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低了青瓦的轮廓。碎玉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制令牌,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模糊的“靖安”二字,指尖的薄茧与冰冷的铜纹相触,竟生出几分灼人的暖意。
她缩在客栈后院的柴房角落,头顶的木梁吱呀作响,混着前院隐约传来的猜拳行令声,更显周遭的寂静。白日里在街头撞见的那些身着玄色劲装的人,腰间同样挂着类似的令牌,只是纹饰更为繁复——那是京城来的锦衣卫,他们口中提及的“捉拿叛党余孽”,像一根
“吱呀”一声,柴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纤细的身影钻了进来。是客栈的小丫鬟春桃,手里捧着一个温热的白面馒头,塞到碎玉手里:“姑娘,快吃点吧,掌柜的让我给你送的,说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碎玉咬了一口馒头,温热的麦香在舌尖弥漫开来,眼眶却莫名一热。她来这座小城已有三日,为的就是寻找令牌上“靖安”所指的故人,可连日来四处打听,却只得到零星的线索,反倒是锦衣卫的搜捕越来越紧,让她寸步难行。
“春桃,你听说过‘靖安伯’吗?”碎玉轻声问道,目光里带着一丝期盼。
春桃闻言,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慌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姑娘,可不敢乱提这个名字!前阵子靖安伯被指认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现在提他,是要掉脑袋的!”
碎玉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馒头险些掉落。她一直知道父亲当年的死另有隐情,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惨烈的结局。那枚令牌,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只要找到靖安伯,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可如今……
窗外的月光透过柴房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碎玉攥紧令牌,指节泛白。她不能就这么放弃,父亲的冤屈,家族的清白,都还等着她去洗刷。
忽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刀剑碰撞的脆响和人的惨叫声。春桃吓得浑身发抖,躲到碎玉身后:“是……是锦衣卫!他们怎么突然动手了?”
碎玉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几道玄色身影正追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男子身手矫健,却已然负伤,嘴角挂着血迹。在他转身的瞬间,碎玉看清了他的脸——眉眼间竟与父亲画像上有几分相似。
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柴房的动静,目光扫过门缝时,与碎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猛地一挥手,一枚铜钱精准地射向柴房的门栓,将门牢牢锁住。
“快走!”男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急促,“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一直往东走,去找清风观的玄机子!”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剧烈的打斗声。碎玉咬了咬牙,拉着春桃:“我们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后院,果然看到一个狭小的狗洞。春桃吓得腿软,碎玉却没有丝毫犹豫,率先钻了出去。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夜色中的小路崎岖难行,碎玉回头望了一眼客栈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檐角的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更漏的滴答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敲在人心上。她不知道前路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却知道,从踏出这一步开始,她的命运,早已与那个背负着冤屈的家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