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雪花为霍格沃茨城堡披上了一层静谧的银装,而巧妙的隔音咒,让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内部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空间被施了扩展咒,比平时大了五倍有余,仿佛将一座古堡晚会。天花板上,数百只施了魔法的精灵,它们手持玲珑的银铃,随着乐队的现场演奏轻轻洒下细碎如星尘的金色光点,落在宾客的发梢与肩头。
墙壁上,那些古老的魔法画框今夜也格外活跃,框内的景色不断流转。这些景象仿佛在向所有宾客无声地低语,提醒着他们,这个世界仍有美好值得沉醉与守护。
但这不仅仅是一场圣诞舞会,在伏地魔归来的阴影下,每一场欢笑、每一次举杯、每一句寒暄都不可避免地缠绕着政治的丝线,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霍拉斯教授,穿着那件绣着繁复金色缠枝花纹的紫红色天鹅绒长袍,像一只灵敏而愉悦的胖蜘蛛,在他精心编织的由“明日之星”构成的社交网中央忙碌穿梭。他的笑声洪亮而富有感染力,总能恰到好处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哈利,我的孩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他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了刚进门的哈利,声音洪亮得确保周围每一位校友都注意到救世主的到来。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斯拉格霍恩这个以收集和投资“潜力股”著称的老狐狸,正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在这场无声的站队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当加文和赫敏一起挽臂走进这流光溢彩的舞会时,整个房间似乎都默契地安静了一瞬,无数道好奇的、欣赏的、审视的目光聚焦在她们身上。
加文选择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绒长袍,剪裁利落而优雅,仅在领口和袖口处用银线绣着斯拉格霍恩家族徽章上缠绕的响尾蛇暗纹。一枚栩栩如生的蓝玫瑰胸针扣在领侧,与她耳垂上那枚绿宝石耳坠遥相呼应。
她将平日总是披散的金色长发挽成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那身由古老家族底蕴与魔药浸染出的清冷气息,被丝绒的柔和光泽稍稍中和,却依然保持着斯拉格霍恩赋予的她刻在骨子里的矜持与距离感。
赫敏的选择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她没有选择过于繁复的款式。一件酒红色的缎面长裙,线条简洁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反而最大限度地衬托出她挺拔的身姿和独特的气质。
一种柔合了智慧与坚韧的魅力,她棕色的浓密卷发经过了精心的打理,不再像平日那样蓬松不羁,如同瀑布般自然披散在肩头,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侧,平添了几分柔和。
“梅林在上,”罗恩在远处的点心桌旁,用手肘碰了碰哈利,小声嘀咕。“需要穿成这样?”他手里还抓着一只汁水淋漓的烤鸡腿,与周围的衣香鬓影格格不入。
哈利的目光却更多带着警惕,他快速扫过全场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刺眼的空缺。“马尔福、克拉布、高尔,”他压低声音对罗恩说,“许多人都没来参加。”这种集体性的缺席,本身就在无声地宣告着立场的分裂,预示着风暴前的压抑。
潘西和卡珊德拉一同出现时,引起了另一阵的骚动。潘西穿着一件大胆的银灰色露肩垂坠礼服,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显得既高傲又迷人,像一条游弋在人间的美人蛇。
卡珊德拉则出人意料地摒弃了长裙,选择了一套剪裁极其合体的墨绿色丝绒西装,裤腿笔挺,衬得她本就高挑的身材愈发修长挺拔,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的飒爽英气。
潘西迈着猫一般的步伐走近,目光在加文和赫敏之间流转,最终停在她们挽起的手上,嘴角勾起她那戏谑的弧度。“看看这是谁?梅林的胡子,你们俩站在一起倒是不错,就是这学院配色…”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斯莱特林绿配格兰芬多红,实在有些……戏剧性。”
赫敏早已习惯了潘西式的“问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潘西,你就不能有一次,是好好地说出一句不带刺的赞美吗?”
潘西轻哼一声,扬起下巴。“这就是我表达,知足吧,格兰杰。”
这时,卡珊德拉也走了过来,她似乎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西装的下摆,然后在潘西看好戏的眼神中,略显僵硬地在加文面前转了个身,灰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样?”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布莱克家族遗传的高傲,但尾音里那一点点微弱的迟疑,却暴露了她内心的在意。
加文停下与赫敏的低语,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许。“非常适合你。”她平静地说,声音比平时更柔软些。“这比传统长袍更现你的气质。”
卡珊德拉的嘴角立刻控制不住地上扬了一个明显的弧度,虽然她很快用力抿住嘴,试图恢复平时那副冷淡的表情。不过那双灰蓝色眼睛里闪烁的得意和喜悦,却像落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清晰的涟漪。“我就知道。”她嘟囔着,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恰在此时,乐队奏起了一支舒缓而优美的华尔兹。舞池中央的水晶灯变幻着柔和的光晕。加文没有再去看卡珊德拉和潘西之间那无声的眼神交流,她自然地朝赫敏转过身,微微欠身,伸出了一只邀请的手。
“我的亲爱的格兰杰小姐,”她的声音在音乐中带着浪漫与深情,“能请你跳支舞吗?”
