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出仙 第39章 失败

“天道无情！……这一世，我败了……但我败得坦荡……”

“此刻才恍悟，逆天成仙不过是梦一场……”

“一步之遥，我走了一生，他们都说我太执着……”

“可若还有来世，哪怕明知是死局，我仍会踏上这条逆天之路……”

“我这一世，所行所为，只求本心而已！”

灵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带着讥讽，也带着释然，眼中早已无生念。

他艰难转动眼珠，脖颈处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他的目光穿过虚空死死锁定石离九逃离的方向。

她的身影已渐远。

他头顶的劫云再次翻涌起来，最后一道天劫即将降临，为心劫。

而那三名黑袍人立于阴阳蚀骨阵的三角，双手翻飞，变幻法诀，一道道猩红符文自他们指尖迸出，钻入阴阳蚀骨阵中，杀阵迅速升腾起一股浓雾，雾中似还有低语回荡。

灵风只觉得右腿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仿佛被利齿啃噬着血肉，可他不再挣扎，不再反抗。

一名黑袍人察觉异样，正欲开口警示，却见灵风丹田处，骤然亮起一道紫金光点。

他瞳孔皱缩，还未出声，便见那光点蓦然膨胀。

“爆！！！”

一声巨响震彻天际。

一道刺目的光球自灵风丹田处炸响，环形气波以他为中心横扫四方，虚空寸寸崩裂，所过之处，山川崩塌，大地开裂，紫金色灵力乱流如利刃着收割着一切生灵。

那三名黑袍人甚至都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瞬间被焚为虚无，连骨灰都未曾留下。

烟尘渐散，重归清明。

原地已无灵风和那三道黑袍人的身影，唯有一柄残破的长刀斜嵌入地，刀柄焦黑如碳，随风轻颤。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劫云瞬间散去，天际湛蓝如洗，仿佛从来未出现过那场劫难。

一道霞光自东方亮起，缓缓铺展，染红了半边苍穹，可这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的景象迎来的，却是一人的身死覆灭。

灵风自爆而亡。

渡劫期大能自爆之威，非同一般。

方圆数里化为死域，大地塌陷成深不见底的巨坑，坑壁被高温瞬间熔炼晶化。

石离九与其他宗门弟子虽退去数里，仍被余波扫中，不少人当场吐血，身受重伤。

火光散尽，王勉率先回身，脸色铁青，低骂一声，迅速组织弟子开始收敛伤者，打扫残局。

他目光扫过那巨坑，眉间紧锁，不知是在为灵风默哀，还是在担忧如何向那神秘人交差。

石离九静静伫立在原地，衣衫破损，发丝凌乱，眼神空洞，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深坑。

金锋长叹一声，眼神复杂，他拱手一礼，随后转身离去，背影有些苍凉。

恰逢洛丝亭出关，她刚突破瓶颈，正欲将此消息与自己师父分享，却听见不远处山峰方向传来剧烈爆炸声，她慌忙飞身赶至。

看到那处焦黑深坑时，她愣住，转而目光又落到石离九的身上。

“师父！师父！”

石离九恍若未闻，依然如一尊石像般静立在原地。

不远处，寒烟长老亦闻声出关。

她眉目冷峻，凝神打量四周，听着身边弟子低声叙述昨夜灵风渡劫之事，眉头愈蹙愈紧。

余光扫向石离九时，她忽然一怔，随即大步走向石离九。

洛丝亭正欲唤醒石离九，却被寒烟一声轻喝制止：“莫动她！”

洛丝亭一颤，连忙收手，惊疑看向她，“寒烟长老，你这是何意？师父她为何一动不动？”

寒烟目光沉沉，从头到脚打量了石离九一番，指尖轻点，在她周身布下一道禁制，“她此刻陷入了某种心境之中，对她大有益处，千万莫打搅她。”

