。
“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有人给我发了短信和图片。”
窗外风声逐渐变小,雨滴砸在棚顶上的声音也愈发松散。
夏南星毫无困意,看着发霉的白墙,墙沿边都是脱落的墙皮沙发,环视巴掌大的小屋一圈,心里满是对未来的迷茫,或许很快连这种房子也住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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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天的考试,夏南星的状态都特别差,考完最后一门,她预感这次的成绩会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
趁着放学前大扫除的功夫,程海峰让夏南星拿着所有科目的试卷去办公室。
时雪:“这会找你干什么。”
夏南星摇头:“如果放学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帮我给路安白说一声,让他等我一会,我有事找他。”
时雪点头答应。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夏南星敲门喊报告,程海峰抬头:“进。”
电脑上显示着数学答题卡,程海峰点了两下,问:“这是你的吗。”
夏南星凑过去:“是。”
程海峰撑着下巴,眉头皱在一起:“要是这一道选择没丢分,你这次就是满分。”
夏南星没吱声。
隔壁的英语老师听到对话,扶着眼镜,呲着两排大白牙:“夏南星,不是我唠叨,都说学生遇到一位好老师不容易,我记得你之前数学成绩不高,听说这次的试卷特别难,你能考这么高的分真的得感谢你们程老师平日对你开小灶辅导,不过你也争气,没有辜负程老师的期望!再接再厉!”
夏南星笑了笑。
程海峰指了指倒数第二道的选择题:“我记得你当时选对了,怎么改了?”
夏南星把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正确答案填上去后心里一直慌张,索性在交卷前最后一分钟,她故意改错一道其他的选择题。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最后检查的时候算错了。”
程海峰叹了口气:“太可惜了。”
教室的灯还亮着,路安白坐在位置上,听到脚步声回头:“你找我?”
“嗯。”夏南星边收拾书包边说,“那天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路安白拎起书包,指了指头顶的监控:“还没关呢。”
夏南星看了一眼,背上书包,两人前后离开教室。
校门口人来人往容易碰到熟人,路安白领她去了之前的巷子。
“说吧。”
夏南星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你给我妈发了信息和图片?”
路安白勾起嘴角,一副回味的表情:“窝里斗确实精彩。”
“没想过那是你爸吗。”
“那为什么你也喊爸。”
夏南星张着嘴巴哑口无言。
“背叛家庭、对孩子不管不问,这样的人,早就不配当我爸。”路安白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夏南星,你是没自己的爸吗。”
身体一抖,鼻头酸涩,夏南星忍住打转的泪水,对上他冰冷的眸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你妈的名声还没臭呢。”他两手插兜,路过夏南星时,两人肩膀相撞,他睨了眼,“敢来医院闹的话,我能弄死你。”
“来,你弄死啊,说大话吓唬谁呢。”她冷笑,“你破罐子破摔,我光脚的也不怕穿鞋的,我倒要看看,是你妈扛得住,还是我妈扛得住。”
“唔!”
路安白的动作太快了,夏南星来不及躲,脖子就被掐住。
他的脸部肌肉因愤怒而抽搐,夏南星的脸涨红却一声不求饶,像只倔强倨傲的鹿:“有本事弄死我……”
路安白加重手下的力度,愤怒让声音变得更低沉:“我真小看你了,果然小三的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