赫敏将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感受到那微凉的指尖瞬间收拢,传递过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当然,斯拉格霍恩小姐。”她微笑着回答,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轻快。
她们滑入舞池,加文的手绅士地轻扶在赫敏的腰际,赫敏的手则搭在她的肩上。步伐移动间,墨绿与酒红的裙摆时而交织,时而分开,在光洁的地板上划出和谐的弧线。
“看来卡珊德拉真的很在意你的评价。”赫敏随着加文的引领旋转,她能闻到加文身上那缕清冷的雪松香。
加文的唇角微扬,目光转向正被潘西拉去红酒的卡珊德拉。“她从小就这样。表面上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其实……”她顿了顿,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很渴望认可,尤其是来自家人的。”
“你对她很重要。”赫敏肯定道。
加文没有否认,只是将目光转回赫敏脸上,绿宝石耳坠在灯光下折射出柔软的光晕。“而你对我很重要。”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音乐淹没,但赫敏听清了。她的脸颊微微发热,没有回避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深邃的墨绿色眼睛。
此时,哈利和罗恩依旧坚守在点心桌旁,像是两座误入仙境的礁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罗恩充分发挥了他的潜力,盘子里的食物堆得像座小山,而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往上面添加奶油布丁和巧克力坩埚蛋糕。
哈利则始终无法完全放松,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右手一直放在长袍口袋附近,那里显然藏着他的魔杖。
“放松点,哈利。”罗恩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劝道,顺便递给他一块馅饼。“至少这里的食物是安全的,我检查过了,没被下毒。”他的乐观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有些天真,却又莫名地带来一丝放松。
舞会进行到一半,气氛愈发酣畅时,斯拉格霍恩教授端着酒杯,笑呵呵地穿过谈笑的人群,轻轻拍了拍正与加文低语的赫敏的肩膀。
“亲爱的,打扰一下二位。”他圆圆的脸上泛着红晕,亲切地眨眨眼。“借你可爱的女伴一步说话吗,就一会儿。”
赫敏有些疑惑地看向斯拉格霍恩教授,而加文则是完全由赫敏自己来决定。最终斯拉格霍恩教授引着赫敏,走向大厅一侧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里看似是一面挂着厚重挂毯的墙,但斯拉格霍恩教授伸出手指在某个特定位置轻轻一点。一扇隐蔽的门便无声地滑开了,露出后面一个可以俯瞰被白雪覆盖的漆黑庭院的小阳台。
阳台上显然施了保温咒,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只留下雪花静静飘落的静谧美景。
斯拉格霍恩教授递给赫敏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蜂蜜酒,自己则倚在雕花的石栏上,望着远处禁林模糊的轮廓,圆脸上那乐呵呵的表情褪去,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疲惫和感伤。
“赫敏,我亲爱的。”他开口,声音比在舞池中时柔和了许多。“我……我要谢谢你。”
赫敏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双手捧着温热的酒杯。“谢我?教授,为了什么?”
“为了加文。”他转过头,目光温和地落在赫敏脸上,却又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更遥远的过去。“那孩子从小就太过安静,太过克制,把自己包裹在一层……一层礼貌又疏离的壳里。”
“直到你出现在她生命里,”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暖意,“我才第一次看到她眼里有了真正的光彩,那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鲜活的光彩。”
他轻轻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继续用那种回忆的语调说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第一次见到加文,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赫敏屏住了呼吸,直觉告诉她,她即将触碰到加文那深藏在优雅从容之下却又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天晚上,庄园的门铃突然发疯似的响起来,在雷声间歇中显得格外刺耳。”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变得遥远,仿佛被拉回了那个雨夜。
“我打开门,外面电闪雷鸣,然后我看到……我的女儿莎露,浑身湿透,袍子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上面沾满了泥泞和……和已经发暗的血迹,她就那样昏迷不醒地躺在冰冷的雨里,怀里却死死地抱着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孩子。”
“那就是加文,小小的,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赫敏的手微微颤抖,杯中的蜂蜜酒漾起了一圈圈涟漪。她无法想象,那个如今在她面前总是沉静从容、带着强大魔力和坚韧意志的加文,曾经有过如此脆弱的时刻。
“作为一个父亲……”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停顿片刻,才艰难地继续。“我从未如此后悔过,如此痛恨过自己曾经的固执和所谓的原则。”
“因为我一直激烈地反对莎露和那个男人的婚事。他是个优秀的巫师,勇敢,正直,但在我们这些老派、迂腐的纯血统看来,他的家族背景门不当户不对。”
“莎露为了爱情,毅然离开了家,和我断绝了关系……”他的脸上掠过深刻的痛苦,“我甚至没有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那天晚上,当我看到我的女儿和素未谋面的孙女变成那样,躺在我的门前,我突然明白了一切所谓的血统、门第,在生命和亲情面前,都是多么可笑、多么微不足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段沉重的记忆压下。“我什么都没问,只是立刻把她们抱了进来,用尽我所能想到的一切魔药和咒语救治她们。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起过过去的争执,我只想弥补,尽我所能地保护她们。”
斯拉格霍恩教授转过身,正面面对赫敏,眼中闪烁着未加掩饰的泪光。“作为一个曾经犯下大错的老人,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的孙女能够快乐,能够拥有她自己选择的人生和幸福。”
