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婚
秋高气爽,北雁南飞,宜纳采,忌出行。
今天是合金厂副厂长的儿子过来下聘订婚的日子,黎月坐在床边,眉头深锁。
“月月,你听话,别甩脸子。你的出身这么差,张阿姨好不容易说拢这门亲事,你要是又搅黄了,谁还敢要你?”
“人家还不是看在你有个好模样的份上,不计较你的出身,况且副厂长家的家境多好,别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嫁过去,顺便把你的工作也解决了,你别耍性子。”
黎月站起身,挤出微笑,推着表婶往外走:“知道了婶婶,你先出去嘛,我收拾一下。”
表婶点了点头:“这才像话,他们就快过来了,你拾掇拾掇也是应该的,别像上次见面那样故意整得跟个邋遢鬼似的。”
黎月送表婶离开,眼睛顺势扫了一下衣柜,那里放着一个腰布包,里面装着二十来斤粮票,几十块钱,这是黎月在两分钟前,趁着表婶出门的空当,从她放粮票和钱的地方翻出来的。
并不算多,但这些东西,说白了也是黎月自己的。从小到大亲戚给她的压岁钱,她攒下来的钱,都让表婶收了起来,问表婶要的时候,表婶就说用完了。还有粮票,也是从黎月口中节省下来的。她长身体的时候,都不敢多吃一个馒头。
一句话,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她都要逃婚了,拿走自己的所有物怎么了?
可是第一次做“贼”,她吓得背后虚汗直冒,才塞进腰布包里,就听见表婶回来的脚步声,她只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表婶总算走了,黎月轻轻吁了一口气。等下她会直接坐火车去南方投靠大姨,大姨是个老师,也许能帮忙让她去做个代课老师或者找找别的工作,总之她先独立生活下去要紧。
现在是1968年,即将迎来大规模的下乡运动,她如果不嫁人,大概率是会被安排下乡的。像她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会是重点改造的对象。
黎家祖上是做生意的,发展最鼎盛时,有两间工厂,三间金店,若干别的店铺……40年代末,黎家爷爷带着二叔先去了美国,50年代初,在公私合营前,黎父带着黎母及哥哥姐姐经港转道去了美国。
只留下当时还不满半岁的小月儿,托付给了表婶一家。黎家父母给了表叔表婶足够她生活到成年的钱财物资,只是这些年日子太苦,钱没有全用在她身上,也花得差不多了。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本想考个大学,结果高中没读完,时运政策之下,大家都没大学可上。
半年前,原身大病了一场,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黎月正好穿进来。
这半年来,黎月出落得越发漂亮,跟变了个人似的。又因为成分不好,找不到工作,表婶见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便四处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只盼着早点儿把这个烫手山芋嫁出去。
但黎月才不是原来那个好拿捏,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给表弟表妹的姑娘,她可不想这么早嫁人,为此跟表婶吵个没完。
上次被人介绍合金厂副厂长的儿子,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相的亲,黎月觉得这次再不逃走,自己就完了。
接下来不是被迫嫁人,就是下乡做知青,要么去开垦北大荒,要么去西南种橡胶,还有小命回城吗?
总而言之,她得给自己谋条出路。
把表婶推出去后,黎月将腰布包里的东西打点好,再绑在腰上。
随后出门,跟表婶说:“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回来。”
表婶正往果盘里放炒花生,用来招待下聘的人,随口应了一声。
黎月一出门,穿过机床厂家属院,直接去了院外不远的公交站。
发小古燕梅早早拿着行李包在这里等她了,黎月接过行李包,清甜一笑。
古燕梅担忧地问:“黎月,你昨天让我保管行李,今天在这里等你,你究竟要去干什么?”
黎月笑眯眯:“反正都要走了,不怕告诉你,我要去南方找我大姨。”
“去南方?”古燕梅目瞪口呆。
“那当然,我票都买好了。”
“那你婶婶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逃走的,我才不会嫁给不喜欢的男人。
古燕梅一听,立即道:“那不行那不行,他们知道了不得急死。”
“我留信了。”黎月看着古燕梅,“我到了后也会给你写信的。”
“可是,”古燕梅有些急,“你不能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我有我大姨工作的学校地址和家庭住址,下了火车,我直接去找她。”
古燕梅有种说不上的焦急,一把扯住了她胳膊,不让她走。
“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了,”黎月挣脱开,“我这是为了寻找生路。”
“唯一的朋友……”古燕梅愣了一下,“蓉蓉和东平不算吗?”
