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母休夫 第4章 第 4 章

见自己无法阻拦，卫娘握住姑娘的手：“我和你一起过去。”

“哐哐。”

又是两声敲击声。

卫娘再次将程澜梦护在身后。

程澜梦这次却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窗户下面，乌郭安正拿着手中的棍子敲打下人的头，同时压低声音怒吼：“你们这群笨蛋有没有点准头，怎么人还没给我叫出来！”

“兴、兴许程澜那小子不住这间？”下人试图辩解。

乌郭安：“不住这间住哪间，我都让人查清楚了，他就是住这间！你们快点给我继续扔！”

不想在这扔一晚上石头的下人：“世子，要不我们走正门？”

乌郭安一脚踹在了此人身上，“走正门，能走正门，本世子犯得着在这砸窗户！”

“世、世子。”

“干嘛！”一群平时厉害的很，一到关键时候就给他掉链子的废物。

下人抬手往头顶的方向指了指。

乌郭安下意识抬头。

单手撑在窗户边缘上往外探着身体的程澜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片刻后，楼下客栈大堂。

卫娘亲自倒茶招呼客人，态度好语气却不怎么好，“乌世子大驾光临，大大方方走正门就是，好端端的让人砸窗户算怎么个事。”

听出卫娘的内涵，乌郭安红着脸没有说话。

跟来的小人倒是替他们世子解释：“世子爷这不是怕惊扰了掌柜的嘛，所以这才打算悄悄叫程学子下来。”

卫娘看向下人：“那还是我的不是咯？”

“不是不是！”乌郭安连忙摆手。

对面的程澜梦抬手敲了敲桌子，将乌郭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说：“赌约的事就此作罢，乌世子你可以回去了。”

同乌世子赛马，只是想让乌世子停下平日里小学鸡式的挑衅，并非真的要让他大庭广众之下学狗叫，或者给自己当下人。

更何况若是乌世子真的做了，自己的处境怕是危险。

所以乌世子既然找上门，不如大大方方卖他给面子。

乌郭安一时愣住：“你……”

“你不愿？”

当然不是！乌郭安速速摇头。

得到答案，程澜梦不愿再与他纠缠，便起身往楼上走。

就在程澜梦快要消失在楼梯口时，楼下传来乌郭安的声音，“程澜，我乌郭安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在书院我罩着你。”

程澜梦不需要他罩，但送上门的好处她不会往外推。

送走乌郭安等人，卫娘脸色还是有些不好。

“这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无法无天，今日要不是因为他，澜儿你怎么可能会受伤。”

帮着程澜梦换装的时候，卫娘看到了程澜梦腿间的伤有多严重。

程澜梦却在此时勾唇笑了笑，她说：“其实说来我还要感谢他，若不是同他赛马，我怕不能那么快回到府里。”

想到娘亲身上的伤，程澜梦嘴角的笑容收敛，她问：“打听到了吗，今日程敬为何被参？”

卫娘点头，此事她第一时间便找人去打听过。

卫娘道：“是为了之前西山马场的事。”

程澜梦双眼微眯：“西山马场？”

卫娘再次点头。

程敬作为程国侯府的侯爷，在朝中领着太仆寺卿的职位，专门负责管马。西山马场出事，程敬这个太仆寺卿自然首当其冲。

只是这事已是上上个月的事，此时再来追究是不是迟了点？

程澜梦抬手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再次追问：“西山马场旁边是不是乌国公府的地界？”

卫娘颔首。

猜测得到确认，程澜梦对卫娘说：“卫娘，此事你先别追查了，先看看乌国公府那边的态度。”

卫娘点头。

交代完这些，卫娘便催着程澜梦回去。

程澜梦作为侯府千金，能自由在外行走，是得到了程敬的许可。

程敬要维持他淡泊名利的君子形象，自然不能看重财物，但是在朝为官，对外怎么会没有开销。

程澜梦接手娘亲手里的产业后，时不时便会借着女儿孝敬父亲的名义给程敬塞钱。

有两次程敬在外遇到的程澜梦，并见她头上戴着从头遮到脚的帷帽后，便默认了程澜梦自由外出这种行为。

至于钱财，能换取外出机会，为和离做准备，程澜梦并不在意这点付出，更何况她早晚会让程敬连本带利吐出来。

程国候府，一个本要没落了的家族，是前任程侯爷，程敬的爹弃文从武投入军营，一路凭着自身的本事从一名小将干到了将军的位置。

只可惜十几年前，这位将军同裴家军一同讨伐西域时，同裴家军一起葬身在了荒漠。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上位没多久的文宣帝为了安抚军中士兵，将容和公主下嫁给了程将军的儿子程敬，程国候府重新走入大众的视野。