“而你,赫敏,你能给她这份快乐和力量,这是我这个做祖父的,永远感激的。”
远处舞会的音乐和笑语隐约传来,与阳台上的静谧和沉重形成鲜明对比。
赫敏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位以青睐“名流之后”著称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会对她这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如此另眼相看,如此不遗余力地提供帮助。这不仅是因为她本身的才华,更深层次的,是一种寄托在加文幸福之上的赎罪。
“教授……”赫敏轻声说,喉咙有些发紧。“加文她很爱您。”
“她可能不常说出来,但我知道。她经常在魔药室里研究到深夜,反复试验那些古老的配方,就是因为您曾经说过,那是斯拉格霍恩家世代相传的传统,是她与这个家最紧密的联系之一。”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所有这些复杂的情绪化作了一个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我们回去吧,亲爱的,舞会还在继续。”
他挺直了身体,那种略带夸张的活力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诚。“记住赫敏,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外面的风雨有多大,斯拉格霍恩家,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当赫敏重新回到喧嚣与光亮的舞池时,加文正安静地站在她们之前分开的地方,仿佛从未移动过。
她没有追问赫敏和祖父谈了些什么,只是在她走近时,伸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将赫敏鬓边不知何时散落的一缕卷发别到耳后。那个动作自然无比,又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亲昵。
“累了吗?”加文轻声问,目光细细描摹着赫敏的脸,仿佛从中读出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赫敏点点头,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更多声音。看着加文平静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的侧脸,她无法想象,那个雨夜中奄奄一息、在血与泥泞中被抱回祖宅的孩子。
是如何一步步挣脱死亡的阴影,成长为眼前这个优雅从容、内心蕴藏着巨大力量和温柔的女巫。这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她未曾言说的伤痛与挣扎。
“我们回去吧。”赫敏伸出手,主动握住了加文的手,力道比平时要重一些,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的接触,传递某种无法言说的支持和心疼。
加文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但她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温柔地回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慰。“好。”
她们向舞会的主人道别,斯拉格霍恩教授拥抱了她们每一个人,说着祝福的话。当他最后拥抱加文时,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那双总是隐藏在笑意后面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复杂的情感。
有骄傲,有慈爱,有深深的愧疚,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托付。他在加文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加文轻轻点了点头,回抱了他一下。
走在返回休息室的寂静走廊上,城堡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壁间回响。
雪花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飘落,城堡走廊里燃烧的火炬在古老的石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像极了变幻莫测的命运。
赫敏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紧紧地握着加文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被拉回那个得知了残酷往事的沉重氛围里。
那些关于血统纷争、家族决裂、生死边缘的往事,与眼前这条宁静、熟悉、被圣诞装饰点缀着的走廊形成了过于强烈的对比。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加文手心的温度,那是一种真实而珍贵的温暖,驱散了她心底因那段往事而泛起的寒意。
“今天……”在一条岔路口,赫敏终于停下脚步,开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千头万绪堵在心口。
加文也停了下来,面对着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窗外是静谧的雪夜,她伸出手,轻轻将赫敏拥入怀中。这是一个纯粹给予安慰和力量的拥抱。
“不用说什么。”加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稳定。
在那个坚实而温暖的拥抱中,赫敏忽然明白了,有些沉重的伤痛无需反复言说,有些深刻的理解不必依赖言语确认。
她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飘雪的窗前,在黑暗已然降临、未来充满未知的时代里,成为了彼此最坚定、最温暖的依靠。她们紧握的双手,是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的契约。
而在她们身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舞会仍在继续。音乐笑声、虚伪的应酬和真诚的祝福。无声的政治博弈和年轻的心动,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复杂而真实的浮世绘。
但对赫敏和加文而言,那些喧嚣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比血统权力和过往伤痕更加珍贵的东西。
那是在无边黑暗中依然选择彼此照耀,相互取暖的勇气,是在知晓所有阴影与伤痛后,依然选择向对方展现全部温柔与信任的决心。
雪花依旧静静飘落,覆盖着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塔楼与每一处庭院,仿佛要将所有的纷争、秘密和伤痛都温柔地掩埋,只为这片刻的宁静与相守,留出一方纯净的天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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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