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莲心 第48章 黑店

接下来的行程中行程之中，自是一派苦乐交织，顺利也不顺利。

若说顺利吧，一直往南行了大半月路，除了偶尔遇到零零散散的山匪之外，再没遇到过像之前那么难对付的对手。

追伏虽然没遇到多少，可这一路也确实称不上多么顺利，且不论时不时碰到豺狼猛虎，就是推着马车翻越山路这事，也不是轻易能够坚持下来的。

作为队伍中扮男装的唯一女子，莲心一路上明里暗里受到了老孙不少优待，虽然长途跋涉免不了，但她推车的次数要明显比旁人少上几次。

起初齐薪还会小声抱怨几句，后来也不知是被老孙几人怼得多了，还是自己察觉到了什么，总之推车时也只是低头干活，不再多说了。

倒是莲心总过意不去，不走在前面探路时，便会主动帮着在后面推上马车一把，越往南走山路越是狭小崎岖，几人一起往前推都有些费力。

几番同生共死下来，虽然彼此没有明说，但莲心明显感觉到那层疏离防备的界限逐渐消退，虽然嬉笑怒骂依然都在，可莲心知道，她也终于慢慢融入其中，成为这个队伍里真正的一员。

这一日，几人推着马车行至青原县内，筋疲力竭之际，意外看见不远处一个随风飘摇的酒旗。

按照齐薪的话，这是“意外之喜”，荒山野岭找到一家酒馆，怎么说都没有不进之理。

说罢他就牵着马车，恍若沙漠中见到绿洲的旅客，其实也不光是他，莲心他们的眼睛也冒着光，毕竟这么长时间下来都是风餐露宿，酒馆里除了酒，好酒好菜也是少不了的。

这一行人中唯有老孙没有多少兴奋，对于这家坐落在远郊的酒楼，他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但碍于势单力孤，看着这帮饿得眼冒金星的小辈，无奈地叹了叹气，还是跟了上去。

“五位爷来得真是时候”，迎在门口的是为年过三旬的美貌夫人，笑起来眼角微微褶皱，透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妩媚，“今天小店新上了一批野味，您几位可有口福了。”

走在最前面的齐薪显然动了心，脚步都一连快了几分，还是齐棠更为稳重，拉了拉他的手臂，转而谨慎地问。

“这荒郊野外的，老板娘怎么想着在这开家酒馆？”

“瞧您说的，能在这立住脚自然也有我们的本事，况且地处郊外也省去不少麻烦”，老板娘面容更添了几分妩媚，唇畔笑意更深。

“今日相遇也是有缘，小店开张之际埋了一坛米酒，现如今刚满一年，几位若不嫌弃可以尝上一尝！”

话音刚落，就听齐薪兴奋地应了一声，“好啊，既然有酒也不能没有肉，再来二斤牛肉。”

不晓得是脸上的妆粉太浓，还是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莲心总是觉得，这老板娘虽然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的，但那点笑容始终未达眼底。

好似隔了一层薄雾，笑容之下潜藏着窥探和敌意。

不止是她，同行的其余几人也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不对，虽然屋内坐了三桌客人，可气氛却有着诡异的安静。

可既然来都来了，面对一桌子的好酒好菜，饥肠辘辘的几人很难抗拒这种诱惑，老孙偷偷用袖中的银针试了一下毒后，见一切无事，也都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得最香的，还要当属齐薪那小子，只见他左手拿着半指宽的厚切熏牛肉，右手又举起一杯酒，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剩下的几人虽没像他吃得那般豪爽，但也都是一口接一口，多日的简单充饥，好不容易吃上一顿新鲜的肉，都不愿意放下筷子。

在这其中，唯独只有老孙几乎没有动筷，面对一桌子喷香的牛肉无动于衷，仍旧取出行囊中干硬的胡饼，就着酒一口口往下顺。

一旁的齐薪又吞下一大块肉，见老孙艰难啃着胡饼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地问道，“孙叔您这又是何苦，整天啃胡饼瞧您脸都发青了，这么新鲜的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这张嘴就吃惯了这硬邦邦的饼，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老孙仍旧无动于衷，摆了摆手后，就继续吃起自己的饼来。

除了老孙，这里面吃得第二少的，应该也就是莲心了。

这牛肉确实新鲜喷香，丝丝分明，咬下去还格外有嚼劲，但她总觉得其中有股异香，淡淡的，不仔细品味根本尝不出来。

但她从小味觉就格外敏感，对这种味道说不出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吃了一块也就没再吃，反倒吃起了用油碟干拌的山野菜。

