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星星 第4章 第 4 章

伴随着小学生身份的到来，陆昭双喜临门的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高光时刻，普天同庆，陆昭有狗了！一只德国黑贝！四只黑黑的小眼珠对上的时候，陆昭开始拿出产房高音来表达喜悦，抱着狗子又亲又晃，然后……狗子由于没见过这世面……尿了。

哦，确实狗生没见到过这般阵仗，没关系，未来的几年，它就是整个小区最帅的狗子，没有之一。尤其有着之前开瓢儿的经历，陆妈对寒暑假尤其谨慎，都是把陆昭一个人反锁在家里，两间卧室，一个饭厅，一个厨房，一个小小院，这是陆昭茁壮成长的小学时光，时至今日，陆昭仍然会在脑内像电视剧闪回一样的重回那个置景当中去寻找快乐。

新成员的加入，最重要的就是取名字了，陆昭凭一己之力将名字定格成她最爱的［雪碧］，陆妈不同意，理由并没给到，这让年少的陆昭心里不服，生气的很。陆爸来解围，只是说了不好听。

嗯嗯，其实很多问题，你小时候不会懂的。但是不重要，叫什么都能获得同样的开心啊，黑黑的小家伙还奶唧唧的呢，陆昭需要调动所有的精力去出演一个大人，在幼犬的面前才有面儿。

周日，爸妈休息，打算给陆昭做她的最爱红烧带鱼，在做饭过程中陆昭突发灵感，窜进厨房跟陆妈说要叫老虎！！兴奋的小眼珠完全看不见踢翻了的垃圾筐，陆妈一下子给她拎出来，继续煎鱼。没得到官方认可的陆昭去找陆爸，表达了一番为什么要叫老虎的演讲，小脑袋摇摇晃晃，小手伸着扮老虎状，当即决定，他们家的第四名成员就是这个不太虎的老虎！

遛狗是陆爸和陆昭共同分摊的工作，每天早晚各一次，不管春夏，天气好坏，三个背影从不间断，不分前后的你追我赶，产房高音一姐笑着叫着跳着，老虎越长越大，身形就要超过一姐这个小土豆了。

养孩子最大的收获就是，长的真快，但你如果养了大型犬种，这种喜悦感会加倍呈现。又养孩子又养狗的陆爸陆妈几乎可以勇夺金牌饲养员的称号了，陆昭缓慢增长的同时，老虎却先长成了威风少年。准确地说，是比陆昭都能拿来尬吹的“二胎”。

小学生陆昭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天真烂漫的祖国花骨朵。任何方面都不突出的她，在校园随时能隐身。赶上陆爸被单位外派上海武汉等地学习，陆昭不懂这些，但特别喜欢陆爸出差学习，因为每次一段时间的分离，就会带来无数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本地没有的衣服式样。每每这个时候，陆昭就不再隐身，变成了小小世界里的目光焦点。能粘掉牙的大白兔，各色小饼干，再加一身陆爸新给买的衣服，红色小皮鞋，那个年代，陆昭是她们当地第一个穿上红色小皮衣的女孩，当然是革的，但是足以拉风到坐公交车都有阿姨穿过人群来打听衣服情况。陆昭在整个校园也是另类存在了，连老师都要多看她几眼。

有一天，班主任让陆昭下课后去办公室。这是三年小学生涯首次被点名去办公室。那个年代，被点名去办公室多数都是有问题的学生，需要被训。陆昭左想右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最后一节课几乎没听，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假设。等来到了办公室的一瞬间，班主任单刀直入“陆昭你这个衣服在哪里来的？”

“？？？？？”老师的问话方式让陆昭招架不来，什么叫，哪里来的？年纪小小的陆昭觉得很别扭，但又说不上具体为什么。

一下子懵住的陆昭一时间语塞，这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紧接着更让陆昭更为不解的是，班主任让她女儿站在陆昭跟前，比陆昭高一年级的张蕊原来是班主任的女儿啊。

还没等消化完这个信息，班主任就说，你们两个换一下衣服，陆昭你在办公室等老师一会儿。对于陆昭来说，这属于信息大爆炸的一天，单拎出来都未必能想通的事，今天全赶一起了。很快两个小姑娘对换了衣服，张蕊跟班主任一起去了操场那边的校训墙，正值五月，天气散发着春意，陆昭并没有穿起张蕊的外套，而是穿着秋衣直接去窗边观察。

学校的一些教职工在统一的摄影师规范下随机组合的拍着照片。张蕊作为职工家属当然有这个便利条件的。张蕊还照了单独的照片，在校训墙下敬着少先队礼。五月的阳光，洒在少先队孩子的脸上，笑容映衬着红领巾，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众人拍完各自散去，班主任带着张蕊往办公室回走，一路在笑着说着，陆昭的目光看着校训：文明／诚实／勤奋／创新。几个大字，今天有点刺眼。

回到家，午饭已经做好一会儿，陆妈问怎么今天晚回来，陆昭搪塞说跟小伙伴玩了一会儿忘记时间，下次不会这样了。陆妈没多想，赶紧让孩子洗手喝水吃饭。午饭吃的有些心事重重，陆妈因为要赶着下午上班也没多问，在上班前，陆昭突然跟陆妈说“妈妈给我找件别的衣服吧，我有点热了。”陆妈看着红脸蛋的陆昭，想想可能小孩子确实燥热一些，去衣柜翻出了校服。“那就穿校服吧，但是不好看啊。”“嗯，没事的。”陆妈直接上班去了。收拾碗筷是陆昭的工作，水池子里洗干净了碗，陆昭还跟老虎聊了会儿天“张蕊的妈妈是班主任。”“班主任让我把我的衣服给张蕊穿”“张蕊他们拍了照片”“张蕊还拍了单人照呢“午后，老虎变成了懒猫，眼皮都抬不起来，但是碍于小主人的表达**太强烈，强撑着自己不去睡觉，看看表快到上学时间了，陆昭穿上校服锁门走人。老虎一下子沉睡过去，都没有过度。

