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不出仙 第11章 兵器（上）

“南主管，你们这流珠阁可在别处有分店？”疏雨漫不经心地敲着案几边沿。

南主管一愣，遂又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客人您问这是要……”

阳翊抛过去一记眼刀，南主管后背衣襟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喉间滚了又滚，小心翼翼回答：“流珠阁在大渊城只此一家，可我们商会在其他三大城尚还开有其他宝阁，不过东家与咱们东家并非同一人……”

那他们便没有找错人。

疏雨冷笑一声，叩击声戛然而止，“那你们东家可是金哲？”

南主管忙不迭颔首，拭去额角的汗珠，“东家此刻不在店内，若他在，必定是要为二位客人引荐的。“

“引荐？那倒不必了……”

找他算账还差不多。

疏雨大喇喇地双手抱胸，挑衅似的看向南主管。

南主管不解，但看这两位客人神色骤变，知晓此刻不好轻易开口询问，便只是在一旁赔笑。

不出片刻，侍女双手托着一方木盘伫立在门外。

南主管忽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疾行至门边，指尖划开结界时带起一道金色流光，他小心翼翼接过木盘，置于长几之上。

木盘里搁着一枚小巧精致的储物戒指，戒指泛着银色光晕，似有仙光流转。

“客人，您可要仔细查验一遍？”南主管捻起储物戒指，翘着兰花指送到疏雨眼前，眼中闪着殷切的期待。

疏雨知晓交易规矩，并未直接接过储物戒指，而是闭目以一缕神识探入戒指内。

神识扫过之处，果然躺着一把锋芒凛凛的宝剑，宝剑模样与铜镜所示基本无二，旁边还有一柄木质剑鞘，剑鞘上刻画着繁冗的阵法符文。

“无误。”他淡淡吐出二字。

石离九本欲亲眼见识一下宝剑的威力，却没想连个剑影都未见得，她腮帮子鼓了鼓，却又碍于场合一言未发。

“那……”南主管闻言，将储物戒指重新置于木盘内，有些羞赧地搓搓手，“您看这些仙石……”

“不急！”疏雨打断了他，指尖又轻轻点了点楼下方向。

南主管一愣，疑惑地垂眸看向脚底的地砖，脑袋里忽灵光一现，“哦！我想起来了！……您是说楼下那排兵器？您还想……还想再添置些？”

疏雨颔首，唇角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要的不多。”

“多少？”南主管心头一跳，下意识反问。

“五千件。”

南主管顿感眼前炸开了一朵朵绚丽的烟花，每一簇都在他的心尖上跳跃。

五千件……一件五十颗中品仙石……五千件兵器便是二十五万颗中品仙石……

今日那包茶叶，送得实在是太值了！

“但是……”疏雨幽幽的声音钻入他耳中，南主管眼前的烟花“啪”地一声全破裂了，“但是”二字吓得他心肝儿不停晃动。

“您说！”

主位上那位还未等疏雨开口，便自顾自地说道：“这兵器品质是好是坏，要亲自检验过才可安心。”

疏雨附和似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南主管长吁一口气，原来是担忧兵器的品质，这倒无妨。

这批兵器虽大部分是三等炼器师所铸，但配普通仙兵绰绰有余。

他胸脯一挺，立下了担保，“您放心，品质若有问题，小店愿双倍赔偿！若是不信，大可当场一试！”

“试试就试试。”疏雨顺着他的话尾接道。

阳翊亦漠然颔首，眸中暗藏深意。

这番举动反而将南主管堵的无话可说，他只是随口一言，却不想这二位客人竟较起真来。

店里虽从未有过先例，但对方是有头有脸的大主顾……他只得无奈起身，走到雅间门口，指尖再次划开结界，将侧旁伫立的侍女唤了过来，附耳交代几句。

侍女了然，转身朝一楼快步走去。

许是怕隔墙有耳，阳翊未用传音，而是给疏雨递了个隐晦的眼神。

疏雨意会，朝他眨巴眼。

石离九看二人眉来眼去的，有些不解，“大人，你们……”

“诶，小九九，”疏雨立马岔开话题，语气带着几分哄劝的味道，“我觉着你装扮太过朴素了些，待会儿带你去买只珠钗可好？流珠阁里的珠钗，可是连九霄仙子都趋之若鹜的。”

“不用了大人，”石离九抬手摸了摸发髻上装饰的两只指甲盖大小的钗子，“脑袋上戴东西太别扭了，行动间总晃动打着头顶。”

