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查第一军团。
程颐的目光落在最后重重的一点上,笑容戛然而止:“你什么意思?”
闫斯越用贝壳笔敲了敲纸,又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
“你是说……”程颐艰难吞咽一下,食指在第一军团下面划了一道,“有……叛徒?”
闫斯越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的理解没有偏差,这才点了点头:“是。”
程颐毛骨悚然:“我现在联系团长。”
闫斯越按住他的手腕,收起纸和贝壳笔,重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等他来我们再聊。”
程颐“哦”了声,跟着靠在墙上,无意识咬着下唇,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旁边就是病房的门口,护士进进出出,终于等里面的病人情况稳定,程颐长长叹了口,刚打算探头瞧瞧里面的病人病情如何,就见闫斯越猛地站起来走进病房。
一瞬间,程颐脑子里噼里啪啦闪着电火花,一下子猜到了病人的身份。
秦桉!
被闫斯越亲自抱回来的小人鱼!
*
秦桉状况已经稳定,精神丝顺利回收,对精神力并没有造成损伤,但是依旧需要休养。
因祸得福,小人鱼本就强悍的精神力经过这一番淬炼,更为自如可控起来。
他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大脑前所未有的活跃,精神力将方圆百里的信息全部毫无保留的反馈给大脑,脑子里像是装了一百个菜市场。
他按了按额角,忽然有人走到他床边,接着手指被另一双手取代,温度略高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穴位。
秦桉睁眼,撞进了一双红血丝遍布的眼睛里。
“你……”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闫斯越嘴边的胡茬,指尖仿佛被珊瑚丛扎了下。
他收回手,又没忍住,再次轻轻摸上去,顺着胡茬边缘向上,白皙骨感的手轻轻覆盖住脸庞。
小人鱼小声叹了口气:“瘦了。”
“嗯,”闫斯越目不转睛盯着他,“你也瘦了。”
秦桉触发自动防护机制,把自己包裹在精神丝编制的“茧”了,接连几日不吃不喝,就连营养液都无法注射,小人鱼整个人瘦了一圈,瞧着更小了。
好歹精神力还能吸收补充液,除了掉了点肉,精神倒是很好。
闫斯越崩了几天几夜的弦总算是放松下来,身体状态达到极限的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眼球也传来干涩的痛感。
“你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秦桉指尖慢吞吞挪动到了眼角的位置,指尖轻轻靠近眼球,“有点痛哦,忍一忍。”
闫斯越应声,下一秒眼泪毫无预兆夺眶而出,整个眼球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他下意识双眼紧闭,几秒后眼底一片温凉,眼球干涩难以转动的感觉消失了。
“痛不痛?”秦桉紧张的捧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眼球,“你眼睛怎么不动啊?很疼吗?”
他紧张的碰了碰闫斯越的眼皮,眼球被指尖轻轻按压,小幅度转动起来。
视线从小人鱼的眼睛落到略微失水的唇上,喉结滚动,闫斯越明显感受到此时的心率似乎有点快了。
“不疼,”他迅速起身,把目光放在一旁的水杯上,“喝点水吗?医生说你需要补充水分。”
秦桉没什么精神的应了声,曲起腿拉开裤子,指腹抚摸着鳞片状干燥的痕迹。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他把特战组当做自己的家,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迫切希望回到温暖安全的地方好好休养。
“等医生观察,”闫斯越在水杯里加了点盐,摇匀后把吸管放在秦桉嘴边,“楼顶有私密泳池,等会带你去。”
“好哦!”秦桉欢呼一声,双手抱着篮球大的水杯,一口气全部喝完,满足地眯起眼睛,“还要!”
闫斯越任劳任怨,秦桉趴在小床边,边看闫斯越边问他:“阿苏他们怎么样了?阿苏的伤口有没有恢复?”
“已经没事了,”闫斯越再次把水杯递给他,“阿苏带着其他人鱼在顶楼泳池,要去找他们吗?”
“我们的身份没关系吗?”秦桉问,“人鱼的身份会不会带来麻烦?”
闫斯越思索片刻,说:“我可能……有个消息没告诉你。”
秦桉歪头:“什么?”
沉默几秒,闫斯越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再次深觉人类的卑劣。
“是议会,”他先把自己摘出来,防止被小人鱼迁怒,“议会想和虫族议和,消息被阿野知道了,他带人炸了红塔大门,议会不敢担责,悄悄放出消息将会和人鱼族联手对付虫族,还答应阿野人鱼族可以进入陆地学习,阿野不答应,又把议会老头给揍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着,阿野又答应了,现在议会已经在准备人鱼族入学的事情了。”
并且为了尽快平息人鱼族的怒火,甚至全程没有卡审核,整套流程顺利的特战组都没来得及插手阻拦。
短短一句话,内涵消息过于庞大,秦桉呆滞一秒,竟然不知道该先震惊哪一个。
“阿苏呢?”秦桉张了张嘴,喉咙缓缓挤出一句话,“阿苏他……没阻止阿野吗?”
