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也打湿了沈清辞额前的碎发。他攥着那半块玉佩,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纹路里,沿着湿漉漉的长街缓步前行,身后药铺的灯笼在雨雾中摇晃,渐成一点模糊的光晕。
转过街角,便是城郊的寒潭。此地偏僻,少有人来,潭水常年泛着青黑色,即便春日也透着刺骨的凉意。沈清辞走到潭边的老柳树下,将那半块玉佩掏出来,借着微弱的天光细细端详。玉佩的断裂处不甚平整,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痕迹,不似寻常玉石的沁色,倒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他指尖摩挲着那痕迹,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仿佛有什么被遗忘的碎片正在脑海深处挣扎。正出神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潭边的寂静。
沈清辞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色短打、腰间佩刀的男子立在不远处,身形挺拔,面容冷峻,一双眼睛像寒潭的水,正牢牢地盯着他手中的玉佩。
“这玉佩,你从何处得来?”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脚步缓缓向他逼近。
沈清辞下意识地将玉佩攥紧,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对方:“与阁下无关。”
男子挑眉,目光掠过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线,语气冷了几分:“此乃故人之物,我找了它三年。你若不肯说,休怪我不客气。”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便要上前抢夺。
沈清辞虽不懂武艺,却也凭着一股韧劲侧身躲开,脚下却不慎一滑,整个人朝着寒潭倒去。冰凉的潭水瞬间将他裹挟,刺骨的寒意顺着衣料渗入肌肤,他呛了几口水,手中的玉佩却始终没有松开。
男子见状,眉峰微蹙,终究还是俯身伸手,将他从水中拉了上来。沈清辞浑身湿透,狼狈地站在岸边,咳嗽不止,那半块玉佩被水浸湿后,断裂处的暗红色痕迹愈发清晰。
男子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微微收缩,语气缓和了些许:“你可知这玉佩的来历?”
沈清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它对我而言,只是一件旧物。阁下若是认识它的主人,不妨明说。”
男子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另一半玉佩。两块玉佩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恰好组成一块完整的双鱼玉佩,只是那道断裂的痕迹,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在天光下格外刺眼。
“这是镇北侯府的传家之物,三年前侯府遭难,满门被灭,唯有少夫人带着这玉佩失踪,”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是侯府的护卫,奉命寻找少夫人的下落。”
沈清辞浑身一震,手中的玉佩几乎要滑落。镇北侯府……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是三年前在城外的破庙里被药铺老板收养的,醒来时便只有这半块玉佩在身边,连自己的名字,都是老板取的。
“你是说,这玉佩的主人,是镇北侯府的少夫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心口的悸动愈发强烈,仿佛有无数记忆的碎片在翻涌,却始终无法拼凑完整。
男子点头,目光紧紧锁住他:“除了玉佩,你身上还有其他异常之处吗?比如,某些模糊的记忆,或者……特定的伤疤?”
沈清辞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左肩,那里确实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他一直以为是幼时留下的,从未深究。此刻被男子一提,他忽然想起,每当触碰那道疤痕时,总会有一阵莫名的心痛,伴随着一些零碎的画面——燃烧的宅院,凄厉的哭喊,还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他的怀里。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言说,那些模糊的记忆让他头痛欲裂,“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男子看着他痛苦的神情,眼神柔和了些许:“或许,你需要一个契机。跟我走,我或许能帮你想起些什么。”
雨还在下,打在柳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沈清辞攥着手中的玉佩,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心中充满了犹豫。他不知道前路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却隐隐觉得,这半块玉佩,以及那些被遗忘的过往,终将把他推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寒潭的水依旧冰冷,而他掌心的玉佩,却在这一刻,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