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理智与情感 第16章 KTV

两人同时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钱包。

黑色钱夹敞开躺在地板上，一边是卡夹，一边是相片夹，相片夹里有一张小小的全家福。

姜轻轻蹲下身的动作顿住，伸出去的手也缓缓的往回收，目光死寂般盯着相片里的人。

蓝郁生捡起钱夹，见姜轻轻垂眸注视钱夹里的全家福，他一一给她介绍里面的人，“这是我爷爷奶奶，这两位是我爸爸妈妈，还有…”他指着照片里穿白色裙子的女人，“这是我姑姑。”

“还买不买单了？”老板催促蓝郁生，“97元。”

身后已有两人在排队，“不好意思！”蓝郁生笑了笑，从钱夹里拿出一张一百递给超市老板。

姜轻轻木然的朝门外走去，放在收银台上的半瓶水也没拿。

“轻轻…”

蓝郁生正在等老板找零，不知姜轻轻怎么一言不语就先向门口走去。

姜轻轻神情恍惚的走出超市。

难怪，难怪她觉得他那双眼睛在哪里见过，那张脸似曾相识，原来他们竟是一家人。

姜轻轻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自己居然还几近被他的话语行为所迷惑，对他心软，真谓是可笑至极。

她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朝她脚下做的小动作。

当膝盖着地摩擦在不光滑的水泥地板上时，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姜轻轻瞬间清醒。

周围传来讥笑声：“夏小鱼，看你跑步时手脚挺灵活的，怎么走个路就这么木头木脑的，莫不是拿了个第二，就变二了？”

姜轻轻抬起头环视一圈，三四个穿着白T恤黑长裤校服的少女围着她，对其中笑得最得意的谭诗怡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夏小鱼。”

谭诗怡冷哼一声，“你不是，谁是？我找的就是你，都有手段让蓝郁生陪你比赛了，却没胆量承认自己是谁？”她眼看着蓝郁生与她往超市方向而去，问过旁人十号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带上几个同伴跟了过来。

原来，是因为他。

这时，身后传来重重的呼喊，“轻轻！”

蓝郁生把零食扔在地上冲了过来，双手扶住姜轻轻想将她托起来，“轻轻，你有没有怎样？”他此刻的脸色阴郁得吓人，几个女生赶忙朝后退闪几步。

姜轻轻忍住膝盖和手肘上的剧痛毫不留情的推开他，自己缓缓站直身子。

“轻轻你…”蓝郁生错愕的看着姜轻轻眼神冷冽的朝自己看过一眼。

少女们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蓝郁生是何许人，竟有人会把他推开。

姜轻轻上前两步站在谭诗怡面前，看了眼自己左臂手肘上血液从磨得卷翘的皮肤中渗透出来，右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甩了过去。

“既然爱而不得，就该好好自我反省。”她声音本就沙哑，现下听着更是冷而粗嘎。

谭诗怡被打偏的脸颊上浮现出红色指印，她惊愕回过神，“你竟敢打我，你疯了！”扬起手就要还回来，却被蓝郁生快速反应过来抬手挡住。

谭诗怡怒火中烧，“你还帮着她，她根本就不领你的情。”看着姜轻轻一步一步倒退转头就走，对同伴大喊：“给我抓住她。”

“我看谁敢，害她跌倒的帐我害没跟你们算…”

无人敢动，这个少年凶狠的面容着实有些骇人。

“你喜欢她什么？她声音跟鸭嗓子似的，人跟……”

“你给我闭嘴！”

姜轻轻早就已经不在意别人怎么评论她的嗓音，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不想再见到这些人。

谭诗怡拽住蓝郁生的手臂不让他跟她走，“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喜欢你就不会推开你，你跟我一样，都是一厢情愿而已。”

蓝郁生甩开她的手，压抑而粗暴道：“我心甘情愿，与你何干？别再纠缠我，别逼我对你动手。“这一瞬，他往常爱笑的眉眼，客气有礼的气度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狠戾。任何伤害姜轻轻的人，他都不能宽恕。

姜轻轻步履蹒跚的往校门口走去。

“轻轻，轻轻！”

