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有几幅面孔 第8章 第 8 章

刚到公司的夏璃就被Jessica叫到了她的工位上，她说：“钟总病了，但他说神经网络那个项目他已经放手让你去follow了，下周一要开会评估下个季度各个项目的投资潜力，你准备一下，下周一起上会。”

什么？

这么重要的会议是可以如此草率的临时通知吗？

夏璃懵了，有些局促的问道：“姐，钟总应该知道我是个intern吧？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他不怕我搞砸吗？”

Jessica深深的看了一眼夏璃，无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她似乎是想笑，眼角上隐约可见上扬的弧度，她没有直接回答夏璃的问题，反而问道：“Rachel，今天中午想吃寿司吗？”

啊？

话题是怎么转到这个方向的？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夏璃也明白了Jessica似乎是不想直接在公司说这件事，所以才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于是夏璃道：“可以啊。“

Jessica微笑着说：“好，我知道一家寿司店很不错，就在公司附近，中午我带你去吃。”

午餐时间很快就到了，带着饥肠辘辘的肠胃和空空如也的头脑，夏璃跟着Jessica到了她说的那家寿司店。

店面不大，包间的灯光甚至说的上有些昏暗，刚从室外走过来的人需要适应一下光线才能看清楚店里的陈设。

落座后，选了他家招牌上的手握，在等菜的间隙Jessica才幽幽的说起了上午的事。Jessica道：“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钟总会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做？毕竟你资历很浅，也没有什么经验。甚至都还没有转正。”

这也是夏璃没有想通的点。

于是夏璃瞪着大眼睛问：“是啊，所以为什么呢？”

Jessica一边漫不经心的捏着寿司，细嚼慢咽又慢条斯理的说：“Rachel你是钟总的秘书，又是钟总的直系学妹，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钟总的自己人。”

自己人？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被划分了阵营吗？

夏璃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继续问道：“可钟总是我们投资组的合伙人，我们都是他的下属啊？”

Jessica笑了笑不说话。

夏璃这才反应过来，钟于野和她几乎是同时入职这家公司，她是新人没有半点人脉，某种程度上来说，钟于野也是。那么相对于其他身份关系复杂不知道背后站了谁的人，她这种刚入职的“干净”新人反而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更值得信任。

看着夏璃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Jessica在心里想：木是木了点，但还不算太笨。Jessica才接着说：“其实对于你来说，不算是一件坏事。现在hc有限，即使实习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够转正。但你跟着钟总干就不一定了，他是新来的par，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只要不要表现的太差劲，升职转正都不是问题。”

末了，Jessica才感叹地看着夏璃说：“Rachel，你的运气是真的好。”

她这叫运气好吗？

听完Jessica的话，夏璃勉强的笑了笑，这才吃完了这顿饭。

天呐，她完全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居然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吗？

夏璃心里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她啊，真是不喜欢这个虚伪透顶的行业。

烦死了，赶紧解脱吧！

*****

因为偶然窥见了一角公司中人性的博弈，让本来身体就很疲乏的夏璃心理更加累了。好在钟于野今天请了假，她不用伺候顶头上司，只要待到下班时间就可以了。

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以及落地窗外清晰可见的S市的地标建筑，在落日余晖下，一幢幢摩天大楼好像一棵棵大树，她好像身处在一处钢铁丛林里，四周潜伏着不知名的野兽，随时准备猎杀属于自己的猎物。

心情不好的夏璃晚上下班没有直接回家，打了个车直奔blue moon。

老高一看夏璃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就知道她又心情不好了。不用问，一定是她那傻逼老板惹她生气了，老高熟练的将一杯蓝色鸡尾酒推了过去说：“你喜欢的bule berry，尝尝。”

夏璃接过杯子，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杯子的边缘，突然问了一个哲学问题：“老高，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哦豁，今天不骂老板了？改思考人生了？

老高有点痞痞的说：“不知道，没想过，活一天就过一天。”

夏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认真问的！”

老高叹了口气说：“大小姐，我也是认真回答你的啊。你怎么突然开始问这个？怎么了？上班又不开心了？”

夏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脸上难得浮现出一种迷惑的表情，说：“每个人看上去都彬彬有礼，看不透他们的内心。老高，你知道吗？我头一回觉得有些害怕。”

老高吊儿郎当的说：“一份工作而已，怕什么？大不了不干了。”

夏璃摇了摇头，想说这并不是一份工作的问题，是她这个人在大环境里头一回感受到了无力和迷茫，就像是航行在海上的船只按照历史的航线行驶的时候，突然发现从前的坐标已经到达不了预定的位置。

老高看着夏璃沉默不语，努力安慰道：“想想你的伯克利，熬过这段时间你就能成功了。你一直追寻的梦想就在眼前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只要坚持拿到转正offer她就解脱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夏璃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刺激的液体顺着喉管流进胃里，不愉快的心情也似乎随着减轻：“是啊，一步之遥了，我应该高兴。”

不知为何，那梦想中美好的未老好像总是隔着一层，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该死的第六感也告诉她，未来也许不会如同她想象一样顺利。

*****

夏璃借助自己好闺蜜乔蕾的人脉，拿到了P大校企合作的神经网络项目的第一手资料。

神经网络项目是P大国家级实验室的重点项目，有很多分支研究神经网络技术在不同行业的应用。而钟于野看上的其实是其中一个叫transformer的数据模型，他想在天使轮完成技术的可行性验证，再在pre- A的阶段引入首批付费客户，在A轮成功拿到报酬退出。