“那耳饰如何？我记得城东有一家首饰店，店里有一副耳坠上面嵌的是鲛人泪凝成的明珠，精美绝伦。”疏雨仍不死心。

“真不必了大人，我不习惯那些首饰……”石离九摇头，眉间隐有不耐烦，“我之所求，从不是华裳珠玉。这些外物堆砌不出真正的风骨，我所求的大道与本心，并不需要这些外物来映衬。”

这番话既出，如清泉冲开浊流，惹得南主管频频侧目，他原以为这女仙是随侍之人，目光短浅，却不想竟有这般见地。

连带阳翊也对她投去几丝隐晦的目光，目光中掠过一丝讶然，似在重新审视她。

“这位仙子所言，实在是妙。”南主管不由得赞叹。

疏雨被她噎住，终是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头遭遇到这么棘手的女仙，往常那些仙子收到他赠的华贵首饰，欣然如百花绽放一般，哪像眼前这位……

阳翊见他吃瘪，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慢慢起身，掸了掸衣袖，“走吧”。

疏雨乖乖站起，顺手捞了一把站立不稳的石离九。

三人朝楼下走去。

“客人，你们这是？”南主管虽一脸疑惑，却也亦步亦趋跟上。

“去楼下看看。”疏雨一把扯开结界，率先出了雅间，其他几人鱼贯而出。

正巧碰到侍女端着木盘迎面走来，她见雅间里的客人自行下楼，便停了脚步，面带困惑之色看向南主管。

南主管摆摆手，示意她稍候，正欲上前几步拿起木盘里的储物戒指，谁料阳翊忽地抬手，指尖窜出一道金光，竟将储物戒指隔空摄了过去。

“不劳您费心了。”阳翊的声音淡漠如冰，眸子里倒映出南主管惊愕的面容。

“不可，客人！诶！客人！”南主管唰地一下脸色通红，急得身侧冒出一簇簇旋转的火花来。

同意让他们试兵器已是坏了规矩，若是再让他们自行取走储物戒指，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有多惨。

石离九忙不迭地紧跟阳翊向楼下小跑而去。

疏雨则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转身塞进南主管的掌心，同时用身子巧妙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南主管莫急，这是两千七百颗上品仙石，你数数。”

储物袋承受不住火焰的炙烤，表面上开始浮起焦黑的裂纹，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作灰烬，南主管额角渗出细汗，周身跃动的火花如被无形丝线牵引，瞬间缩回体内，扬手间，一道仙力拍出，储物袋上的火焰熄灭。

他探头望了望楼梯口，见阳翊的身影已至一楼，并未离开流珠阁，而是倚在雕花栏杆旁，他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南主管用神识悄然储物袋内，扫过堆叠的仙石，确认数量分毫未差，他冲疏雨微微颔首，右手无名指上的储物戒指倏然亮起，一柄泛着寒光的宝剑缓缓浮现在他掌心。

“这是您的宝剑。”

疏雨接过宝剑，轻抚过剑柄，不动声色地收入储物戒指中。

“南主管这般谨慎，是怕我们跑了？大渊城内谁人不识城主府阳翊将军？就算跑得了和尚，那也跑不了庙。”他轻笑。

“您也体恤体恤我等，万一这储物戒指磕了、碰了，损坏了戒内的兵器，咱们流珠阁倾尽库房，也未必凑得齐这般数目。”南主管赔笑道，转身朝楼梯迈步。

疏雨这次并未阻拦，亦随他一同下了楼。

廊间的景象却让二人同时怔住，阳翊正将储物戒中的兵器接连掏出，他细细摩挲一番后，又自顾自地抛向一侧，顷刻间便堆叠成一座寒光凛凛的小山，将廊道堵得水泄不通。

进店的客人们进退两难，缩在墙角伸颈张望。

“客人，您别扔了，求您了！”小月急得泪珠盈眶，可是她与其余侍女都被阳翊用定身术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阳翊却对身后哭求置若罔闻，听见楼上传来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他抛掷兵器的动作反而更加急促。

石离九蹲在兵器堆旁，将散落的兵器一柄一柄轻轻码入角落。

毕竟神识消耗剧烈，阳翊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疲倦之色，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手中一柄红缨长枪之上。

此时，南主管也沉着脸立于他面前，“阳翊将军，您是否该给流珠阁一个交代？”

阳翊仍未抬眼，他阖眸凝神，神识渗入枪身，眉峰骤然拧紧，又忽地松开，嘴角噙起一抹森冷笑意，抬手间，枪杆如雷霆贯地，“咔”一声嵌入地砖，枪缨震颤。

“交代？这便是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