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分不清前后左右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名为“江南月”的存在。
这个存在向虚无发问。
飘散的雾里一道倩影摇曳。
她慨叹:“我就是你呀。”
“我就是江南月呀。”
发问的存在似乎有些迟疑,空白的记忆让她充满疑惑。
冰冰凉凉的触感抚摸过她的脸颊。
“我怎么会骗你呢?”
她低语着。
这个游离的存在如此孤独,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温和的家庭,可以相依的同伴。
存在动摇了,伸出手想要拉住飘摇的虚无。
因为这就是存在的渴望。
摇曳的倩影有些哀怨,有些埋怨。
“你在不满什么呢?江南月。”
你明明已经拥有了五湖四海权势滔天爱你护你的师尊,又有一灵动活泼日日夜夜思念你的师妹,四海之内无人不颂唱你的威名,他们都在等你凯旋归来。
为何日日沉着脸苦大仇深,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存在沉不住气,连连追问虚无是否欺骗于她。
虚无无形张开羽翼,包揽住存在,随后它们化身为“江南月”。
“江南月”贪恋地抚摸过自己的脸庞,温柔开口:“我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无人在意的虚无某处,一道剑光凌厉一闪,随后隐入迷雾中。
“查出个啥结果没?”二狗子探头探脑往里看。
张三郎一把把他拽回来:“怎么可能那么快。”
二狗子一撇嘴:“瞧她阵势不小,俺还琢磨马上就能查出来嘞。”
张三郎和他说不通,兀自叹口气,又将视线转移到一边儿的李四身上。
李四自打见过那女子以来,一直沉默。
他靠近过去,拍拍李四:“有什么烦心事吗?”
二狗子嘴欠:“定是被女人迷了眼睛去!”
李四竟然没有回嘴,他大掌抹了一把脸,络腮胡被捋的更乱了:“咱姑娘,”他伸手比量,连带着傻笑,“应该也长这么大咯。”
此话一落,气氛凝滞了起来。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这一遭要是能平安回去,不知回去面对的是陌生的家人,还是破落的茅草屋呢?
二狗子嘴巴一咧,猛皱鼻子,使劲儿把眼泪往回吞。
此情此景,张三郎不识趣地当了破坏氛围的,他冷不丁刺道:“怎么可能能相提并论呢?人家活了几百年可能才长这么大,我们几百年又是几辈子。”
二狗子和李四面面相觑,头一次这么想打张三郎。
二狗子道:“要是俺们也能成仙就好了。”
李四看二狗子那瘦的跟杆似的憋屈样,正想笑他没睡觉咋说梦话。
骏马飞驰而过,扬了他一嘴的灰。
马上的正是天子亲卫,他直直冲着营帐就去了。
后面跟了一水儿的人,二狗子扒拉开还在咳嗽的李四,随便逮了一个:“这啥情况?”
那兵卫想必很急,没空同二狗子计较,言简意赅撂下一句“案子有进展了”就急匆匆甩开追上去了。
一旁的张三郎自是也听到了,他喃喃:“竟然这么快?”
账内。
玄明坐于左,白云起负手而立。
亲卫之首抱拳一一道来。
事情追溯至一日前。
率先发现的是张账房的尸体,他悬于房顶,脚下一封遗书。
他承认自己因嗜赌挪用公款,造成军饷不足。
他深切忏悔,并甘愿以死谢罪。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白云起捏着遗书却是看出端倪。
好像是知道他们要来才写了这一封信,没头没尾的。
赌徒多为亡命之徒,在尚未暴露时不抓紧跑路,只等着人来抓然后死去,倒更像是交差的意思。
他一口气堵住,怒极反笑。
不让他查?那他非要查下去。
这不查罢了,一查才闹事。
这张账房根本就是冒名顶替,路引都是伪造的,不过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赌狗,浸淫赌场半生,那缺失的小指就是这么没的。
买官之前他原是有妻儿,莫名其妙妻儿失踪,他也是忽然就有了一.大笔钱买官甚至再入赌场。
这要再看不出来白云起才是纯傻子。
但上哪找人牙子,从哪儿追人去了哪,才是大问题。
多亏老天长眼,那对他横眉立眼的天族小皇子玄明煞白着脸闯进来,指名道姓提了两处地址。
白云起追问原因,玄明暴怒后不言,只一个劲儿地重复要他们抓紧去赶紧,言语之间甚至有了哀求的意思。
时间折回现在。
已然找到张账房之子,在那赌坊极乐坊中做人.肉靶子供人取乐,人牙子业已抓到押入牢内等候审讯。
只是其母下落不明怕是凶多吉少。
白云起长出一口气只觉得畅快,头一次觉得玄明如此顺眼。
他觑着玄明,拱手拜谢。
玄明苍白着脸没什么好气,硬邦邦开口:“本宫要去极乐坊。”
霎时气氛冷了下来。
白云起皱眉,他在权衡。
他是真的怕玄明在他的地界出什么事儿。
这小皇子看着急功近利,心眼如针。
随行的天官诚惶诚恐:“殿下不可!那处变数过多,殿下若是出事,臣等无言面见君上啊!”