洛丝亭闻言连忙称谢，险些因自己的鲁莽酿成大错。

寒烟摆摆手，转身去处理后事。

门内五位长老，如今仅剩四位。

石离九陷入悟道，不知何时能醒，金锋借伤闭门谢客，思卿长老早已下山云游数年，不知归期。

唯剩她一人，辅佐宗主处理这个烂摊子。

寒烟曾数次劝说过灵风兵解。

而如今灵风以自爆终结一世，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未有。

此情此景，愈加坚定了她兵解的决心。

……

……

太平山上来了个老神仙。

这个消息在附近村子里迅速蔓延，一传十，十传百，点燃了无数人的希望。

不少村民携自家儿女去山上寻这位老神仙，或为一睹仙人之姿，或求一句点化，或祈一线生机。

当王勉听说这个消息时，已近初冬，寒风刺骨，不停钻入他那破旧袄子的大洞里。

“什么狗屁神仙，不如给老子一个热包子顶用！”王勉缩着脖子，将鼻涕蹭到了身边人的衣服上。

身边那小乞丐伸手一把将他推远，骂道：“二狗子，你真他娘的恶心！离老子远点！”

王勉和他身边的刘二蛋子正是十二三岁左右年纪，却瘦得像竹竿一样，三年前流浪至此，便在城郊破庙安了家，靠乞讨度日，饥一顿饱一顿。

两人早已习惯了彼此的粗鄙和脏话，从不觉得有何不妥。

王勉怒目圆睁，扑上前去，啪啪两耳光甩在刘二蛋子脸上，“老子给你脸了！还敢动手？！”

刘二蛋子较他瘦弱些，哪是对手，只得抱头讨饶，“错了错了！勉哥饶了我！”

王勉哼了一声，这才罢手，转身捡起地上的半块饼，吹了吹灰。

“勉哥，我听说……”刘二蛋子眼巴巴地凑了过去，盯着王勉手中那半块饼，“那什么劳什子平什么山上，有好多好吃的！”

王勉眼睛一亮，猛地将手中半块饼摔到地上，“真的？！那还等什么？！走走走，一起去！”

他们两人呆的破庙外驶过一辆华贵的马车。

车内，坐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身旁还有一位年老嬷嬷陪伴。

那老嬷嬷絮絮叨叨：“天气转冷，小姐定要多穿些，免得又着了风寒……”

洛英低头编着手绳，不耐烦地打断，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知道了，知道了！”

老嬷嬷看着她越发清瘦的侧脸，又忍不住湿了眼眶，“这次寻的那位名医，他虽说小姐的病……无药可治，但小姐千万莫要灰心，总会有办法的……”

洛英轻叹口气，放下手绳，递过去一方帕子，“这么多年，我都听习惯了，倒是你，别为我的事哭瞎了眼。”

老嬷嬷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忽而又想起一件事，“老奴方才听见坊间有人说，太平山住着一位老神仙，法力无边，咱们要不然去求求那位老神仙？”

洛英坚决摇头，“哪来的神仙，肯定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罢了！”

话音未落，老嬷嬷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凄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洛英头大，只好再次妥协，“去去去！咱这就改道！”

老嬷嬷破涕为笑，掀帘对马夫交代几句，马夫勒马，调转方向，朝太平山的方向驶去。

马车路过郊外时，客栈内一名戴着斗笠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

他招来小厮，压低嗓音，“请问，那边……可是去太平山的山道？”

小厮笑答：“正是！客官，你也是去拜师的？”

灵风摇头，唇角微扬，“不！我是去挑战他的！”

邻桌却传来一阵哄堂大笑，“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说要去挑战神仙？！简直笑掉大牙！”

灵风眼睛一瞪，“笑什么！神仙又如何？我这把刀，他也未必接得住！”

那虬髯大汉嗤笑一声，捻起盘里的白肉塞入口中，“小子，说大话也要照照镜子！老子练武多年，不如咱俩先比划比划？”

灵风不语，只右手缓缓紧握刀柄，身形未动，却见一记寒光掠过。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大汉还未塞入口中的白肉，竟被齐齐削成两半，落入盘中。

紧接着，那大汉的一缕胡须无声飘落，搭在桌沿上。

满堂寂静。

灵风不紧不慢掏出几枚铜板，拍在桌子上，提刀走出客栈，身后鸦雀无声。

王勉、洛英、灵风三人一前一后上了太平山。

可当他们终于登顶时，却发现山顶仅有一间简陋的竹屋，矗立于云海之间。

竹屋廊前躺椅上，躺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正闭目养神。

王勉胆子较大，上前一步唤了声：“老人家，此处……”

