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冒险记录手册 第84章 84

84

身下的承接物似是柔软的液态金属，在恍然入梦的那一刻，恰到好处的贴合脊背曲线。即便已被迷晕，我也能在这一瞬间明悟：那位岩神并未离开。

艾尔海森比我倒下得更快，一头栽倒时甚至砸进了他的怀抱。拉近距离的同时，嗅闻到了他衣物上沾染的草木之气。

好在下意识控制了坠落的力道，没有砸疼他。

若是有呢？

那就醒来后再跟他道歉。

我本是这么简单打算着，却又在这一刻茫然的、恍惚的、明悟到：如果醒不来了呢？

如果醒不来的话，这次同行便是最后一程。这次突兀的结束便是最后一面。

不是每一趟会面都会有完美的、预想中的结束。

戛然而止或者……

——转身离开的友人回眸间死于巨兽践踏。

——昨晚刚刚道别的病患，第二天就闭上了双眼。

——尚且闲聊的陌生人下一秒就死在了剑雨余波之中。

对啊，我是见过的。

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吗？

更何况我……

我该清醒的意识到这一点：每一次见面都应保持着最后一面的郑重。

但……

·

最开始，二人并未交心。

交谈的话题仅限于系统、计划、委托。若非数据体与我的链接，哪怕我与他并未发生争执，他也会独自一人行动。

其后是酒馆分别的那晚。

他对我的体质生出了探究之心，对系统的桎梏行为不满的同时也意图探索。但二人依旧沉默无言，正如关灯后漆黑静默的深夜。

再是毁灭愚人众据点的那次单独行动。

他不知何时追随而来，目睹了我的暴行却并未指责，反而从中择取筛选出有用的情报，知晓了【博士】的踪迹。由此对后续的教令院造神计划窥得一角。

最终……

他在我不知情的时刻，获得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系统的对话。

双方情谊的发展、后续行动的理由皆以此为根基。

是的。逻辑清晰、发展合理。每一次交谈都在处理正事，而不是朋友间漫无边际的闲聊。

之后倒是……闲聊中夹杂着正事的处理。等到了造神计划结束的那一夜，似乎连公务、学业的顺口提及都不掺杂在对话之中。

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竟会在数月的接触会面后，拥有这样进展超乎想象的好友关系吗？

那么，朋友间的告别就不该过分郑重吧？

略显亲昵一些……

略显轻松一些……

·

兰花的香气充斥鼻间，浅淡轻盈、柔和如雾，长久不散。

是茶叶泡开后的气味……

睁开眼，艾尔海森略微弯腰，正递来牵拉的手掌。披风垂落于胸前，锁骨下方的绿色棱石熠熠生辉。

头脑并不算清醒，但已抬手搭上了掌心，被他拉直起身。

——他醒得比我早。

被他披风轮廓遮蔽，旋身后才瞥见的两位静坐在石椅上。

他们早已准备好了人数等量的杯盏，茶香四溢，温度适宜入口。

“醒了吗？先坐下喝杯茶吧。”璃月本地人格外从容，出言招呼。

钟离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会怠慢远道而来的客人。他趁着二人休憩之时，将这废弃的营地简单装饰，搭建出了合适的会客之所。

我并不理解其中的设计、商品等潜藏价值，仅能从中品出几分古雅之美。

但，有搭建的必要吗？

蜘蛛没有打断他的发言，在话音已落的片刻后，才缓声开口：

“【心魔】的用处，看来二位已经了解透彻了。”

“你们前来找寻我的目的达成，可以直接离开了。”

“你要求的细细详谈，只是指这个？”

我喝着茶，一一咽下后，才抬眼向她望去。高悬的灯光下，所有人的面容一览无遗。

——并不是错觉，她的眼眸色如翡翠。

——那是白鸽、阳月缺失的特征。也同样是我缺失的。

“……这位，钟离先生。”

蜘蛛似乎很少称呼人名，开口滞涩中夹杂着回忆之色。“似乎给你们下过委托？”

“难怪这么执着……冒险家对摩拉的热衷我也知晓一些。……呵，好吧。他所谓的异常，我可以一一展示。此后，就算完结了事。”

