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给房东交了钥匙和房租,林衡和江白坐上了回村的骡车。
如今正是春耕时节,回村的路上到处都能看见农人赶着耕牛,扶着犁耙在田里劳作。
江白抱着小猫和林衡说道:“也不知道家里的田耕完了没?咱们回去还赶不赶得上?”
林衡笑道:“想家啦?”
“嗯,”江白点了点头,“想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过半年,但江白是真心的把林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也把林衡的亲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他前几年过得如无根浮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牵绊,自然格外珍惜。
这次一下子离家将近十多天,他怎么可能不想呢?
见江白归心似箭,林衡故意笑道:“我估计林瑜那个馋猫也正在盼着咱们回去呢。”
事实证明,林衡是真的了解他的妹妹。
林瑜一见他俩从车上下来,撒着欢的就扑了上来,叫过人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小白哥哥,你给我带啥好吃的了?”
林衡故意对江白挤了挤眼,“你看我没说错吧?”
江白忍俊不禁。
林瑜摸不着头脑,“你俩笑啥呢?”
“没啥,”江白从包袱里摸出一包芝麻糖递给她,林瑜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捧着糖就跑进家去了,一边跑一边大喊,“娘,桂花婶子,我哥和小白哥哥回来啦!”
林衡和江白相视而笑。
两个人回到家自然是受到热烈的欢迎,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他们在城里过得好不好?再就是问林衡考试考的怎么样?
当然,在林家的认知里,考秀才这种事也就是个重在参与,属于让林衡先去考一次长长见识的。哪怕考几次都考不中,以后教育子孙的时候也能拿出来说一说,作为鞭策子孙的上进小皮鞭。
啥?你说林衡一次就能考中?那咋可能吗?从没听说过秀才是这么容易考的。
江白也被林家人的这种态度影响,以为考过就算完了。
所以在里长带着县里的报喜先生,一路敲锣打鼓的到家里报喜的时候,留在家里做饭的何花和江白直接愣住了。
江白扎煞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看着突然就涌进家里的这么多人,有些迷惑又有些惊慌的的问道:“你们刚才说啥?”
报喜先生见多了考生以及家人得知考中后的各种反应,丝毫不以为杵的又笑着重新说了一遍,“我说您家相公这次县试高中案首,如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秀才公啦!”
“这这这……”何花一时不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还是江白反应快一些,他推了林瑜一把,“快去地里叫你哥回来!”
林瑜傻愣了一下,这才撒腿往外跑。
跑到门口的时候被锣鼓声吸引来的村民拦着问道:“阿瑜,你家这是有啥大喜事啊?”
林瑜脸上挂着大大笑容,高兴的回答道:“我哥中秀才啦!”说完她就推开人群跑去给她哥报信去了。
轰的一声,人群里就炸开了。
秀才!林家小子这是第一次去考吧?!这居然就中了秀才?!
有胆子大又好事的,直接就越过还在敲锣打鼓的报喜队伍,进去打听消息去了。
还没进门就听里长在里面大笑着说道:“弟妹啊,这可是大喜啊!阿衡可是咱们平昌村开天辟地头一个秀才公,他给咱们村的孩子开了个好头啊!”
居然还是真的!
那人的嘴巴顿时张的如塞了个鸡蛋般,梦游般的又出去了。
他出来以后,在门口等着信儿的村民赶紧推推他,“怎么样?是真的吗?”
那人这才回过神,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话来,他赶紧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激动说道:“是真的,林衡真的是秀才啦。”
顿时,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全村,以至于回家的路上就已经碰到了不少贺喜的人。到他回到家时,林家门口已是人山人海。
有眼尖的看见林衡,高声道:“林秀才回来啦!”
人群顿时分成两边,给新出炉的林秀才让出了一条路,从四面八方来的眼神刷刷的往林衡身上戳。
幸好林衡向来板的住,他笑着道了谢,这才往家走。
林衡就被这么被众人一路瞻仰着进了家门。
他一回来,何花和江白立刻迎了上来,他们从知道这喜信开始就又喜又慌,如今见主心骨回来,终于能松口气了。
林衡安抚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安心。
报喜先生一见正主回来,立马将喜报双手奉上。林衡道了谢,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大红洒金的纸面上写着他的籍贯和考试名次。
饶是以林衡的心性,在见到案首二字时也忍不住心中震荡,他忍不住欢喜的抿了抿嘴角。
里长见只有他自己回来,便往外张望了一下,问道:“阿衡,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你爹呢?”
林衡合上喜报笑道:“我爹今天上午和我叔去林家村拉基肥去了,还没回来。”
“嗐,这家安老弟,”里长笑道:“等他回来,知道错过了这大场面,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林衡笑了笑,走到何花和江白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何花和江白点点头,赶紧去了。
一会儿,他俩便端着一个小竹筐出来了,里面装了些散开的铜钱,看起来足有六七百文的样子。
林衡接过来,双手递给了报喜先生。
报喜先生喜出望外,连道不敢。
原先看新出炉的林案首一身溅着泥点子的短打,还以为这次怕是要白跑一趟,谁知道林案首居然如此懂规矩,报喜先生自然只有满嘴的好话。
得了赏钱,报喜先生又和林衡再三的说了去县衙报道的时辰和注意的事项,这才带着锣鼓队欢欢喜喜的走了,在林家门口看热闹的人却还没走。
何花带着江白,一人捧着一小捧铜钱出来,欢喜笑道:“让大家沾沾喜气,别嫌少啊。”
说完便将往半空中一抛,来看热闹的人纷纷兜着衣摆去接。接到的自然欢喜,没接到的也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
大家都满脸高兴的向林家道喜,何花和江白自然也都笑纳了。
这波热闹一过,人群才渐渐散了。
到了快正午时,林家安和林家福拉着一车基肥回来,一进村,就有人向他们道喜。
他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事啊就和我俩道喜?”
