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壶（下册） 第20章 不能改，只能藏

499.

你问我对安烬的了解有多少？用他的话来说，占了两成还不到。他只跟我聊现状与未来，至于过去，他不愿意提起。

叙述是苦难的再续，他这样对我说。只在我想了解更多的时候，很含糊地表示，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同小时候的他，是有很大差别的。我问他差别有多大？他说天空那么大。

这样的差别给了我充足的空间去想象。

脸颊上的雀斑是你几岁长出来的？你怎样看待它们，你感到骄傲吗？因为这是构成你的一部分。还是感到自卑？你知不知道你话很少？总量很少。我从来没看到过你有别的朋友，也从未见到过你主动和谁讲话。你以前走路不低头吗？你有过很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什么失去了？你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你从前，活泼开朗，所以我才对你没有印象？你想拥有多少影子......

500.

可安烬对我的了解，超出我认识的所有人。还没一起吃过几次饭，写完试卷我们也闲聊。我提起我的欠缺、匮乏、无能为力的渺小。他及时打断我，说，

“我没看到你的欠缺，我只看到你对过去的抵抗。你的本质想要改变几乎是不可能，你不能改，只能藏。”

十几岁的时候我做过不少错误的决定，但在听到这句之后，我决定和他有发展、有可能。并且希望未来能够验证这个决定不是错误的。

501.

别问我为什么，毕竟取向也是一样——不能改，只能藏。

502.

手机被没收那天，放学我路过打烊的店铺，有想过要不要购买一部新的。新的里面没有旧的短信，没有冬冬，没有过去只有告别。在店铺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没个打算。发呆的时候，你会不知不觉走回熟悉的地方，出租屋的门口，站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安烬。

“手机坏了？”他问我。

“被没收了，今天运气不好。”

“你不开心？”

“没有。”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不会，你不会做让我生气的事情。”你和邱炀不一样。

“要再买一个吗？”

“可以再买一个，但我不想换卡。”

“这周还能一起吃饭吗？”

“能。”

“下周呢？”

“也能。”

问完这些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很小声地说，

“晚安？”

“晚安。”

“你今天会睡不着吗？”

“我会吃药。”

“西药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依赖都不好。

“少吃一点？”

“看情况。”

503.

他缓缓下楼，我关上门，没回头。

504.

11月初来到补习机构，报除了外语以外的课程。课程表排好以后，牺牲周末。那个冷饮店我也很久没去了，那是我唯一害怕的，熟悉的地方。

505.

安烬还是跟着我，在不上课的时间，这是被我默许的他的自由。而我每一次转身确认过后，都会多出一点点的心安。也喜欢和他聊天，哪怕是听他的压力和烦躁。喜欢看他很郑重地抄写考试绝对不会考到的歌词，抄错了他通常不会改，而是撕下那一页，重来。

人生要是能够重来就好了，重来，遗憾不会有那么多。

某天在快餐店我问他，我们为什么不去喝粥？他说，我以为你喜欢吃这个。我说，我也以为你喜欢吃这个。后来我们去喝粥，砂锅粥的边缘是需要注意的，他有一次就不小心被烫了手。

“改变好像很简单，就像我们知道粥更好喝，就可以选择每天来这里喝粥。”我对他说。

他低头写字的时候，会显得额前的头发更长。他说只改变选择算不上改变，改变，是需要洗心革面的。

506.

洗心革面？洗多少次心，可以革面？心都被洗旧。

507.

我没说也没问，他把文具都收纳好，放进那个我至今不知道陪了他多久的灰色书包。

“明天是你生日。”他抬头看我。

“对。”

“你打算在哪过？”

“要不还是去快餐店？在快餐店过生日我记得会送一顶皇冠，纸质的。”

“你喜欢皇冠？”

“没，我开玩笑的。你方便去哪就在哪过吧，没那么多讲究。”

短信不适用了，面对面的谈话更多。我喜欢听他语气的变化，喜欢他无意识的表情，喜欢他思考，喜欢他不思考。喜欢他睁大眼睛问我，

“真的假的？？”

我都会笑着说，真的，或者假的。

508.

“你今年几岁了？”这次我们并肩走。

我算了一下，明年是二零零九。今年的我应该跟你同岁吧。不过你要永远18，我就，随便。

“应该跟你同一年的。”我说。

“那不可能。”他撕掉泡泡糖的包装，把泡泡糖放到嘴里。好几次他都问我要不要，我说不要。他以为我不爱吃糖，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看起来比他成熟。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不能改，只能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