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 第8章 微风和煦

二月初七，春光明媚，微风和煦。

不过堪堪过了卯时，山期便被小月叫醒。

“公主，公主……”

昨夜睡的极晚，今日又早早的被打扰，她半眯着眼，语气有些不好“怎么了小月？”

山月知她未睡醒时都会带着些气，她声音压低了些“回公主，是李嬷嬷她们到了”

她脑海里转了几个弯，这才想起昨日离开颐心殿时，祖母便说过要派教导嬷嬷们来。

只是未曾想来的如此早。

她连忙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踩在地上，一阵冰冷，鸡皮疙瘩瞬起，这才算是彻底醒了过来“小月，快，你快去唤人进来梳洗，动作快些，不可让嬷嬷们久等了”

山月见她赤脚落地，连忙拿起一旁的鞋袜“公主莫急，还请先穿上鞋袜，奴婢方才已经安排下去了”

“嬷嬷们也请到饭厅热茶伺候着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颓然的坐在床榻上，任由小月给自己穿鞋更衣。

她动作快极了，见公主现下还困的睁不开眼，还是忍不下心立刻叫醒她。

让公主能多歇息片刻也是好的。

她轻手轻脚地出去，再轻声让人进来。

侍女们也是动作轻快，给她梳洗打扮后，山月才轻轻唤她“公主……”

山期睁眼，深吸一口气，动了动酸痛的脖子，这才起身前往会客正厅。

山月给她奉上白霜茶。

她身体几乎是本能的抗拒，可还是喝完了一整杯“小月，去请嬷嬷们进来吧”

饭厅在偏殿，过来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不一会儿，四个嬷嬷便提着食盒进来。

为首的那位，想来就是李嬷嬷了，她瞧着虽已白发皤然，但面容却是慈眉善目的。

另外三个嬷嬷年纪似乎没李嬷嬷大，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刁难人的。

见着她，李嬷嬷便带着另外三位嬷嬷一起跪拜行礼“奴婢拜见悯怜殿下”

山期带着温柔的笑意“嬷嬷们快请起身”

“是悯怜这段时间还需要嬷嬷们多多指点才是，万不可再行此大礼”

李嬷嬷这才带着她们起身。

看悯怜殿下对于她们这样突然来访也未气恼，语气间尽是谦逊，对此次教导心中便有数了。

“还请悯怜殿下恕罪，昨日奴婢等人得了王太后嘱托，也知时间紧迫，这才早早的来打扰悯怜殿下”

“怎会是打扰？今后还免不了劳烦各位嬷嬷们”

“还请嬷嬷们坐下说话”

几人落座后，山期对着外头等候的侍女们点头示意，小荔便领着她们进来奉茶。

“倒是悯怜让各位嬷嬷久等了，还请先用些茶水歇一歇”

“多谢悯怜殿下”

李嬷嬷借着端杯的瞬间，瞧了她一眼，即便是早起过来，她也着装整齐，妆容精致。

只一眼，李嬷嬷便能确定，她的脸虽还未完全长开，却像极了她的母亲。

心中不由得更加喜欢她。

李嬷嬷放下杯子站起身，躬身道“悯怜殿下，既是时间紧迫，那奴婢也不拐弯抹角了”

“从今日开始，便由奴婢们为您指导不周山的礼仪，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悯怜殿下见谅”

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寒暄之事上，面上还是笑意盈盈“何来得罪之说？悯怜虽愚笨，但也必定用心向嬷嬷们请教”

李嬷嬷这便直接进入正题“想来殿下今日起的早，还未曾用早膳”

“奴婢等特意准备了些不周山风味的小点，只是味道上许是有些差异，但总归是相似的，还请殿下先用些”

她们这是要先看看自己的行为举止教养如何。

“那真是太好了，悯怜正好未用早膳，多谢李嬷嬷”

李嬷嬷对着坐在她旁边的嬷嬷点头，那嬷嬷这才打开食盒。

食盒就两层，里面也不过三小碟，不过那些点心很是精致，都被做成了各种花的形状。

山月上前一一接过，拿给山期过目后，又拿起试毒针认真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到她的小几前。

然后又每样给她夹了一点，单独置放在玉碟中。

山期早上不喜多食，但还是每道都尝了一点，不多时便停下筷。

有些甜腻，她更是不喜。

她端起漱口的茶水，动作极轻，然后用帕子捂着侧头吐到小荔捧着的玉盂中。

见她漱完口，山月这才轻声招呼侍女们撤下碟子。

她用膳流程并无问题，行事极为得体。

就连身边服侍的侍女都是有条不紊的，这也说明她管教下人们是有条理的。

李嬷嬷点点头“悯怜殿下的举止可谓是无可挑剔，那奴婢这便先为您大概讲讲不周山之事”

山期用帕子轻擦嘴角，笑了笑“那便劳烦李嬷嬷了”

她清了清嗓子，这才正式开始了今日的课程“不周山存在至今，已经过了数百万年，其职责特殊，上达天听，下制各大王室”

“这神山格局想必殿下也是知道的”

“四大神山皆由四向围绕着不周山”

“然后便是九洲十二国之下的各千百大小神山”

“与各王室再有不同的，便是这不周山的选亲规矩”

“不周山存在的太久了，为保证血脉传承不混，所有王室男子及冠后，都会进行选亲”

“例如，如今不周山的铖安陛下，娶的是流云式的涟霭王后”

“继而今年的选亲，流云神山内的公主们，世家小姐们都不会参选”