陆昭又回到了那个人群中找不到的她，自从那天以后，在没穿过那件漂亮的外套。躲过了一年，由于生长迅速，第二年已经完全穿不了的程度，陆妈也跟奶奶一样，在遗憾这么好看这么贵的衣服说穿不上就穿不上了，还在同步抱怨陆爸以后不要给她买这么贵的衣服，只穿一年太不划算，陆爸报以微笑说着“闺女的每一年都不能留遗憾，好看的衣服穿了就得着了，女孩儿嘛，总是要打扮才行的。“耳朵里听不见陆爸陆妈的感悟，陆昭此刻只有满心欢喜，终于不用穿那件衣服了！每次回望，陆昭都觉得，那件事对她来说，像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侮辱。

升入小学高年级的陆昭感受着周遭带来的变化，一些女孩子已经开始成年了，她们在身形和外貌上跟陆昭这种小土豆形成了鲜明的差别，逐渐班里也因为生长发育问题逐渐分割了交友权限，天下一分为二，一部分已经开始走向少女的明媚，一部分像陆昭一样还天天在土里裹乱。

女孩子是不能独立上厕所，是那个年代的通病。每次课间都要三五成群的去，少女们自发的结成了小团体，每次去厕所前，都要偷偷的快速的在包里拿出什么，然后一群人火速的去厕所，陆昭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找不到答案。

有一次假装也去厕所的陆昭跟在少女们身后，少女们径直走向的是厕所最尽头的隔间厕所，隔间厕所是给老师们准备的，以往陆昭都是在大敞四开的厕所解决。陆昭也从没去过隔间厕所，因为很早听说，有别的小土豆说隔间厕所有好大一包血的，在陆昭心里，这等同于医院之类的危险地带，她小时候摔破过头，那血从头上流下来的感觉热乎乎，晕乎乎的，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她不敢看血，她是绝对不去的。跟稍儿，非但没解决疑问，反倒是增加了恐惧感。陆昭直快速摇摇头，试图把自己从这又悬疑又恐惧的情绪中拽出来。

今天午饭吃的有点早，距离陆妈去单位还要好一会儿，陆昭忍不住去跟陆妈把自己怎么也想不清的疑问一股脑丢出来，单眼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陆妈听完所有不相干的疑问后，转头看看自己女儿，这个小土豆一般的姑娘，也很快就要成人了呀。

于是从床上坐起，认真的把陆昭从面对面拉到跟自己平坐的姿态，跟她事无巨细的讲了陆妈演练过很久的女性青春期知识分享，期间陆昭的眼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午间生理课上完，陆昭的眼睛也回不去了，不再是单眼皮的小土豆，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瞪眼瞪太久，反正从那天开始，陆昭有一只眼睛变成了双眼皮，而且size也比以往大了一个量级。以至于下午上课的时候，同桌都在嘀咕，你怎么一中午就感觉长变样了啊？

当晚，陆妈给远在上海的陆爸写信，说了女儿的变化，也感谢他的教案，让陆妈在理论结合实践中给陆昭好好上了一课。

临近毕业，班上的土豆越来越少了，但陆昭还在坚守着土豆们的尊严屹立不倒。跟她关系好的小米，有一天突然神秘的跟陆昭说，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有一些害怕和担忧。陆昭由于已经完成了岗前培训，沉稳的跟小米精准复述了陆爸的生理课，并结合陆妈的实践经验，给小米进行了午间答疑解惑。

小米震惊到，“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啊，你不是还没有吗？”“在可预见的事情上，要做好前期准备。”陆昭依然复述着刘妈的话，但小米不懂，以为陆昭这个小土豆真是单纯的了不起。

预备铃响了，少女牵着小土豆的手，摇啊摇的去课堂走去，背影处是镀了金的校训：文明／诚实／勤奋／创新

直到结束小学生身份，陆昭依然没能迈进少女门槛，和小学的同学们嬉笑着在操场四处拍照留念，除了大合影，陆昭规避了校训墙前面的合影，单独坐在操场的高台上，晃着腿，看着同学们。用静默的方式，跟小学时代告别，跟同学们告别。因为初中，陆昭就要去别的城市去上课了，不出意外，她是一个人，和同学们就都分开了。既然是分开，就没必要留太多的念想。

她没告诉任何人，小米也不知道。在没有网络，电话又不普及的年代，这一转身，就是天涯了。

陆昭在感受这六年在校园的一切，感受自己的成长，陌生的城市是什么样的，她也不知道，但她有老虎，嗯对，未来没什么可怕的。有风吹过，吹起陆昭的发梢，衬着这双仿佛能看透世事的丹凤眼，一瞬间，陆昭有了股子少年侠者的意味。此后多年，陆昭回忆起童年，这一幕都会给她一些启示。她也是从那时候，习惯了“漂泊”，甚至成年后做梦的场景都是那个操场里，她在思考各种问题，仿佛是她自己的结界，正是有了这个宝地，她以后的人生挫折才有了修复的地方。庚金女命硬又强，凡事都得自己独立处理才行，外在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