他还未说完，那老人双眸忽睁。

那一瞬，眸中似有雷霆闪动，锋芒毕露，王勉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倒。

老人轻笑一声，嗓音却异常清朗，“都来了？那便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三人一头雾水，只见那老人袍袖一挥，袖口赫然变大，将他们笼罩其中。

三人只觉眼前一黑。

一招袖里乾坤让老嬷嬷看呆了。

那老人见现场还有几位外人，懒懒说道：“其余不相干人等，速速下山。”

“你！”老嬷嬷挑眉正欲理论，却见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她竟然站在了山脚马车旁。

“神仙！真是神仙！快……快回府报喜！”

老嬷嬷激动地不停抚掌，不顾马夫惊愕的眼神，连声催促他。

而陪同王勉来的刘二蛋子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一路狂奔下山，连头都不敢回。

那竹屋之中的老人，便是民间口耳相传的那位老神仙，名唤“九灭”，一位元婴期强者。

不过他并非出身名门，而是一介散修，全凭一己之力，修到元婴期。

某日途经太平山时，忽觉此处灵气氤氲，细查之下，竟有一条微小灵脉藏于山腹之中，便生了在此处扎根立宗的念头。

只是半年匆匆而过，上山求道者络绎不绝，却是些资质平庸、心性浮躁之辈，未有人能入他的法眼。

今日来的这三名少年少女，虽说资质不算惊世骇俗，倒也算根骨清正，心智坚韧，九灭仅瞧了一眼，便已心中有数，于是二话不说，便摄了他们入袖中试炼。

九灭慢悠悠啃下一口毛桃，眺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

待三人磕磕绊绊走出试炼之地时，早已满身泥泞，气息虚浮，狼狈不堪。

王勉最为机灵，落地瞬间便扑通跪倒，朗声道：“弟子王勉，愿拜入师父门下，终生侍奉！”

洛英和灵风却迟疑未动，他们此次上山并非为了拜师。

九灭轻轻抬手，一颗丹药浮于两指之间，泛着淡淡荧光，“女娃娃，此丹为洗髓丹，服之可断去一切病根，重塑经脉，你可愿跟随我修仙？”

洛英抬眼，见那丹药光华内敛却药香扑鼻，当即跪地，恭敬磕了三个响头，双手接过那颗丹药，“弟子洛英，愿追随师父。”

最后轮到灵风，这少年桀骜不驯，最难驯服。

九灭嘿嘿一笑，“来！你来打我！”

灵风不再犹豫，右手紧扣刀柄，然而无论他如何运力，刀鞘与刀柄处仿佛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九灭屈指轻弹，灵风手中的刀鞘竟自行脱出，向外飞去，落入草丛中。

“你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何谈用刀呢？”

灵风僵在原地，良久，缓缓转身去拾起刀鞘，一步步走回，啪嗒一声跪地，重重叩首，“弟子灵风，拜见师父。”

至此，九灭一脉总算有了传人。

在论排行时，王勉耍了个心眼，谎称自己年岁最长，自然成了三人中的大师兄，灵风为二师兄，洛英为小师妹。

可轮到九灭给自己宗门取名时，他抚须沉吟，难以决定。

王勉又抢着献策：“师父，徒儿以为，‘灭天派’三字气势磅礴，正合师父之威。”

话音未落，他头顶便挨了一记轻敲，九灭笑骂：“好大的胆子！灭天？你是想让为师明日就被天道劈死？”

王勉龇牙咧嘴捂着脑袋，缩到了灵风身后。

洛英环顾四周景象，轻步上前，柔声道：“师父，此地名为太平山，不如便叫太平宗吧，愿天下苍生，皆得太平。”

九灭闻言开怀大笑，连连抚掌，“妙！妙呀！还是阿英懂我心，此名深得我意！”

王勉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自此，太平宗成立。

九灭不再亲收弟子，将传道之任交予三位徒儿。

王勉、灵风、洛英三人，各展所长，广纳门徒，发扬光大。

不过数百年，太平宗迅速崛起，成为大周王朝境内最大宗门，位列西域四大仙门之一，威名远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