想法是好的，可完成却不容易。

夏璃虽然也是P大的学生，但她是金融学院的，除了乔蕾在计算机学院也没有什么其他认识的人，更别提怎么去接触项目成员了。

夏璃甚至开始怀疑钟于野，把项目交给她是不是就是想要“变相”劝退她？

夏璃不着边际的想着事，没察觉到钟于野已经迈着长腿走进了办公室。

钟于野敲了敲夏璃的电脑，将发呆的夏璃的神智唤醒，他道：“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夏璃如梦初醒一般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才折返回去拿了笔记本和笔跟着钟于野进了他的办公室。

钟于野打开了电脑处理了一下邮件，这才对着一旁站了很久的夏璃说：“你手里的项目进度怎么样了？”

夏璃一瞬间有点小时候没做作业被老师抽查的局促不安，惭愧的低下了头准备挨训。

钟于野半晌没听到夏璃的回答，心里也明白了，他罕见的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在手机上回了几条消息就对夏璃说：“我中午约了P的李教授吃饭，你一起吧。”

诶？

夏璃惊讶的抬头看向钟于野，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钟于野实在没忍住，说了句：“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就问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遇到了困难呢？”

你有这张刀子嘴谁敢问你啊？我怕被你扎成筛子啊！

夏璃低着头低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钟于野看着夏璃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难得人性化了一番，说：“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你只是个intern，这只是一份工作。”

“好，那我先出去了。”

夏璃转身走了出去，钟于野也没多想，看向了电脑屏幕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

夏璃不是一个抗不住压力的女生，相反，她属于那种看起来柔柔弱弱什么都不想，实际上遇到事情只会往肚子里咽谁也不会告诉，等她自己雨过天晴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多少狂风暴雨。

她没想到，上班短短一个月受到的压力已经让她出于一种即将崩溃的边缘。而这痛苦50%来自于钟于野这个倒霉上司，50%来自于她自己对这个行业的厌恶和没法逃脱的绝望。

她太想逃离了，这份逃离的执念反而束缚了她自己。

夏璃将脸埋进手掌心，深呼吸了半分钟，才抬起头重新看向了电脑屏幕。只是她实在是集中不了精力，电脑上的字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就是不进脑子。

上午的时间飞速掠过，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钟于野拿着外套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对着夏璃说：“你叫车吧，我们直接去P大计算机学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夏璃拿着手机叫了车，小声的说了句：“车还有五分钟。”

钟于野正在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夏璃鼓起勇气问：“钟总，中午需要订餐吗？P大附近的餐厅可能都需要提前订才会有位置。”

钟于野这才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夏璃说：“哦，不用，我们是过去蹭饭的。”

蹭饭？

上哪儿蹭饭去？

一个小时之后，夏璃就得到了答案，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钟于野肯带着她来了。

因为她是P大的在读学生，她有校园卡，可以刷P大食堂。

·······

多么痛的领悟，原来在领导眼里这就是她全部的价值。

而钟于野对于夏璃崩溃的情绪没有丝毫察觉，反而兴致勃勃的在P大食堂的各个档口转悠，最终停在了一家杭州小笼包前面，对着夏璃说：“Rachel，想吃小笼包吗？”

心领神会的夏璃立刻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档口为自己的老板抢到了两笼包子，当她端着餐盘回头时，才发现自己老板不见了踪影。

正是饭点的食堂人挤人，夏璃手里的东西太多，又找不到钟于野的人，此刻的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手足无措。

“我帮你拿吧。”

一道和煦的男声传来，夏璃闻言抬头，一个干净清爽的男生站在一旁指着自己手中的餐盘说：“你自己一个人拿两笼包子，好像有点勉强。”

说着就上手接过了夏璃手中另外一个餐盘，非常自然的问：“你的位置在哪？”

夏璃探着脑袋在人群中搜寻钟于野的身影，找了许久才看见他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对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夏璃翻了一个白眼，对着一旁的男生说：“谢谢你，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拿到那边？”

男生的视线落到了钟于野身上，在钟于野优秀的侧脸上停顿了片刻才若有所思的问：“你男朋友？”

夏璃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这是我老板。”

男生哦了一声，帮着夏璃把东西拿到了桌上，才笑着对夏璃伸出了手说：“夏璃同学，我是林书阳，你记得吗？大二的时候我们上个同一节流行乐鉴赏课。”

夏璃之前是辅修过几节流行乐的课程，但对林书阳这个同学确实没什么印象，可也不好对一个刚刚帮过自己的人说我不记得你是谁吧？于是夏璃连忙扬起了笑容说：“林同学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我今天没戴眼镜，没认出来哈哈哈哈哈。”

林书阳挑了挑眉说：“你应该没有近视吧？我从没见你带过眼镜。”

呃·····

夏璃干笑了两声说：“度数低，但有点散光。”

场面实在有些尴尬，夏璃想转移话题，于是拿出手机说：“今天在这里碰上也是缘分，要不然我们加个微信？”

林书阳似笑非笑的看了夏璃一眼，掏出手机点了两下。

夏璃的的微信上跳出来一个对话框，上面就三个字，林书阳。

太尴尬了·····被正主抓包自己在说谎！

夏璃一面手忙脚乱的给微信备注，一面尴尬的说：“我忘记备注了······”

林书阳笑了笑没有多说：“那你下次见面，一定要认出我哦～”

夏璃尴尬的笑了两声说：“一定一定。”

围观了全过程的钟于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年轻人的心思太浅，真的是一眼就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