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石离九抬手缓缓,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面颊,仿佛在摩挲一件珍宝般,可下一瞬,她的指尖悄然停顿在她胸口衣襟处,“霜月……公主?你说说,我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拧断你的脖子……”
说罢,她冰冷的小手沿着霜月的领口探了进去,指尖在她细腻的脖颈处摩挲,无形的威压让霜月浑身颤了颤,脸色煞白。
她终于崩溃,双眸中淌下泪珠,哆哆嗦嗦地叫道:“不要!……我说!我说!……”
石离九手指微顿,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霜月又惊又惧,垂眸扫了一眼脚底下看热闹的众人,羞愤交加,紧闭双眸,小声说道:“我……我错了……”
石离九猛地揪住她的衣襟,威压瞬间笼罩霜月,她凑近耳畔道:“大声点。”
“我错了!……我向丝亭师姐认错!……都是我的错……呜呜……”霜月急得大喊,泪水奔涌,生怕石离九真的将她脖颈捏断。
石离九这才满意颔首,忽而又心念一动,控制着灵绳将霜月的外衫扒下。
一件金丝罩衫浮现在虚空中,她指尖微动,那金丝罩衫自半空中落下,跌入洛丝亭怀中。
她忽见霜月脖颈间戴着的那条华光珠链时,动作一顿,似乎又生了其他心思。
“师妹。”
“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踏云而来,负手立于虚空之中,正是王勉。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石离九冷哼一声,只好作罢,缠绕霜月四肢的灵绳瞬间解开,化为缕缕弥漫的灵气,被她从容吸入体内。
而霜月失去束缚,直直坠下,被藏在人群中的侍从接住,仓皇逃离。
王勉座下弟子便飞快疏散着围观之人,现场很快清空。
“师兄,来得可真巧。”石离九偏头看向王勉,似笑非笑。
方才她准备掐住霜月脖颈的时候未出现,她正想夺人家珠链的时候,便恰逢其时出面,时机拿捏得极妙。
“师妹说笑了,”王勉蹙眉,目光掠过霜月远去的背影,才缓缓收回视线,“以前师妹可不会如此冲动,怎的如今……”
“如今如何?”石离九反问,那张原本清冷的脸上竟隐隐透露出一丝桀骜之色来,“师兄应知我素来护短,霜月如此欺辱我徒儿,我这做师父的,莫非还不能教训她?莫非还要对她躬身迎送?”
王勉语塞,眼珠滴流一转,随即轻叹一声,岔开话题,“师妹,后日便是内门弟子挑选之日,与往年一般,你同我去挑选写苗子可好?”
“没空……”
石离九懒得理他,淡淡应了一句,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洛丝亭满脸兴奋又崇拜地盯着师父的身影,见石离九朝她踏空而来,连忙小跑上去,将她怀中的金丝罩衫高高举起。
“师父!快看!这是传说中的金刚罩!”
石离九笑着将金刚罩又推回她怀中,“既是从霜月手中得来的,便是你的机缘,收下吧。”
洛丝亭一怔,随即又重重颔首,眼中星光闪烁。
石离九实在是不愿再被外人打搅,牵着洛丝亭径直步入洞府后,便挥手布下隔音禁制。
她快步走到木桌旁,抄起桌上的茶壶,壶口对嘴灌下,一饮而尽。
她边拭去嘴角的茶汤,边轻轻拍着自己胸脯,喃喃道:“吓死了……差点露馅……”
洛丝亭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茶壶,重新灌入茶汤,“师父从前可是宗门公认的冷面美人,生人莫近,如今竟还紧张起来了。”
石离九讪讪一笑,她是她,洛英是洛英。
她在天界不过是低等圃匠,向来都是伏低做小,如今借着洛英之身,还需适应一些时日。
今日所为不过是怒极一时,借势而发罢了。
“对了,徒儿,”她环视了一圈洞府,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我怎的没瞧见我的本命法宝,是不是被我弄丢了?”
连洛英原本的记忆中,也未提及过本命法宝一事。
洛丝亭瞪大双眸,惊诧道:”师父,你忘了?“
”忘什么?“石离九一头雾水。
洛丝亭伸手指向一个积灰的角落,“师父,那儿……便是你的法宝啊,不过……”
她未尽言,似有难言之隐。
石离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堆满的杂物中来回搜寻了许久,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口铁锅上……
铁锅?
她记忆深处好似真有这么一个铁锅。
“对呀,师父!那铁锅便是你的本命法宝!”洛丝亭见她终忆起,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铁锅,本命法宝?
这两样东西怎么都联系不到一块吧?简直太荒谬了……
石离九顿觉自己快要昏厥过去,始终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洛英她究竟是个什么奇葩,竟以一个铁锅作为本命法宝?!
“师父,你当年便是背着这铁锅,击败对手,坐上了长老之位,”洛丝亭在一点点唤醒石离九沉睡的记忆,“不过从那之后,我好像便再也没见你动用过它了。”
事实摆在眼前,石离九是不信也得信了。
她上前将搁置的角落里的铁锅拾起,掸净上面的灰尘,分出一缕神识探入。
竟是……千年玄铁所制!
