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冒险记录手册 第119章 119

119

“谢……谢？”

对面静坐的她眼眸微张，似乎在惊讶。

毕竟我曾对她坦言：大多数情况下，社交性的礼节并无意义。

而她从认识的初期就格外恪守这些社会常规，我不过是有意与她同调。

……但也确实值得感谢。

保持平等、尊重的态度并不困难，但在互相熟络、互称友人的阶段依旧保持这样的作风仍算少见。大多数人会以“为你好”的理由精神绑架他人的意愿，越是亲近、这份强势的态度就越明显。

——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去压迫他人。

——不断强调自己的想法，渴求认同，渴求他人与自己的想法同步。

我在情感方面的经验确实略有欠缺。

这是不可否认，也没有必要回避的事实。

早年前的合作课题结束，我并未后悔坚持自己的理念，也没有想过收回自己的话语。唯一有过设想的便是与卡维绝交的这一结果。

但无论如何改变变量，都不会出现第二个结局。

所谓天才，便是因坚持自我的心足够强烈，足够的固执，才能在科研的道路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她的这份观点无需纠正，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她没有劝说我和卡维改变理念，只是简单的从旁辅助，给予了卡维一份合理的、合适的工作机会。

一个选择。

这才是卡维真正需要的，而不是悲悯的、自说自话的提供金钱援助。

（这等同于自我满足救赎情节，与给予乞讨者微薄的财物类似，并非真正的改变困境。）

（凭借那份“妙论派之光”的名头，确实有人愿意资助他。至于交换的条件……呵。）

没有人会在被人指出、自己坚持了数十年且自我塑造、完善的观点核心有谬误的情况下保持镇静。

我的言语没有错漏，但用在了不该出现的场合。卡维不需要被指明问题的核心，他需要的是间接的、若有似无的引导。

这点分人，她显然更适合当这位执行人。

——前有工作、后有房租驱赶，卡维的行动内驱力足够了。

——何况他的家人回归，困扰他多年的负罪感根源减少了大半。

——据说传世的作品大多需要创作者的痛苦为根基，他大概成不了这样的创作者了。

……家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走神，低头不紧不慢地收拾急救箱，按照保质时间一一排列分布位置。

“对了，之前说到的实验符文。能让做好充分准备的你受伤，难不成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不错。无需优良的载体，仅借铭刻的符文就能达成对应的元素效果。”

我在短暂的、片刻呼吸后，继续开口：“你在颠覆整个提瓦特普通民众的认知。”

那将会是一个有无持有神之眼都不存在差别的世界。

“力量被垄断不是好事。将星火点燃，交付于所有人才不至于……面临困境时束手无策。”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隐性的疯子。

——激进地足够适合学术。

她邀请我深研的符文（亦称卢恩文字）若是推广，无疑在增加约束的成本、革新的力量。

愚民政策是执政者最容易的、也是最擅长的手段。知识一旦流通，眼界便会上升，随之而来诞生的野心会膨胀，人便无法清醒地认知自己的能力。

克制，往往是最难得的品质。

此前的须弥便是基于这点，从虚空终端上做出隔离，限制了知识的取用范围。

但非常时期应用非常手段。风雨欲来，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保存火种，保存民众。这时候可不需要担忧长远岁月后的影响。

“而我，会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她抬眼看来，似是回想起了当初被风纪官记录在案、跟踪的那一月，笑容隐含愉悦而不自知。

“为什么我能以非神之眼的持有者身份，完美执行冒险家的各项委托？”

“这份小小的谜题会成为他们眼中的答案。”

“当他们顺藤摸瓜、按图索骥找到这份风纪官记录的秘藏档案时，他们会自觉认为这是一切的开端：我获得这份符文后才得以大放异彩。”

“努力获得的成果总是比轻易获取到的信息更值得信任。”我点头认可。

这是沉没成本造就的心理落差。

且，她的这份说辞能够引申出另一份观点：如果我与成功者拥有同样的起点，是否也能成功？

——社会学中不可或缺的成功论。

——引导愚昧者行动的煽动话术。

——她果然有白鸽偏好蛊惑的那一面潜质，一旦不加以遏制……

“不过，必须加上限制条件……心性不足便会徒生事端，增加混乱。”

“这回归了起点，神之眼的拥有者已然得到了心性的考验。”果然，她在思量平衡。

懂得制约、克制之道、时刻警醒自己的人，不需要我过多从旁提示。

“如果将所有的限制因素考虑在内，只会桎梏不前。风险是有必要的，或者，没有风险才可疑。”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答案。”

也不存在完美的造物。

“……现在，这份足以引爆世界的炸弹引信掌握在我们手中。”

她凝视我，眼眸在光中多眨了两下，莫名有些可爱，让现场的氛围失去了应有的严肃。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未免察觉、下意识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就准备后手。足以约束炸弹威力的后手。”

“你是指……”她略微沉吟，恍然的明悟自眼中一闪而过。

“岩元素的惰性。”我与她一同道出结论。

记得钟离（那位行走尘世的岩神）此前交付于她的石珀，因其岩元素的充沛而成为最佳的被动防御。

那么换个思路，将这份惰性立场扩大范围，是否能够成为一种覆盖城镇的防护罩？

对外抵御元素力冲击，对内则压制过于强烈的元素力乱流，遏制内乱的可能。所需的装置则交由素论派，从地脉中提取的岩元素组合成期望的有效排布阵列。

不再是魔神护佑人类，而是人类保护自己。

——长久固定的世间默则终于开始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