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曙上课去的时候一节课已经过半了,但是刚开学第一节课也不会讲什么东西,他一进门就吸引了全班的目光,一阵唏嘘声,他本就来得晚,班主任不高兴,但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相当复杂,惊讶,好奇,最后是,高兴?
她甚至没批评迟曙一句,就让他回位了。
“同学们,希望班里的男生都向迟曙学习,他的发型很符合我们的要求,寸头,不扎眼,也非常有个性。”
饶是立宵,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迟曙回到位置的时候,刘宇潮几乎要贴他身上,“我特地给你占的位置,发消息不回,我以为你不上了。”
“剪头发去了。”
刘宇潮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发型有点儿太潮了。”
迟曙挑了挑眉,“所以你撑不起来。”
“切。”
“你这学期走读吗?”
“废话,我不走读,家里就刘女士一个人。”
“我也走读。”
“你住哪儿啊。”
“住你家。”
“别开玩笑,我认真呢,你家离这么远,你住哪儿啊?”
“我认真的。”迟曙玩笑道,“给你付房租怎么样?”
刘宇潮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不把我当哥们。”
他又忍不住盯着迟曙的脑门看,这发型他比迟曙还不适应,“你到底是为什么剪个这么发型?”
“晚自习谁的课?”迟曙答非所问。
“靠。”刘宇潮瞬间坐到位置上,“数学卷子还没写。”
终于安静了。
晚自习很静,是迟曙喜欢的数学课,他半节课写完了数学题,剩下半节课转着笔发呆,目光在教室转,从门口,黑板,课程表,到一排一排的人,落在一个半弓的腰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看着他的侧脸。
那个被他盯了半节课的人突然伸了伸腰,转了转脖子,还回头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正好跟迟曙的目光对视上,迟曙转笔动作一顿,笔飞了出去,直直扎在刘宇潮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黑色长印,刘宇潮吼了一嗓子,下课铃响了。
迟曙还没来得及跟刘宇潮道歉,发现立宵那位又没人了。
暑假的时候有人谣传立宵要退学,可开学之后他还是按时到校了,可见就是谣传。
立宵似乎跟杨家幸分手了,据说是杨家幸觉得立宵不爱她,所以要分手,杨家幸已经不再来找他了。
倒是王琪悦,立宵似乎在追她,也许是她追立宵,迟曙不太看得明白。他们的事情他以前关注得少,现在去看也是朦朦胧胧的不知实情。
王琪悦是校花一般的存在,她的美,是惊心动魄的美,很耐看,玫瑰一般娇艳。立宵似乎对她颇为上心,至少没有跟杨家幸那样玩似的,还经常去班里找她,迟曙经常看到立宵站在隔壁王琪悦班级的门口,靠着栏杆往操场看。
每次王琪悦从班级里出来,总会带着个什么东西,也许是一个千纸鹤糖,也许是一颗巧克力,塞进立宵的嘴里。
最近教官们查谈恋爱查得很严,但对立宵似乎总有些格外的纵容,立宵认识杨光,也许跟孙凡也有点交情。迟曙一直以为教官们对他的纵容是因为外面那些□□,直到有一次立宵晚自习下课晚没回家,转到宿舍楼前边教官的屋子。
教官们住的跟学生一个水平,但比学生强一点,他们的屋里可能八人宿舍,十人宿舍,二十人大宿舍只住了两个人,但床多。立宵有时候晚自习太晚,就索性住在教官那里,教官都是些二三十岁的男人,除了管人的时候严格,大多数时候跟同学们相处还是颇为愉快的,有些学生跟教官完全是称兄道弟的关系,立宵也不例外。
晚上迟曙去教室宿舍给数学老师送卷子,恰好看见立宵跟一个教官说话,洗漱台旁边两排大树,把他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教官,我们俩谁跟谁呀,这种事儿何必麻烦老师呢。”在这一年的第三个?女朋友被抓住,立宵的胳膊半搭在一个教官肩膀上,跟街头小混混商量干坏事似的,勾肩搭背的,试图讨饶。
那个教官穿着一身严丝合缝的教官服,但因为过于瘦了,腰带缠得很紧,两手臂放在身侧的时候,整个人像个长方体,笔直立着。他看来往的学生流逐渐稀少,抬脚往学生密集的洗漱台走去,有些洗漱的学生忍不住偷瞄他们,大多数人已经对这位经常光顾教官肩膀的不速之客习以为常了。
“我告诉你立宵,这次的事你老师必须知道,开学才多久,我逮着的情侣也就五六对,其中三对都有你,你这是两星期换一个吗,咱能收敛收敛不?”