程国侯府人丁稀少，从程将军这一脉传下来，只程敬一个后人，后来程敬娶了容和公主后，也只纳了一名小妾。

目前府中的主子，除了程敬容和以及程澜梦外，就只有老夫人和一房妾侍，以及妾侍所生的庶子程明然。

老夫人视程明然为心肝宝贝，一颗心全用在了孙子上，程澜梦怎么样她才难得管。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程澜梦规规矩矩的份上，一旦越界就不一样了。

程澜梦知道卫娘的顾虑，重新换回女装后便原路返回。

虽然腿上有伤，但第二日程澜梦还是按时到了书院。

昨日的比试不少人知道，因而今日一早，众学子来到书院门口，并不急着进入书院，而是围在一旁议论纷纷，迫切的想要看看，今日会是谁在书院门口学狗叫。

程澜梦便是在这万众瞩目中登场，她往四周看了一眼，未见到乌郭安的身影，她便知道、乌郭安今日不会现身，于是大大方方朝着书院门口走去。

程澜没有学狗叫，难道输的真的是乌郭安？

能进闻山书院的学子都不一般，买通城门的人问点昨日的事很简单。

只是乌郭安向来横行霸道惯了，鲜少有人会得罪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身份背景存疑的程澜真敢赢他？

怀着这个认知，众人跟着进入学堂，投向程澜所在方向的眼神变得不一样。

屏风后面的程澜梦对这一切并无感知，没人打扰的她早已将自己投入书海。

其实设屏风并不是程澜梦搞特殊，而是院长不想一个学堂的学子被她打击。

不幸中的万幸，穿越大神给程澜梦开了一个过目不忘的金手指，闻山书院院长王修明便是见识了她的这项能力，才会破格收她入学院。

科举考试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乡试、会试，以及最后的殿试。

乡试各地方组织的考试，通过的考生获得举人身份，举人便可参加接下来的全国性考试，也就是会试。这里有个特殊的点便是，四大书院的学子以及皇家书院的弟子，可以不参加乡试直接进入会试。

当然，参加会试的学子，必须获得学院的推荐，没有学院的推荐亦不可参加会试。

会试通过视为贡生，贡生进入殿试，殿试是由皇帝和文武百官共同监督完成的最后一场考试，在这场考试中，皇帝将亲自选出殿试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以及探花。

也只有这三人有资格在大朝会上直面皇帝，并接受文武百官的道贺。

这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程澜梦不敢小瞧这个朝代的学子，所以自打下定决心科考后哪怕拥有过目不忘的技能，她也没有一天松懈过。

同时天宇朝的科举制度，与程澜梦熟悉的科举制度有些类似也有些不同，它的考试科目分为五类，即时政（治国方略政策的了解）、墨义（资料分析）、明法（法律）、明字（文字）、明算（算学）。

乡试和会试，皆考这五类，然后按照综合分数选出优劣，殿试便像现在的论文答辩，只不过主考官是当今圣上。

士农工商，商为轻。

然算学却归在了科举考试内容里，成为所有学子必学科目，这一点是让程澜梦比较意外的。

而且接触过后程澜梦发现现在的算学同现代社会的高等数学比起来，就是初中生和大学生的区别，她不用将过多精力放在这科上。

当然了，从现代穿越而来，有优势便也有不足之处，比如说书法。

现代大家都习惯了硬笔，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笔记本随身携带，来往都是邮件传输，手写的机会越来越少。

故而，程澜梦的一手毛笔字摆出来，连这个时代启蒙后的三岁小儿都不如。

“程澜！”

堂上夫子突然叫到程澜梦的名字。

这节课是墨义课，夫子是闻山书院有着最严厉称号的孟夫子。

孟夫子为人刻板，什么事都讲究一板一眼，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有人打破常规。

而他执教的甲班恰恰就有两人站在了他的雷区上，一是靠背景进入甲班的乌郭安，剩下一个便是被院长破格收进来的弟子程澜。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撼。①’下一句是什么？”

程澜梦连忙收起心中杂念，起身从课桌后面站起来，弯腰行礼后她才朗声回答：“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②”

“其何意。”