玄明目眦欲裂,气得直抖:“本宫的话你敢不听?”
天官吓得直接跪下了:“殿下慎重啊!何必执着于那龙潭虎穴?不是有江大人在吗?”
玄明咬牙切齿:“本宫说、本宫亲自去!”
天官是真怕小皇子出事牵连到他,赶忙又要跪又要磕。
“我守着他就是。”
一道阴影徐徐投下罩住了玄明。
天官抬起了头,看见他刚刚提到的人。
江南月安抚似的拍了拍玄明的肩膀,随后开口:“我守着殿下就是,”她低头,眼里是燃动陌生的火光,“我师父在这儿,也一定会认可的。”
温暮饶有兴致地将凉掉的茶水随手倒入盆栽中。
干涸的土壤狼吞虎咽下这几滴残余的水。
这还是人族月前上供的珍品,只是身娇体弱,没出几日就打蔫儿。
他笑着向筝雪递话:“小雪儿,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福浅命薄。”
筝雪的眼神一点不离他,听他此话撇嘴倒是没好气回怼:“按师父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照料,再命硬的也活不了多久。”
温暮摇着头轻笑,歪头眯起眼睛瞧筝雪。
筝雪不惧,大大方方瞪了回去。
她收了玩笑神色,带了些疑惑开口:“师父为何执意要劝君上送三殿下去前线?”
三皇子玄明出身低微暂且不提,他平日唯唯诺诺,存在感极低,送上前线不是去拖后腿吗?
师姐在前线已经很辛苦了!
温暮拨弄萎靡的枝叶,随性道:“三皇子殿下内敛,不要小瞧他。”
筝雪欲言又止,可是这三皇子怎么看都不是能人啊!
算了,师父这么说,定有其观瞻。
她乌溜溜眼睛一转,一下子转移了重点:“师姐!”
筝雪对自己此前劝江南月前去千尺秘境的决定十分满意。
江南月自打从秘境出来之后,和师父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也不再动辄就去寻魔族的人来往。
师父叫她去送劝降书,她也毫无异议。
要说美中不足,就是师姐除了和她还有师父来往还有公事之外,安静坐着时间变长了。
筝雪早先还有些担心,去问温暮,温暮也只是揉了揉她的头,煞有介事地说江南月突然打开自己一时之间害羞也是正常的。
这么一想有道理,筝雪就没再想别的,毕竟这几年战火连天,她也不想为了这点私情再打扰师父师姐。
温暮看着她,笑了笑后不再有其他表达,过了会儿冷不丁开口:“那我们找日子去看看你师姐,如何?”
他抬起一双血红的眸子,笑得意味深长。
“她也一定想我们了。”
也许是江南月抬出温暮的名号,让天官打怵。
又也许是江南月自愿把那责任包揽,他乐得清闲。
几番拉扯后他总算是应了玄明探访极乐坊的要求。
你方来,我方往,鸡飞狗跳又一场。
把他们送走后,玄明扶着头坐下了:“可以放过我了吗?夫人。”
当然诸多看客是看不见的。
只有他能看见那双目流血的女子,也只有他能听见她怨怼的辱骂和金钗划过玻璃的絮语。
他只是在看见张账房尸体的时候,不经意对上了那黑黝黝的眼眶。
世人皆知天下不过五族:天、人、神、魔、妖。
其实还有一个不可说的族群。
玄明的母妃就来自那里。
鬼族。
这是绝对不能被外界所知的。
不知道天君出于何等原因,就是要把他母妃纳入后宫,再留给她千百年的孤独。
生下一个血统不干净的他,明明早已遗忘他,还要拎出来做太子的磨刀石。
弃子不过如此。
他一直都看得见鬼。
天宫里全都是鬼。
夫人飘到他眼前,空荡荡的眼眶对着他眼睛。
又是红色的泪水。
他这几日完全就是这女鬼的傀儡,什么极乐坊,什么人牙子,都是她揪着耳朵灌输给他的。
玄明漫无目的地想,要是张账房真是自杀的该多好。
他喃喃:“夫人...真是挑软柿子捏啊。”
“殿下叫谁夫人呢?”
玄明汗毛倒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账帘被一只惨白的手缓缓挑开,月色映出了那苍白又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
庆祝过签我将狠狠日更一个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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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惊变·黄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