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熙童端起面前的无酒精鸡尾酒猛灌了一口,怒骂一声:“Fuck!差一点就逮出来这个小人是谁了!”
不知是匡密的话传到了抄袭者耳朵里,还是期刊编辑部听到了什么风声,抄袭者竟撤了稿。
查均:“这肯定是你身边的人做的,你想想有没有得罪过谁?”
兰熙童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冲:“我没得罪过谁吧,就算得罪了我估计也不知道,人家脑门上也不会写着‘你得罪我了’。”
查均:“那下次做报告尽量不要给底下的老师、学生**文了,谁知道他们拿来干什么用去。”
兰熙童:“关键是整个系里做医学人类学的就匡老师和我呀……”
查均:“说不定不是人类学这边的呢?人类学本身就没几个老师,博后、博士更没几个,还得是社会学那边的。”
“算了算了,我们也不是警察,现在一丝线索都没有,破哪门子案。我就是憋屈,找你们抒发一下心中郁闷和怒意。”
“不憋屈,这么想的话,你的论文比预想中发出来得快,是不是?”实验终于告一段落的徐语斯独自一人来到Sips,正好听到兰熙童最后一句话。
“我这就把可不许抽烟~”瑞特从天而降,从徐语斯手中夺去一根香烟,“没办法,这里的环境及时这样,物业上和消防都严禁吸烟,就怕出点岔子,这个楼都受影响。”
被这一小插曲一闹,兰熙童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不是戒烟了吗?”
“戒了戒了,就是想闻闻,这一根没了,我就彻底没了,绝对不买新的。”想到此,徐语斯突然哀嚎一句,吓了兰熙童一跳。
“一惊一乍啥呢!”
“下个月开始分析数据,跑数据的间歇我就看看文献构思构思论文,没有尼古丁,我看到了生涯的无望……”徐语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们一般都用什么跑数据?”
“R。”
“R啊?我现在跟着导师搞了一点定量的数据分析,他也叫我用R,可是人家社会学用得上这么高级的玩意儿?”
“哪里高级了?R是我们的基操,想当初我没有一点基础,花了三个月闭门造车,终于学会了。”
“牛!”查均撇嘴、点头、竖起大拇指,“我们最基本的是SPSS,现在还用这个会被人说老土,大部分人用Stata,只有很少一部分用R语言。”
“说起定量我就头疼,我甚至不用那些定性分析工具,什么atlas.ti,Nvivo之类的,编码的过程还不如我对着转译出的文本一点点去分析效率高呢。”兰熙童抓了一把瑞特给他们上的小食。
“喂,你们不能不聊学术么?”瑞特虽然并不外行,但也不想听。
“不太行,每次有人提议聊天别的,我们总能绕回到学术。”兰熙童无奈说道,“再说聊别的,你们也参与不进来,比如娱乐圈八卦,你们聊足球的话,我们也懒得参与,本来今天就人少,还分开聊,那还不如不坐一起喝酒呢。”
“fine……那我走,你们慢慢喝!这个美女第一次来,第一轮我请了!”瑞特指着徐语斯,说完就去别的有熟人的桌儿了。
“说起娱乐圈八卦,最近还真吃到大瓜了。”徐语斯小声说道。
“什么瓜?”一听有八卦,查均反倒比兰熙童还积极。
在酒吧坐到午夜过后,兰熙童坐不下去,三人这才离开,徐语斯再次跟着去兰熙童家蹭住。
“你俩一起走,我就不当护花使者了!”查均挥手和二人作别,他需要从此处往南去,兰熙童和徐语斯则是往西。
兰熙童上午刚醒来就收到教务那边发来的消息,让他们这些没课的去201教室听系主任的讲座。徐语斯还没醒,兰熙童留了早饭便先出门了。
童心已泯:我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一大早就薅我接受什么学术伦理与学术规范讲座,哼!想剽窃的人,你给他讲一百遍要注意学术伦理,他也会走捷径的!
沙滩上的死鱼:[早]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事儿被系里的人知道了,所以给所有博士及以上的人紧紧弦儿,无聊你就在下边刷手机、构思你的论文去!
沙滩上的死鱼:[谢谢投喂] 按你的尿性,你肯定是去搜文献去了。
社会学学术伦理与学术规范培训讲座
主讲人:周其民
“各位同事、同学,大家好。最近有人向我投诉,我系青年教师最新投稿论文遭人恶意泄露,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或许就要被安上抄袭的骂名。经过系里一致商议,由我给大家好好讲讲‘学术伦理与社会学研究的规范实践’,希望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听着这一席话,一向冷静自持的兰熙童很想大声告诉周边的人:那个最新投稿论文遭人恶意泄露的青椒是我啊!是我!