她继承了我演技不佳的特点。

说话有些磕磕绊绊，像是在背台词。反而被可爱到了。

我掩饰性的闭上眼睛，喝空了这一杯茶水，才勉强忍住上扬的嘴角。

视线略微向外扫去，我瞥见钟离垂眸、指尖摩挲着杯盏，尽力抿唇的微笑。

左侧的艾尔海森假咳一声，抬手拎起茶壶，又给我倒满了茶。面容故作严肃，低声提醒我：“喝完。”

我点点头，配合着喝下这杯茶水，在互动间尽力淡忘这份“精湛”演技带来的反差感。

蜘蛛沉默地注视在场各位的行动，喉腔咽下了升起的疑惑，依旧保持着冷漠疏远的态度。

·

蜘蛛在道路最前方领路，钟离在身侧陪同。

两人在崎岖陡峭的路面上如履平地。

艾尔海森让我抓着他的披风跟随，我本意拒绝，但最后还是老实地攥紧了。

这是一处无人行踪、无有挖凿痕迹的天然隧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手侧两端延展出的岩壁上，矿石涂料研磨成粉，肆意挥洒，自带星星点点的荧光。

在这微弱又不可忽视的光线中，织网悬垂的幕布之下，无数的仙人、仙兽闭目倒挂。重影叠叠。远望的尽头，那些身形已然没入黑暗，于细风中摇晃偏斜如蛛丝。

他们的气息微弱，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借由缠绕周身的白茧丝线补充的细微力量维持着、度过了难捱的千年岁月。

他们的面容安详，并不痛苦，好似沉浸美梦般恬静。

这丝线究竟是维持他们生存的根基，还是抽取他们力量的囚牢呢？

难怪称呼为，食材库。

捕食者自然有着储备粮食的习惯。

·

但……

钟离口中的变故是指什么？

食材库？这里的储备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立，更像是千年前那场惨烈的魔神大战中特意保存下来的战败者。

钟离并不惊讶，甚至在此前被蜘蛛称：“去见你的老友们”。

显然，岩神前来探访已不是一次两次，二人甚至有了不必交流便知会意图的默契。

若说变故是指【心魔】，那显然不是。

心魔……祂的拉胯程度已经到了只能影响思维混乱的白鸽的地步。阳月甚至都没提起过。

艾尔海森拿祂作标记、我拿祂当跨世界电话。怎么想都不算是。

【“……我们已经被异化了，兽性远大于人性，甚至外显于形貌。这个世界的深渊能量似乎有意识。最开始，我们只认为是本体的心魔劫带来的副作用。”

“但实际上，是深渊导致了本体内生心魔。只要这个世界的天不破碎，我们只能困在这蛋壳里，不断被污染。”】

对了。

打破虚假之天的真正原因在这里。白鸽曾经说过的真相。

层岩巨渊的被迫封印，也是因深渊力量造就的黑泥阻碍了矿工的工作进程。

奇怪的是，作为深渊力量最为浓郁、充沛的地底，蜘蛛的神智与逻辑本该比飞在天空中的白鸽更加混乱。

可她偏偏是三位接触的化身中，性格最正常的那一个。

虽然她说着驱赶、远离的言辞，表现得却很生涩，巴不得他人看出她的表演痕迹。又引着人前来观赏她的食材库，行动间带着“本该如此”的轻松。

一个猎手、捕食者，会将保持生存的物资轻易展露给外人吗？

所以这是一种提示。

提示……外表冷漠的猎手，却有着坦率的、柔和的行动。

而这份行动，外人甚至无法辨别究竟是否出自善意。

如果你信任猎手，那么食材库本质是一种冷冻库，将千年前必死无疑的战败者延续生命至今。

如果你不信任猎手，那么食材库顾名思义，只是一个食材库。

但作为璃月真正的掌事人，岩神摩拉克斯，真的会做事不管这位漠视生命的捕猎者待在国境之内吗？

从钟离亲近的态度里，猎手的立场偏向已然明确。

——可以信任。

——两个人，都可以信任。

——猎手……还有“我”。

·

下一章是分析，类似十九章。

但真正的真相要放在卷三结尾，交给艾尔海森。

总算是要收尾了。我还以为要写到蒙德篇去见见雪狼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