声音由远至近，少年奔跑而来，似一阵风挡在她身前，“轻轻，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们……”

“蓝郁生”姜轻轻打断他的话，声音不轻不重，“我和你，以后别再见面，也别再联系。”

蓝郁生直视她的目光，这是第一次，轻轻叫他的名字，却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让你受伤，是我的错，但我不会就此放弃。”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跟着她出超市，让她跌倒，让她受了委屈，被别人嘲笑，如果因为这样就放弃她，不可能。

绕过他就想离开，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他完全不明白真正让她受伤的是什么。

“轻轻，别走，先去我们学校医务室看看好吗？”他轻柔的拉住她没有受伤的手臂，话音里带着一丝乞求，一丝颤抖。她的眼神让他觉得今天一别，她就不会在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姜轻轻道：“不”

她轻易挣脱他的桎梏，头也不回的往校门外走。

门卫大叔终于瞧见她出来，“小姑娘，找到你弟弟了吗？”

姜轻轻道：“找到了，谢谢您！”

少年站在校园铁门内，一瞬不瞬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转角。

姜轻轻回到家里，已是中午时分。

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她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慢慢的躺下去，窗外的光线隐隐约约透射进来落在电视柜上的原木相框上，照片里是她和姜馨晚的合照。

老旧的小区，隔音效果全无，对面楼里各种声音传进来。今天十一，大多数人都在欢度国庆，有在颠锅炒菜的声音，有一家人在热热闹闹吃午餐的声音，有电视机的声音，有孩子捣乱父母喝止的声音。

各种生活气息的声音，只有她的家里安安静静的，姜馨晚早上出门去学校了，外婆还在姨外婆家。

她想，她有多久没有一家人一起慢慢享受一顿午餐了，多久没有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家里失去了这种生活？

哦，从她12岁那年开始，从她与妈妈高高兴兴的出门给她的爸爸选生日礼物时，意外遇到她的那个温柔敦厚的爸爸与一个女人甜甜蜜蜜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的时候。

后来…,记忆嘎然而止。

在绝望中求生，让她不敢再继续回忆。

今天的她有些累有些痛了。也不想再打开电视让里面的声音陪着她。

闭上眼睛，姜轻轻沉沉的睡了过去。

太阳渐渐西下，屋内被黑暗笼罩。

桌上的手机一直不停的响着，姜轻轻毫无知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烟雾缭绕，只有火光闪亮，她大声呼喊求救，烟雾吸入体内，她渐渐支撑不住倒在烟雾中，一阵猛烈的撞击门板声传来…

手机铃声停了，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老式木门被敲打得一颤一颤。

门外有人在说话。

“你别敲了，她肯定不在家。”

“不可能，我都听到手机铃声了，她肯定在家。”足以证明，这楼是没有隔音的。

“这门都快被你敲坏了，你大声喊嘛！”

“喊了也没反应呐！”

这时，门被朝里打开，门外两个女生激动道：“轻轻，你果真在家！”

姜轻轻在两位高中同学难以抵挡的热情攻势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一起来到莎糖KTV。

莎糖是湘城市年轻人喜欢来玩的场所，这里环境舒适，音质效果好，服务周到，绿色健康。除了消费是一众KTV中最贵的，没有其它不足。

夜幕降临，莎糖KTV的的灯光在夜空中光彩夺目，耀眼璀璨。

包厢里，高中同学刘元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唱着悲伤情歌，大伙一言难尽的瞧着她一个人的表演。

其中去姜轻轻家把她带来的小曼在她耳边道：“前任出轨，她失恋了。”

姜轻轻听到出轨两字，微微一僵，而后又点点头，一颗一颗嚼着爆米花，伸手准备去端桌上的酒，被小曼打断。

小曼指了指桌面上另外几杯橙色饮料，“这几个杯子里是酒，你喝那橙汁。”

姜轻轻看了眼橙汁再看看这颜色粉红色的鸡尾酒道：“我喝酒。”