可是看了看两侧空着的座位,兰熙童还是按下心中躁动,耳朵继续听周其民的讲座,眼睛却盯着电脑屏幕一心二用。
“在社会学的世界里,我们研究的对象是人,是由尊严、有脆弱性、有社会位置和情感的人。因此,我们对学术伦理的要i去不仅仅是防止造假和剽窃,而且更关乎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的权力关系,关乎社会科学的公共信任。
“高校和科研机构里的论文造假、数据伪造、署名不当、知情同意缺失等情况一直存在,今年更是被曝光出来,以至于让公众对学术产生了怀疑,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样一个问题,作为社会科学研究者,我们应该如何在复杂的研究与发表环境保持诚实、负责与尊重。”
童心已泯:听听,这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多好,论文造假、数据伪造、署名不当!谁不知道现在圈里导师霸着学生的一作,还把通讯留给自己啊,当然,我不是在说周老师。
沙滩上的死鱼:你说也没人把你怎么着。说起来,我们这个圈里论文造假、数据伪造一点都不稀罕。
沙滩上的死鱼:话说是谁不打算仔细听的,怎么感觉你全听进去了。
……我这不是为了吐槽。兰熙童回复道。
“我们来举几个例子,比如有本科学生去做问卷调查,因为时间紧、经费少,竟然自行填问卷,要不是导师负责,对着问卷仔细比对,终于发现端倪,就让他糊弄过去了。要是几年后才查出来有数据造假的嫌疑,学位直接取消,得不偿失。最后是给他延毕一年,不是嫌时间紧吗,现在多了一年的时间让他去收集问卷。
“这一方面社会学倒是需要向人类学学习,保留原始的田野笔记、田野日记、录音和问卷,社会学就是对田野要求时间太少,所以很容易造假。但我们也不可能如人类学那般动辄三个月、半年、一年的。就只能靠你们自己自觉了。”
童心已泯:还是说了几句我们人类学的好话的,这话我爱听。
沙滩上的死鱼:不是你们人类学老祖中神话破灭的时候了?
童心已泯:不能那么说,马林诺夫斯虽然在《一本严格意义上的日记》里流露出了和《西太平洋上的航海者》不同的心情和态度,但是人家的数据你总不能说是假的吧。充其量就是他没有他在后面那本书里塑造得那么伟光正。就拿我研究老年人吧,我有同理心也架不住老年人里有混蛋,这种情况我不得在私人领域,也就是日记里骂一骂了?
“说一个引用不当与文献使用不当的例子,有教师在英文论文中‘改写’多段国内学者陈国,认为‘只要换成英文、思路重组就不算抄袭’。结果发表出来以后还是因人举报而被撤稿。抄袭不仅是文字复制,还包括未经承认的思想挪用。翻译型抄袭与改写性剽窃在国际期刊或者国外作品译介中很普遍。”
童心已泯:我感觉周老师在点某位大佬呢!
千钧一发:???
童心已泯:我在听学术伦理的讲座,周其民周老师在讲。讲到抄袭了,我想到某位大佬在自己写得书里,大段翻译了国外某社会学家写作的导论书籍的段落,然后直接用在自己的书里。
千钧一发:不愧是系主任,大佬不就在同系,就不怕传到那个老师耳朵里?
童心已泯:呵呵,当初周老师不也是替他在学校里求情,这才没有闹很大?我看周老师也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要不是大佬就在咱们系,他都要点出大名了吧?
“最后讲点田野调查中的学术伦理吧,那就是尽量不要泄露真实地名、人物和姓名,必须警惕‘再一次剥夺’,虽然我们是研究者,但是我们不能以学术名义重述他们的痛苦,注意**与公开的界限。保持反思性记录,寻求同行督导。
“总之,大家要记住,学术伦理不是一纸规定,而是一种日常的自我修养。你们是社会科学工作者,你们的职业伦理,最终体现为我们如何理解他人、记录谁会、呈现真相。要记住,知是生产不是权力的演练,而是理解与尊重的艺术。好了,今天先到这里。”
闻言,兰熙童啪地一声合上电脑,装到包里便要离开。
“熙童留一下。”
“周老师?”
“你的事儿匡密老师跟我说了,叶邈也过来找我来着,听说文成担任的是《医学与人文》的审稿,正好这个期刊的主编我认识,已经通过后台知道投稿人是谁了,我已经对其进行了严厉地谈话,这方面你不要担心。”
“周老师,真的不能告诉我是谁吗?”
“能接触到你论文的都是系里的,大家都认识,我也不希望大家以后闹得太僵,受到批评就够了,私下里我会再给一些处分的。”周其民和声说道,毕竟这件事他有些责任,只不过这个就无需兰熙童知道了。
见周其民不愿多讲,兰熙童便很有眼色地告辞。
童心已泯:呵呵!敢做不敢当的东西,别让我知道是谁!
沙滩上的死鱼:看来对方撤稿是这个周老师发挥了作用啊,是脓肿总要冒头儿的,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