在天界都难得一见的千年玄铁,竟在下界被人锻成了一口铁锅……
暴殄天物!
石离九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如今身无趁手的武器,若有此锅傍身,也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旁人眼光……她从来都觉得,命都保不住,还要脸面作甚。
她将铁锅反转,负于背后,轻轻晃了晃身子。
倒还稳固,只是份量不轻,压得肩头微沉。
“师父,你要重新启用此锅吗?”洛丝亭凑近,好奇地敲着锅底。
咚咚声清脆如钟,远非凡铁可比。
石离九颔首,满意地扬起下巴,“师父这副模样如何?”
洛丝亭上下打量,眼前风姿绰约的美人,却背着一口黑黢黢的铁锅……
这诡异的画面让她一时语塞,磕磕巴巴回道:“呃……很美!”
美?
石离九轻抚自己的脸颊,洛英确实生的美貌不凡,可惜修炼天赋平平,全凭老宗主一路提携,才勉强修至分神期。
如今寄身在她身躯里的石离九,恰好可以用一些偏门修炼功法弥补这些不足。
这些低阶功法在天界被嗤之以鼻,可在下界却是无价之宝。
她犹记得其中有一门十分有趣的功法,名唤《龟息神功》,便是让修士仿照龟鳖入眠,在梦境中淬炼,此功法中亦有防御之法,不过需得先寻得一法宝护体。
她低头看向坚硬如龟甲的铁锅。
此锅与此法,简直是天作之合!
她眼底涌动着狂热之色,一把将洛丝亭推入闭关室,“徒儿,你在室中安心服用上罗丹,师父在外为你护法!”
“师……”
洛丝亭话还未说完,面前的石门轰然闭合。
石离九则迫不及待地盘坐于木桌前,咬破指尖,挤出一滴精血落在铁锅上。
铁锅毫无反应,仍是个浑然不动的死物。
她皱眉又挤出一滴精血,贴近锅底。
这时,铁锅表面闪过一丝暗红色微光,石离九还未来得及细察,这铁锅便如同活物一般紧紧吸附住她的手指。
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紧接着,铁锅便开始疯狂汲取鲜血。
“该死!”
她怒喝一声,另一只手掐起法诀,一团金色符文在她掌心闪烁。
她猛然将符文拍向铁锅,岂料铁锅竟将符文尽数吞下,金光一闪,堙灭无踪。
“丝……”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正欲呼唤洛丝亭,却顿觉眉心处散发出一股柔和的暖意。
那股暖意顺着经脉流向她那被铁锅紧紧吸附的指尖。
石离九眼前炸开万丈光芒,刺眼夺目,天地失色。
那股吸力骤然消失。
她怔然眨眼,视野渐渐清明。
好似……她与这铁锅生出了一丝微妙联系,心念微动,便能感知其存在。
“大……”
铁锅应声涨大。
“小……”
铁锅瞬间缩小。
她凑近铁锅表面,喃喃道:”你能变个样子吗?这副模样……实在太丑了……“
铁锅竟轻轻震颤,化作了一滩玄色流质,在空中荡漾。
她讶异,随即又继续试探,“……那……能变成一只簪子吗?”
涟漪荡漾,流质顷刻间又重新塑造,凝成了一只朴素无华的玄色簪子。
好宝贝!
石离九忍不住大笑。
从此以后,她若想练剑法,便将此簪化为利剑;若想练防御之法,便将此簪化为盾牌;若想练逃遁之法,便将此簪化为飞靴……
她将发簪轻轻插入发髻。
此时,腰间长老令猛地震动,自动从她腰侧脱出,悬于半空,缓缓浮现出几行小字——
任务:需要五株极南之地的蛇心草(洛英)。
承接人:白斐。
此任务是石离九特意为阳翊所设,蛇心草虽不难采摘,却生长于瘴气重重的森林深处,常人入内,难以呼吸,苦不堪言,故而大多数弟子对此任务避之不及,无人与他相争。
就是不知阳翊为何晚出发了几个时辰?又是被何事绊住了脚?
石离九再次抬眼看向闭关室,内里安静无声,想来洛丝亭已依她所嘱,正在一颗颗慢慢吞服丹药,静心炼化。
洛丝亭性子稳重,无需她操心。
她叹了口气,敛袖起身,悄然走出洞府。
阳翊已先行下山,她要去尽快与他汇合。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方能与洛丝亭重逢。
洞府外,夜色微凉,天幕高悬一枚莹白弯月。
与下界不同,天界终年光明不灭,仅有极夜那几日,她可以躲入小木屋中喘息片刻。
此时,下山的山道寂寂,人影寥寥,唯有她悠悠的身影在黑夜中时隐时现。
宗门入口处,两位内门弟子肃立值守,身姿笔直。
宗规森严,他们目不斜视,一动不动,任月色倾泻肩头,映着他们两人仿若静穆的雕像。
“谁?”立于右侧的鹿南耳尖微动,警觉侧首,目光射向山道旁那片幽深的草丛中。
石离九自暗影中踱步而出,轻咳一声,嗓音清冷,“是我。”
鹿南与守鹤当即躬身,恭谨唤道:“洛英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