两人对视,秦桉读懂了闫斯越的无奈。
是了,阿苏受伤了,说不定阿野出去甩尾巴的时候阿苏还没苏醒。
该死的阿野,又给他搞了烂摊子!
秦桉面色冷冰冰,穿着医院提供的大一号的病号装,气势汹汹冲向顶楼:“阿野!!!”
水池内,阿苏和海星对视一眼,露出幸灾乐祸的笑,纵身一跃,迅速逃离阿野所在的水池,水花四溅,站在岸边看热闹的程颐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双眼紧闭,双手慢慢把脸上的水抹干净,刚张嘴准备大声吐槽,又听一声巨响,水花溅起三米高,咸湿的海水猛地灌进他嘴里。
程颐:“……”
门外管理人员被声音吸引,带着温柔的笑容走向闫斯越:“先生您好,请问里面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闫斯越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水声,夹杂着阿野痛苦的哀嚎,唇角微微抽搐,“有需要会找您帮忙的,谢谢。”
追月和彩云身为皇室近侍,迅速挡住阿野的去路,秦桉鱼尾一甩,水流从泳池内飞起,凝聚成迅速旋转的水柱,朝着阿野的方向迅速移动。
“祭司救命!”阿野慌不择路,顾不得没穿衣裳,鱼尾迅速化作双腿,捂着私密处迅速跑向阿苏。
阿苏掩唇一笑,带着海星迅速跳进另一个池子,阿野无依无靠,被迫变成人鱼被卷入水流。
秦桉圆润的瞳孔已经变为竖瞳,尖锐的十指轻而易举在岸边留下抓痕,他双臂在岸边借力,整条鱼矫健的跃出水面,身子弯成一张拉满的弓。
下一秒,蓝色的鱼尾裹挟着怒意重重辟出,闫斯越只来得及看一眼阿野惊慌的表情,随后他整条鱼便如同流星一般,砸进了一旁的墙内。
墙壁裂开一个大洞,把隔壁的放松的病人吓得惊叫连连,秦桉又用水流卷住阿野的腰,把他按进水池里。
“你留在医院负责帮忙维修,”秦桉眼神危险的眯起,“若是再敢惹是生非,我就把你丢回大海!”
阿野面色一变,连忙垂下脑袋,嗫嚅着应了声“是”。
虽然很不服气,可是皇的命令不可违背,秦桉出院那天,阿野蔫头耷拉脑站在医院门口,目送秦桉等人离开。
“小阿野拜拜喽,”程颐欠兮兮地拍拍阿野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啊。”
阿野恶狠狠瞪他一眼,带着怨气转头回了顶楼。
皇真是被这群花言巧语的人类迷惑了!既然想要拉他们人鱼族入局,他阿野要点好处怎么了?!
真搞不懂皇为什么那么生气。
几天后,阿野泄气的坐在楼下花坛,想着几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眼前的阳光忽然被挡住,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
他猛地抬头,眼里带着戒备:“怎么是你?皇呢?!”
“小桉让我来接你,”闫斯越俯视着他,声音不像面对秦桉是那么温和,“走吧。”
阿野愤愤起身,跟在他身边上了飞行器,飞行器缓缓升入空中,他望着窗外飞流不息的各式各样飞行器,闷声闷气地问道:“皇……他还生气吗?”
闫斯越斜了他一眼,“唔”了声。
阿野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秦桉依旧在生气,本就耷拉着的脑袋快要垂到胸口了。
“真不知道我的建议有什么不好,”他气闷嘀咕着,“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阿野,”闫斯越收起光脑,侧头看着闷闷不乐的人鱼,“小桉生气你贸然闯入议会,而不是你给议会提出的条件。”
阿野一愣,缓缓抬头,歪头看着闫斯越:“什么?”
“秦桉生气是因为你太过鲁莽,议会由第一军团把手,若非祈狄把事情压下来了,你恐怕要去蹲大牢了。”
人鱼族没有大牢,但是有水牢,就在海底最偏僻最孤寂最危险的海沟里。
“现在情况很复杂,你贸然把人鱼族牵扯进来,让小桉也很为难,”闫斯越收回视线,点到为止,“从大局来看,你的建议弥补了你犯的错误。”
阿野沉默几秒,追问道:“所以皇到底消气没有啊?”
人类就是烦,说句话啊都弯弯绕绕的!
闫斯越很轻的叹了口气:“小桉生气是因为你不顾自己安危,懂了吗?”
阿野一噎,别过脑袋,好半晌才瓦声瓦气地应了声:“故弄玄虚!”
闫斯越:“……如果没原谅你,你现在应该在中心医院顶流刷泳池。”
“这不就好了吗,”听到皇不再生气,阿野双手环胸,下巴微微扬起,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人类说话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