站军姿似的瘦教官毫不客气,声音中气十足,一旁已经隐约传来学生的笑声,但立宵毫不在意。吊儿郎当跟着教官进了屋,屋里另一个胖胖的和蔼的教官看见他就笑了起来,起身关了门。
迟曙上楼了。
第二天迟曙吃饭的时候特意拐到通报批评的小黑板前边,没有立宵。
迟曙午饭的时候去得早,倒是看到相当戏剧性的一副场景,杨家幸和王琪悦坐在一起,杨家幸拿了饭盒,似乎在等人。迟曙想不起来还有别人。
迟曙这中午的饭吃得慢极了。
立宵从食堂门口晃进来,他没有往王琪悦那边走,王琪悦似乎也不是在等他,倒是杨家幸看了他一眼,立宵走到两个男生桌前面,似乎是另外一个班里的,有一个跟立宵一样花花公子的,是王阳朔,他追王琪悦追了很久了,被称作王琪悦的骑士,另一个是李梓舒,阶段里的名人,成绩好得很,各科都很均衡的好,是迟曙的一大劲敌。
迟曙不知道他们三个还有交情,因为王阳朔和李梓舒,尤其是李梓舒,并没有跟外边的□□有任何往来。
那边的人看到立宵到了,就开始吃了,王琪悦和杨家幸似乎玩得很好,也许杨家幸不是在等人,她真的只是拿了饭盒来找自己的好朋友。
迟曙一直吃到餐厅没什么人了,他餐盘里的米都凉了,这期间杨家幸有好几次往立宵那边看,后来一直毫不在意的王琪悦也往立宵那边看了几眼,甚至还跟王阳朔对视了几眼,可立宵自始至终就没有抬头,只静静吃着饭,听着李梓舒说话,不时笑笑。
迟曙直觉立宵跟他们两个才是真的好哥们儿,一个人的表情很容易反映出一个人的状态,立宵在他们两个面前很放松,跟在孙凡和杨光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迟曙越来越不明白,他甚至觉得也许立宵跟王琪悦也许没有在一起。
立宵的行事作风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立宵他们终于吃完了饭,餐厅也没什么人了,他们慢悠悠从后边走过来,迟曙拿了餐具准备起身,一双手突然伸到他眼前,放了一瓶水,立宵笑着低头,迟曙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道。
“今天中午的米,真的很噎人。”
迟曙一愣,看了一眼自己没动两口的米饭,这米饭确实很难吃。
李梓舒魔术师的往他桌上放了一个红豆味的面包,他胳膊靠在迟曙肩膀上,“我认识你,你是我们数学老师嘴里的数学奇才,还写的一手好字,你的卷子还在我们教室后边贴着呢,我那一手破字已经不知道挨了数学老师多少骂了,中午不吃饱下午怎么有力气做题,这个红豆面包特别好吃……”
李梓舒的嘴真的名不虚传,对着一个陌生人都能滔滔不绝,说起话来根本停不下来,怪不得一中午都没怎么见王阳朔和立宵开口,迟曙觉得这瓶水不该给他,应该给李梓舒才对。
没等李梓舒说完,王阳朔已经揽着立宵的脖子出去了。
“他们走了。”
李梓舒笑了笑,非常不见外地帮他拿起了水和面包,“没事,我跟你一起走,顺便讨教一下,你用的什么字帖……”
迟曙有点儿后悔吃到这么晚。
晚上晚自习没有拖堂,但是数学老师把立宵留下,一直到人走得稀稀落落了才离开,迟曙在做数学题,正好等数学老师离开的时候写完交给他,数学老师皱起来的眉头都舒展了,他看了看卷子扭头看了一眼准备离开的立宵,
“立宵,数学有问题可以问问迟曙啊,一个班的。”
“好。”立宵应了一声,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教室,又勾着头回来,“老师慢走。”
“行,你们也早点回去。”
迟曙站起来的时候,立宵已经拎着书包出去了,他出教室的时候,立宵已经没影了。
迟曙的电车就在学校门口,以前周末可能坐班车回家,因为周末迟林会到镇上,要用电车,但迟攸同回来之后都是迟攸同开了车来接他,有时候来不了,迟曙就还是骑着电车回家,今晚上他一出学校就觉得不对劲儿,门口他的电车旁边站了一群人,他刚出校门没几步,那些人就围了上来,
“迟曙?是吧。”
“我不认识你们。”迟曙慢慢往学校的方向移了一步。
“有人请你喝个茶,就前边几步路,不用我们送你吧。”
迟曙被人往前推了一步,往漆黑的小巷子里走,他一直以为这里都是学区房,倒不知道这么隐蔽的地方还有个酒吧。
酒吧灯光很暗,一进门就是一排高脚桌,再往前是两排沙发,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喝着酒,看见他抬头笑了笑,迟曙认识他,是那天去接他的那个男的,头发有些长,是他喜欢的发型,那人朝旁边的人招了招手,“尤里,给我们攸少的弟弟,调一杯酒。”