程澜梦再次弯腰行礼，再答：“天地如此之大，人还因为无法掌握而感到遗憾。因此，说到大，整个天下也装载不下，说到小，天下没有人能把它分开。”

答对了，礼仪也没有错，没有抓住程澜的错处，孟夫子有些气郁，却也只能摆手让他坐下。

程澜梦刚坐下，这时一个纸团突然出现在她的课桌上。

程澜梦抬手取下纸团，她并没有立即查看纸团上的内容，也没有探头探脑去看是谁给她扔的纸团。

其实这也不难猜，程澜梦的位置特殊，又有屏风做遮挡，除了座位前方的，别人是无法绕过他将纸团扔过来。

舒承恩是班上出了名的社交达人，他的纸团不用看程澜梦也知道写的是什么。

果然，见程澜梦没有打开纸条，舒承恩在前方抓头挠腮好生焦急，一下课更是迫不及待冲到程澜梦的课桌前，然后质问：“你怎么不看纸条啊？”

应对话唠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程澜梦轻抬眼眸，清冷尽显：“何事？”

“三王庙的事你听说过了吗？”

程澜梦刚想说不感兴趣，舒承恩已经娓娓道来。

三王庙是邻郊的一个寺庙，因为一个传言，最近香火鼎盛，无数学子纷纷前往。

程澜梦还没来得及拒绝，旁边插过来一道声音，“承恩兄，算了吧，像程大学子这么天赋异禀的好学生，怎会信这些歪门邪道。”

说完他一脸挑衅的看向程澜梦，期待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舒承恩连忙出声帮程澜梦说话：“张兄，你别这样说程兄，程兄只是不善言辞而已。”

“错，”程澜梦搁下手中的笔，她说：“我觉得张志宇说得对。”

“是说你天赋异禀对，还是说你不信歪门邪道对？”课间本就无聊，有热闹自然不乏看客。

程澜梦：“都对。”

过目不忘可不就是天赋异禀，她也确实不信鬼神，哪怕她是穿越而来。

“你！”

众人皆被她这份厚颜无耻惊到，在座的各位遇到夸赞即使内心欣喜，表面上谁不谦虚两下。

跟着院长王修明一同过来的裴温纶站在教舍门口，正好听到这段对话。

他不由得抬眸顺着声音发源地看去，只可惜有屏风的遮挡，他未能如愿看到那张骄矜自傲的脸。

王修明咳嗽了一声。

原本围在屏风四周的学子闻声立马四处散去。

人潮散去，程澜梦也注意到了门口的王院长和他身边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

程澜梦从位置上起身，然后对着走近的两位行礼，“王院长，裴夫子。”

眼前隽秀的面容让王修明有片刻的恍惚，其实除了过目不忘之外，让王修明愿意为之破例的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眼前之人乃故人之子。

“这段时间学的怎么样？”王修明上前弯下腰作势要检查程澜梦近期的功课。

检查功课没什么，只要不嫌自己字丑就行。

字这个真的不是能速成的，程澜梦有自知之明，她坦然回答：“尚可，都能跟上。”

“尚可？”王修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直起身转头看向旁边的裴温纶，“你来考考他。”

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人立马瞪大了眼睛，那可是裴温纶裴天师诶，上一届三元及第我朝最年轻的状元，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他的亲自指导。

裴温纶上前，却是没有急着出题，深邃的目光落在王修明手中的书籍上。

书籍上密密麻麻标注满了小字，潦草却不凌乱，颇有一番洒脱之感。

只是……

裴温纶抬手伸出食指停在书中某段小字上，“此为何意？”

程澜梦凑过去一看，顿时额头上就爬满了黑线。

‘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高老庄。’

“花果山在何处？程澜你住高老庄？”裴温纶皱着眉头，似在思考花果山高老庄在何处。

“没有，没有，随手涂鸦而已。”说着程澜梦一把将自己的书籍卷进书袋里。

裴温纶却再次皱起眉头：“随手……涂鸦？涂鸦是何意？”

程澜梦一脸假笑，这位国师大人莫不是好奇宝宝？

这时，教舍门口匆匆跑来一人，“程澜！程澜！”

王修明凝眉：“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来人一惊，随即稳住身形，然后朝王修明行礼，“院长。”

王修明：“何事？”

来人往程澜梦身上看了一眼，随后回答：“乌郭安的父亲乌国公来了，他点名要见程澜。”

作者有话要说： ①②摘自《中庸》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