黎月冷哼:“他们不算,我祝他们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
“黎月!”古燕梅郁闷地加重了语气,“不要这样嘛,你以前都很温和的,还祝他们幸福。”
那是原身温和,不是她温和。
他们几个人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李东平从小就喜欢黎月,黎月也喜欢他,结果因为黎月的家庭出身,他们家里不同意,伍蓉蓉趁机撬了墙角。
黎月穿进来时,他俩正好订亲,原身受了情伤,才难过得高烧不退。
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停下,黎月朝古燕梅挥手:“梅子再见,我会给你写信的。”
看着黎月的身影,古燕梅无奈地叹气。
车子一走,从旁边大树边钻出一个人影,朝古燕梅喂了一声:“她要去哪儿?”
古燕梅看着蓉蓉:“去南方她大姨家。”
“走了正好,要不然东平老惦记着她,一下跟我说一个月不见,黎月又变漂亮了,一下又说两个月不见,她性格也变开朗了。东平就是放不下她,她要是不走,早晚是个祸害。”
古燕梅心中不安地道:“你别说了。”
蓉蓉笑着搂过她的肩膀:“好好好,不说这个,陪我去趟百货商场,新郎新娘的胸花我不满意,想再换换。”
古燕梅思来想去,最后说道:“我不去了,我得去跟黎月的婶婶说一声,要不然真的要出事。”
蓉蓉一把扯过她胳膊:“你现在去做什么,也得等火车发了再说吧。”
“火车要是发了,就来不及了。你真的舍得黎月一个人去南方吗?她比我们都要小,你不怕她出事?”古燕梅老实巴交惯了,突然硬气起来,让伍蓉蓉愣了一下。
下一秒,蓉蓉挺直了腰杆说:“你朝我嚷什么,决定逃婚去南方的又不是我,是她自己想去的。副厂长的儿子都想娶她,她在挑什么?”
“你要是现在去告状,把黎月逮回来了,她不会怪罪你吗?你别忘了,是你帮她藏行李的,还有,我跟东平在一起,也有你一分功劳。”
古燕梅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跑向了家属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离开京城,去几千里外的地方。”
刚跑进家属院门口,黎月的表婶就急匆匆迎面而来:“燕梅,看到月月了吗?”
古燕梅抹了一把眼泪:“她去火车站了。”
表婶气急败坏道:“这个死丫头!把我收着的粮票和钱全卷走了,她跑去火车站是要逃到哪里?”
古燕梅呆愣住:“她拿了你的粮票和钱?”
“全拿走了,还骗我说去上厕所……”
……
公交车很快抵达火车站,黎月拿着一个行李包,腰间揣着钱与粮,心里一点儿也不慌。
相反,她的心情非常雀跃。
大姨这几年都有联系,前不久在信里还让她有时间去南方玩。只是因为表叔表婶不放心,一直没让她去。
虽然说前路漫漫,未必就很好,但至少,不用见到那个色眯眯的副厂长儿子。
对方长得真的猥琐,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她十**岁,活力满满,正是喜欢帅哥的年纪,即使不幸穿了进来,也不会改变审美。
距离发车时间还早,黎月随着乘客走下公交车。
只要穿过马路,前方就是火车站。
可就在穿过人行道时,身后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也不下车推着走,偏偏要骑着走。
虽然他骑在边上,但黎月也在边上,为了不碰到自行车,她往里挤了挤,被一个烦躁的大妈粗臂一甩,直接打在黎月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打到了要害部位,瞬间的疼痛,让她几乎失去意识。身子往斑马线旁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上撞,嘭的一声,撞在车头,随后晕了过去。
那是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车的男人面色冷峻地看着行人经过,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发生,他不得不赶紧下车。
被击中的部位他很清楚,叫颈动脉窦,情况轻的晕厥几秒就能醒,严重的可能直接危害性命。
身材高大的男人蹲在女孩跟前,扶着她胳膊,摇了摇,再唤了几声:“小同志。”
女孩都没反应。
围观的人则说:“看,她嘴唇都发白了。”
男人再试探了一下,察觉她的呼吸与脉搏随之越发微弱,他顾不上许多,直接抱起人往副驾驶座位走。
把人放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再匆匆开往就近的军医院。
……
真抱歉,小姑姑那本有点难写,只好放在下一本写。
这本手感正热,先写。[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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