同村的林虎子笑道:“你还不知道哪,你家阿衡成秀才啦!”
“啥?!”兄弟二人傻了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二叔,可不敢胡说啊!”
“骗你干什么?”林虎子翻了个白眼,“今天上午县里都来人了,就你俩,啥热闹也没看着。”
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牛和车都不管了,撒腿就往家跑。
急得林虎子直跺脚,“车!你们的车不要啦?!你们家这牛脾气倔的要死,我拉不动啊!”
林家安和林家福哪里还顾得上车啊?俩四十多岁的人了,一个村的小伙子硬是没撵上他俩。
他们还没到家门口,就被等在那的桂花婶子看见了,她笑着高声叫道:“嫂子,阿衡,小白,他们回来了,赶紧把鞭铺开,咱们这就开始放。”
俩兄弟刚到家门口,气儿都还没喘匀,大红的鞭炮就噼里啪啦的炸开了。
林家安欢喜的直哆嗦,他抓着林衡胳膊问道:“阿衡,是真的吗?”
林衡笑着点了点头。
林家安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被他这么一引,全家不由的都是鼻子一酸。
林衡读了这么多年书,多不容易啊,从**岁开始,那么个小小的人,就得背着书箱去外村求学,有时候一去好几天都不能回来。
三伏三九的天气,人家的孩子都是撒丫子傻玩,只有他得风雨无阻的去上学。
如今外人能看到的就是他今日有多风光,能心疼他的也就只有自己家人了。
林衡安慰的捏了捏江白的手,然后他笑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啊?”
何花偷偷擦了擦眼睛,拍了他一记,“这老头子,这么高兴的事,哭什么?”
“对,高兴。”林家安笑着拿袖子擦了擦眼睛,“我这就是太高兴了。”擦干了眼泪,他对弟弟和弟妹说道:“今晚别走了,咱们一家今晚一起喝点。”
林家福也带着鼻音说道:“那感情好,我回去拿好酒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一家人这才收了眼泪,重新欢喜起来。
这一下午,就为这顿晚饭忙活了。
这些事,林衡没被允许插手,他被打发去和顾老师报喜去了。
顾老师一见他,就笑着打趣道:“哎呀,林案首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客气客气,”林衡拱拱手,“林案首的师父也不赖。”
“臭小子!”顾老师笑骂一句,拄着拐杖进门,“你家里人都欢喜吧?”
“看老师说的,”林衡有点得瑟,“谁家碰见这种事不欢喜啊?”
顾老师深觉自己嘴欠,他抬起拐杖敲了他一记,“瞅瞅你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衡笑着回头往身后瞅,“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顾老师深吸一口气,举起拐杖就追打起这个气人的皮猴。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师徒二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顾老师居处的桃林如今正是景色正盛之时,满园桃李之色互相辉映。二人坐在草庐相对,倒也很有几分古画上的神韵。
奈何其中一人一张嘴就破坏气氛。
林衡捂着被敲肿的半拉屁股,抱怨道:“老师您下手越来越狠了,我就是彩衣娱亲,您怎么还真的动手啊?”
顾老师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话茬,反倒是问道:“如今秀才你也考出来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林衡一愣,“不是跟着您继续读书吗?”
顾老师曾经在林衡面前大加批判县学里的学官都是些虫豸,纯属误人子弟,如今长宁县在乡试上的斩获稀少,县学里的学官得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所以林衡如今虽然已经是秀才,有了入县学学习的资格,他也没打算去。
看着弟子一脸的理所应当,顾老师心中一堵,耐着性子说道:“从乡试开始,你就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了,出去学一学对你有好处。”
林衡自然知道老师是为自己好,但他也有顾虑。
他将那日遇袭的事告诉了顾老师,最后他总结道:“这件事做的既冲动又不周密,简直处处都是漏洞。我听闻谭家已经两代经商,攒下了不小的家业,他家的掌权人不该如此无能,所以我猜,那日的主使之人应该是谭海。”
“他如此记恨我,若我去了县学,他还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林衡笑,“毕竟蠢人的行事风格真的不好预料。再说了,我明年秋天还要参加乡试,与他浪费那时间做甚?”
顾老师哼了一声,“还说别人蠢,你聪明到哪去了?我说让你去县学了吗?去那些蠢东西的地界干什么?浪费时间?”
林衡不解,“那您这是?”
顾老师取出一封信递给林衡,“我几天才得知,你有一个师兄调任到了本州任总学官,我给你写一封引荐信,让他安排一个名额给你。”
林衡大喜过望,他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
我徒 封彧 启,五个大字。
顾老师假假的说道:“十分不成器,都快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才坐到这位子上,唉!不争气!”
林衡嘴角不禁抽了抽,这个年纪坐到这个官职,在自己老师嘴里居然还是不争气,他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大了不少。
顾老师事情说完了,看小弟子那没出息的样子,深觉碍眼,然后就开始不耐烦的赶人,“走走走,回家和你爹娘好好商量商量,别在这碍我的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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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