一个黄头发的欧洲人去调酒了,那个沙发上那个的男人笑着看他,“请坐啊。”
迟曙浏览一眼周围的人,坐下了。尤里把酒放到他面前。
迟曙看了一眼,蓝色的,海洋一般深邃美丽的酒,“我不会喝酒。”
“哦,”那个男的笑了一声,坐起身,他的脸露在灯光下,是一张很惊艳的脸,迟曙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那天晚上也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看来,确实是王子一般的男人。
“你那天晚上不是喝了酒,还醉了吧。”
“那是啤酒,我第一次喝。”迟曙直觉惹不起他们,但是也不敢乱喝东西,“我还是学生,不能喝酒。”
那个男人笑了起来,又仰躺在沙发上,“那就不喝吧,有什么想喝的饮料吗?”
“没有。”
“嗯,”那个男人看了一圈四周,“你们都先出去吧,不要吓到小朋友。”
那一群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尤里。
“尤里,去把我给小朋友的礼物拿上来。”
尤里犹豫了一下,“少爷,他还是个学生。”
那个男的浅浅笑了笑,扭头看他,“所以呢?”
“我这就去。”尤里立马出去了。
“小朋友,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那个人鬼魅似的眼睛看着迟曙,眼尾勾起来。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那个男人露出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依旧笑着。
迟曙抬头看着他。
“我在追求你哥哥。”那个男人看着迟曙有些僵硬的神情,笑得格外开怀,“可是,你哥哥是不是更喜欢你呢。”
迟曙觉得整个身体一片冰凉,他嘴唇翕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我可是他弟弟。”
那个男人挑着眉,依旧看着他,“嗯?”了一声。迟曙这才意识到,他没发出声音,他的嗓子好像哑了。
“你喜欢你哥哥吗?”
迟曙不说话。
“你知道你哥哥在床上有多漂亮吗?”
“你哥哥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关起来。”那个男的嘴角露出的笑意,像是阴森的树林张牙舞爪,“关起来,一辈子。”
“你哥哥说你喜欢长头发。”
“他也喜欢。”
“你哥哥有病,他会把你关起来。”
“他是杀人犯。”
“你不喜欢他——”
关起来!
周围天旋地转,似乎天地被翻了一番,迟曙头晕眼花,扶着长沙发突然吐了起来,他扶着胸口喘息了一会儿,朝着门口冲了出去,门口的人拦住他,他不管不顾地反抗,眼见真要打红眼了,一辆车开过来,迟攸同大步从车里下来,没等他过来,屋里的男人招了招手,几个围着迟曙的人立马退开了,迟曙看了一眼迟攸同,直接越过他跑了出去。
“真可惜,还没看到我的礼物呢?”男人喝了口酒,坐了回去,看着迟攸同走进来。
迟攸同大步走进来,一拳头打上来,被叫尤里的挡开了。
男人笑着看着迟攸同,朝尤里挥了挥手,尤里退出去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坐在沙发上,看着迟攸同无力的样子,“你不跟我走,我不会停手的。”
那人偏灰的眼珠转了一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一个被海外通缉的杀人犯,还是说你希望药效发作,自己对你可爱的弟弟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迟攸同顿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褪去了愤怒,漠然看着他,“什么时候走。”
那个人笑了笑,站起来,抬手扶着迟攸同的下巴,吻了上去,“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好好告个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