吃意正浓，那位妩媚动人的老板娘又端着两个木质托盘，从帘子里袅娜地走了出来，往每张桌上都又添了一碟切肉，面上仍旧挂着那一成不变的笑容。

当她轻轻把那碟码得整整齐齐的肉放在桌上时，齐祐率先发出一声惊叹，“这是什么肉，怎得盘成了花的样子？”

“不瞒各位，这就是我方才说进的新货”，老板娘笑盈盈地回道，“此乃黄蛇，不仅无毒且口感爽滑，小店特意用了十多种草药浸泡，现在来吃最是清淡解腻。”

“黄蛇？倒是没听说过”，齐薪自是来者不拒，直接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果真一抿即化，当即赞叹道，“确实是好！”

老板娘笑眼眯眯，露出几分猎物上钩的得意，“各位喜欢就好，恰逢小店开张一年，这盘菜算是小店赠的，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了。”

看着老板娘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布帘后，齐薪不仅连连感慨，说酒妙人更妙，这次真是走了运。

“哼，说你蠢你还不服”，齐祐白他一眼，嗤笑一声，“就怕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倒帮着人家数钱呢！”

齐薪自是不服气，但这次却被一旁的齐棠抢先拦住，示意他看向对面。

“看什么，人家吃得好好的，倒是你们想东想西，在这挤眉弄眼的！”

“二师兄当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莲心也忍不住开口提示。

对于这个称呼，除了当事人齐薪以外，别人都听出了话外之音，虽然那本名著如今还没有问世，但这个称呼用在这里，莲心觉得最合适不过。

果然，这位二师兄撑着鼓鼓的腮帮子，愣愣地问，“没看出来，神神秘秘的，有话直说便是。”

暗示不行，那也只能明示了。

莲心朝右后方那张桌子瞄了一眼，“从进屋时那两人面前的卤牛肉就那么多，可现在还是没有变化，这是异常之一。另外根据我的观察，面对着我们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左手执筷，可很显然，他并不擅此道。”

“至于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他们的动作姿势，上身前倾，腿部伸直，空闲的手总是有意无意探向身下，显然座位下藏了什么东西。据我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那极有可能是武器。”

场面一度变得异常安静，齐薪咬了一半的牛肉片落在桌上，但他早已无心顾及。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屋内除了他们几人，剩下的客人的所作所为，几乎与莲心所说分毫不差。

“黑……店？”

饶是压低声音问出这一句，齐薪还是被大哥重重拍了一下。

“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既来之则安之，该吃吃该喝喝”，莲心小口饮了杯酒，“你这么紧张反倒不好，况且就算费心思设圈套是他们，对我们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说完这句，她分明感觉投来的六道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估计他们心里肯定在想，这酒没喝多少，怎么就开始说上胡话了呢？

唯独只有老孙眼下最后一口干粮，慢悠悠地扫了他们一眼，最后欣赏地望向莲心。

“吃的时候你们一个赛一个，怎么，现在开始没主意了，真不让人省心！”

说完兄弟三人，见他们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小苏，再劳烦你给这几个蠢蛋解释解释。”

莲心点点头，低声解释道。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硬碰硬咱们胜算只是五五开，但他们设下诡计，咱们的胜算就至少多了两成。”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人的数量，和那日逃走的黑衣杀手一致。另外，那位老板娘在走路的时候，右腿总感觉不太吃力。”

这下不用再解释，几人懂领会到了其中的深意。

齐薪沉默片刻，“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都是老熟人啊……”

话音刚落，布帘之内突然传来一声碎瓷破裂的声音，紧接着就像吹响了口号，原本里倒歪斜的客人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唰”的一下拔出弯刀齐齐将他们包围。

老孙从容不迫地擦了擦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都吃饱喝足了吧？”

众人不解其意，唯有莲心笑着点了点头，回“吃饱了。”

“既然吃饱喝足了”，老孙一边上前，一边利落地拔出长剑，剑风铮鸣间，朗声道，“那就打起精神，一雪前耻，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我们大曜的功夫！”

对面似乎有些惊诧他们的斗志昂扬，饶是听不懂那东倭语，莲心他们也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无非就是，吃了肉喝了酒，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却半点没有见效？

“不好意思”，齐棠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的药瓶。

“蒙汗药这种东西，都是我们玩剩下的，光是解药就要十余种，饭前一粒，健康又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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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