“如今选亲的厄玉殿下为不周山的第三子，亦是太子”

“大殿下墨殷年岁比厄玉殿下稍长些，百年前已娶了弥王室的长公主新月”

“二公主朝阳也早已嫁与褚式二殿下重尺”

“而今厄玉殿下选亲，便是不周山这一代最后的大事了”

“新月公主的弥王室说起来，与您倒也有些渊源，是您王祖母的母族”

“虽不是四大王室，倒也实力斐然，位列九洲之首，新月公主也算得上是您的表姐”

她是知道墨殷殿下娶的是新月表姐的，小时候与她见过，虽不说感情有多深厚，但算得上是自家人。

而朝阳公主嫁入褚式，那排场也是极其盛大的，神山之内谁人不知？

“因是不周山这一代最后的选亲，又是身份贵重的太子殿下，所以此次定是隆重非凡，自然，各王族世家都准备的极其充分”

“对于选亲之人的要求也就更高了”

“关于此次选亲，奴婢已打探清楚了，褚式也并未参选，那您最大的阻碍便是凤式的营善公主”

“但悯怜公主也无需担忧，您样貌出众行为得体，想来也是不难的”

“若您成为厄玉殿下的妻子，便可算是获得了不周山下一任陛下的心头血”

“山式自然也能获得不周山的庇佑”

“这便是不周山选亲的大致了”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口渴，喝了口水，见她听的认真，心中也是满意。

润了嗓子后又放下杯子，接着说道“如今虽是铖安陛下当权，但不周山的朝堂实际是以厄玉殿下为主的”

“且不周山也早有传闻，陛下与涟霭王后感情甚好，王后又时常身体不佳，因而陛下早早便生了退位的心思”

“所以，王太后派奴婢们前来教导，实际上要教您的并非礼仪，而是，后宫庶务”

她这话说的含蓄，山期却明白，这哪是让她入选便可，这是要按照下一任王后的标准去培养她。

山式的后宫几乎都是妙王后说了算，她并未接触过这些事情。

这倒是有些犯难，不由得皱眉。

李嬷嬷见她皱眉，便继续说道“公主切莫担忧，不周山虽大，但宫务早已自成体系，规矩上大致上都是相通的，奴婢们也定当倾囊相授”

也是，不周山已存在数百万年，后宫庶务定比山式更为成熟。

她这才松开眉头“那便劳烦李嬷嬷费心了”

可待她听完李嬷嬷讲解的这些后宫庶务，她忍不住咂舌犯难，本以为自成体系的宫务便没那么难，谁曾想到，居然如此复杂。

侍卫内官们倒还好，一般都是由陛下或者殿下们直接管理。

可后宫内的，大到侍女与小神官们的管理，宫殿维护，例银发放，人员调动，宴会摆设，小到花草树木，一砖一瓦，等等等等，听起来就让人头大。

她要学的，太多了。

李嬷嬷滔滔不绝了一上午，直到午时三刻才停下，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请殿下见谅，因是时间仓促，奴婢也只能先大概给您讲讲，而后再慢慢分条阐述”

这还只是个大概……

山期一直端坐身体，一上午下来也有些累了“多谢李嬷嬷教导”

“小月，派人带嬷嬷们下去用膳歇息”

站在一旁的山月早已是听的昏昏欲睡，听到山期叫她，这才醒神“是，公主”

她快步出去，唤来外面侯着的侍女们。

叫人将公主的膳食送到内殿来用，又安排小荔带着嬷嬷们去饭厅用膳。

一系列安排下来又用了小半个时辰。

待嬷嬷们出了会客厅，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山期立刻松下身体，瘫在圈椅中。

山月立刻心疼的给她按着肩“公主真是辛苦，这些东西如此繁琐，小月只恨不得自己为您分担些”

她享受着按摩，身上觉得舒坦了些“好小月，知道你心疼我，但这些事情我早晚也是要学的”

哪怕不是嫁入不周山，而是嫁给其他王室，她多少也是要懂一些的。

只是其他王室的公主们自小便开始接触宫务管理，而妙王后从不会教导自己这些，从头学起，自然要难一点。

早晚的事罢了，自己要做，定然会做的最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嬷嬷们又过来教导，她匆忙用了午膳，便和衣躺在小榻上浅眠了一会儿。

不过未时初，小月便又来叫醒她。

匆匆整理好衣貌，又开始聆听教诲。

可宫务繁琐，哪怕是讲到了戌时，天已经蒙蒙黑了，也不过堪堪讲完各宫殿内侍女神官们的管理。

李嬷嬷见天色也不早了，知道她今日定是累着了，便起身告退“悯怜殿下，今日讲的还请您耐心梳理”

“今后至您出行为止，每日辰开始学习，戌时结束，还请殿下多忍耐些辛苦”

山期起身相送“悯怜知道了，这段时间还要辛苦嬷嬷们了”

见她们终于走了，山期还未说什么，山月的脸色已经不大好了“早早便要起，又如此晚才能结束，竟要公主这般辛苦”

山期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也就二十几日，忍忍便是”

忍忍忍，什么事情都要让公主忍。

小月更担忧的是她身体吃不吃得消“那奴婢这便去吩咐小厨房，多准备些滋补之物，公主可千万不能累病着了”

“好小月，都听你的”

得了公主的允许，山月便快步出去安排。

见门被关上，她强装了一日的笑意瞬间消失。

父王，原来您想要的，是不周山啊。

我的荒芜之血，山式的摇摇欲坠，于您而言确实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可正好，父王，我想要的，也是不周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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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微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