小曼诧异道：“你怎么了？”好孩子的轻轻竟然想喝酒了？

姜轻轻端起酒杯，漠然的盯住杯中的酒道：“没怎么了，这酒漂亮，它吸引了我。”喝了它，让它消失不见。

男同学王泽灏打从姜轻轻进门后就一直在观察她，他端着杯啤酒走了过来坐在姜轻轻另边的位置道：“姜轻轻，一个人喝酒多无味，我们干一杯！”

小曼对他道：“一边去，别打扰我们女生说悄悄话。”

姜轻轻没有理睬他，直接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意外地发现这酒味道还不错，甜甜的似水蜜桃味的果汁。

王泽灏挑挑眉道：“慢慢喝，这酒喝多了也会醉的。”

姜轻轻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王泽灏早已习惯她这副模样，不在意的又凑近道：“姜轻轻，你有男朋友了吗？”

姜轻轻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酒，似想到什么，摇摇头，又是一口气喝完。

小曼道：“要男朋友做什么？最后受伤的还不都是女人！”

“人渐醉了夜更深，在这一刻多么接近……”

这时，一首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适时出现，刘元珊完全陷入到悲情音乐之中不可自拔。

众人捂脸，有完没完啊。

小曼端起酒杯道：“轻轻，既然你想喝，那我今天陪你不醉不归。”成年人的世界，有许多时刻只想依靠酒精来麻痹自己。

王泽灏把酒杯与她们凑一起碰杯道：“一起。”

高中毕业五六年来，同学聚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的人还在学校，有的已工作，有的单身，有的已经有了家室，各有各的生活境遇，相聚一起，怀念起曾经的年少时光，唯有这酒让人真情流露，快乐与悲伤共处。

一曲容易受伤的女人还未完，刘元珊情绪失控对着话筒嘶吼：“王八蛋，我恨你，你现在伤我，总有一日你会在别人那里还回去的，你会遭到报应的。”

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报应这回事，错了的人永远活得比谁都好，

众人抢过她手里的麦，纷纷递酒道：“忘了那王八蛋，好男人在前方等你，来来来，我们喝酒，今天大家都不醉不归，陪你一醉方休。”

姜轻轻看着这景象，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亦怨亦恨的情绪仿佛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出心底，吞噬着她全身的神经末梢。

听着这一首首触动人心的音乐，她一杯接一杯，王泽灏最先投降，啤酒下肚，撑得慌，“我先去下洗手间。”

莎糖另外一个大包厢里，一群少男少女正放肆的扯破喉咙高歌死了都要爱。

“一群没谈过恋爱的人在这唱什么死了都要爱。”

“你谈过？”

“没有！”

“……”

“蓝郁生，唱一首。”

蓝郁生坐在几个男生中间，心底愁云惨淡，他冥思苦想，今天与轻轻见面后的每个画面，到底是为何，为何轻轻会对自己说以后不再见面不再联系。

他身子前倾，双手捂住脸。

手臂被旁人推了一下，他转过头“嗯？”

旁人用眼神示意他朝点歌方向看去，谭诗怡站在那拿着麦对他道：“蓝郁生，我们一起唱这首歌。”

屏幕上开始了金莎与林俊杰合唱的被风吹过的夏天的MV。

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身旁有人把另外一支麦递过来，他未接，问道：“为什么她在这？”不是自己班的人，为什么会在自己班的聚会上。

有人回答他：“她们班也在这聚会，再说校花啊，大家都求之不得她来呢？”

MV已开始伴奏，谭诗怡自作镇定的站在那处，时间越久她越感难堪。蓝郁生不但没有接话筒，连眼神都没有再往这边来过。

麦被别的男同学接过去：“他不和你唱，我们来唱。”

“谁要和你唱。”她把麦扔给别人，恼怒的瞪了一眼那男生，在尴尬的局面下开门走出包厢。

门外恰好有人走进来，是去洗手间回来的刘星辰，包厢内气氛怪异，没人唱歌，只有伴奏声响起，“我错过了什么精彩节目？”

没人回答他，同学们面面相觑，下一秒，气氛又猛然热烈起来，有人拿起话筒自顾自唱了起来，聊天的继续对着别人的耳朵嘶吼，吃东西的继续专注吃吃喝喝，大家各自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把刚刚发生的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