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嬴见她不说话,连忙上手摸着她的额头“阿期,你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阿嬴……”她推开他的手,说话时还带着点喘,脸颊处红的不正常,这样的病态在她身上却是别样的好看“你得注意些,我们已不再是孩童了……”
“那又如何?”见她确实抗拒,褚嬴只好放下手,又随手拿起案几上的蜜饯,不过刚放入口中便想吐出来“怎么这么酸?”
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便爱吃些酸的,又只好强行咽下去,只是被酸的眉头皱起,缓了好一会儿“阿期,无论何时,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会改变的”
他压下口中的酸意,又正色的看着她“阿期,如若这次你未能嫁入不周山,我便娶你可好?”
“等段时间我便让父王书一卷玉简前去山式,向你父王正式提亲”
“你就安心的呆在褚式休养,今后我日日都来探望你,给你带你喜欢吃的东西,对了,还有风筝,小时候你不是最爱放风筝了吗?”
山期听闻只觉得他天真的让人羡慕,尘胤王和阿若都未告知他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也未告诉他自己身负荒芜之血。
褚式,是护不住她的。
她长叹一口气,随即眼睛一红,泪水从右眼处掉下一颗,又接着双眸中的泪如雨水一般涌出,她在未经受这些之前,又何曾没有想过呢?
母亲还在世时,她也未曾受过现在的苦楚,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女孩,却不得不背负着这些沉重的责任,其中苦楚谁人能知呢?
无忧无虑,谁人不想呢?
阿嬴身上总是阳光明媚的,他似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抱有最好的设想,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和他在一起,好像自己的忧虑都少了许多。
褚嬴见她又突然掉泪,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语轻佻让她伤心,这毕竟是婚姻大事,他怎能如此随意便说出来?
连忙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着泪“对不起,对不起阿期……是我唐突了……我再也不说这些胡话惹你掉泪了”
“阿期你别哭,别哭了,对不起……”
山期看他慌乱的模样,心下不忍,阿嬴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却还是轻轻撇过头,将他手推开“阿赢,你不必如此的”
“你如今,是褚式的太子殿下,而我……”她似乎是说到了伤心处,哭的有些抽泣“而我,只是一个将要国破家亡的落魄公主……”
山式的落败他自然是知道的,可这与他能不能娶她有何干系?
“阿期,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我更不在乎你是不是公主,况且,我答应你,将来待我继位,定然全力帮助你重振山式”
见他举起手,似要发誓,山期连忙按住他的手“阿嬴,我自是知道……咳咳……你的心意,但,事到如今,你只需要知道……我若不能嫁给厄玉殿下,我会死的……”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可也确实只能如此了”
“可是阿嬴”
“我曾也是爱慕过你的”
“也许是羡慕”
“但是那样的爱慕也好,羡慕也罢,也都只能止于此了”
曾经爱慕过,比未曾爱过更让人绝望。
褚嬴听她此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为何呢?阿期为何不能再等一等?
等他真的手握王权,再光明正大的去娶她,让她再也不受苦难。
“阿期你不能再等一等我吗?”
“很快,很快的,父王说我如今已有王者风范了,他早就想退位了,也许不过百年间,我便能坐上王位了”
“那时候我一定尽我所能去帮助山式,你信我,阿期”
他说的很认真,山期不忍再看他,别过头“我信你,从小到大我都信你”
“可我没有时间了”
“阿嬴”她的语气平静下来“山式,就要灭亡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她说了什么?
灭亡?
山式不过是初有衰败之相,难道连百年都无法撑过吗?
他站起身“怎会如此?阿期,你等着,我这就去求父王,让他出手帮助山式度过难关,你……”
他话还未说完,山期拉住他的衣袖,看着他“没用的,阿嬴,没用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在掉,可是脸上却很平静,她再一次说道“没用的”
褚嬴忽然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让她安稳快乐,恨自己无法帮助她。
他站在榻前,静静的看着她,她的眼泪流个不停,眼皮泛肿,偶尔轻咳。
他在太子之位上那么久,见过无数的阴谋诡计,他知道,阿期也许有着她自己的小心思,可也知道,阿期这样的人,是绝不会用王室灭亡,生命危险这等大事来做欺骗的。
同时,他知道,阿期此言的意思,她要自己帮她,帮她嫁给别人……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他已经,爱了她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是她来褚式的时候?还是她带着自己胡闹玩耍的时候?还是她因为没有抓到小鸟而哭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还是她和自己的阿姐一起捉弄自己的时候?还是她笑着与自己说,她的母亲已经在与自己的父王商议了,说是待她及笄之后便让她嫁给自己的时候?
太久了,他都忘了。
可爱是真的,他都记得。
山期见他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人都会变的,更何况是王室之人,她与阿嬴已经这么久没见面,阿嬴是否也已经变了呢?
她咬了咬下唇,哭着看着他“阿嬴,你帮帮我,我必须要嫁给他……”
他什么都可以答应阿期,可唯独这件事,他不想帮她。
可她哭的如此无助,她似乎很痛苦,很不快乐,若真的只有这样能帮她,那他便帮她。
褚嬴的眼眶也带上红,似有眼泪“阿期,你莫要再哭了”
他声音忍不住的哽咽,因为,他要将自己心爱的人送到他人怀抱“阿期,你放心,你若要必须嫁与那厄玉殿下,我定会助你,只要你得偿所愿,只要你开心便好……”
闻言她闭上眼,不忍再看他的眼睛,她还是伤了他的心。
自己如此残忍,要让他亲手将自己送入周渡的怀抱。
阿嬴,对不起。
再睁眼时,她的泪似乎少了些,脸上带着期待,语气欣喜“阿嬴,你此话当真?”
褚嬴太了解她了,她不开心,她内疚,她愧疚,她连这语气里的欣喜都是假的。
他抬起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他语气带着认真,无比虔诚的看着她“阿期,我虽不知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这才让你必须要嫁入不周山,嫁给周渡,如今你身上还带着奇毒,想来,你定是吃了许多苦”
他曾经阳光明媚的阿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受尽苦楚,脆弱的仿佛要碎掉了的悯怜公主。
她带着算计,带着痛苦,带着眼泪,带着无助和绝望求助至自己面前,要他如何能狠的下心不去帮她呢?
山期紧紧的咬着下唇,真情实感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视线模糊,她看不见褚嬴的表情了,却能知道,他很难受。
“你的难处不便与我说,但我能感同身受,你如今很痛苦,而我不愿让你痛苦”
“阿期,我虽爱慕于你,也希望能永远和你长伴,可更希望你所有的愿望都能达成,哪怕是要我帮你去嫁与他人”
“阿期,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你告知于我,我皆会竭尽全力,助你达成所愿”
山期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他的这些话,就如同告知自己,他什么都知道,但是,自己也可以尽情的利用他,只要自己需要。
阿嬴还是待她如初,只要她说什么,他都愿意为她去做。
山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下不忍,却还是强迫自己忍住“阿嬴,我不愿,也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有我身为悯怜公主必须要做的事情”
褚嬴对着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的”
“我相信你,阿期”
二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听着似是小青“公主,微夷殿下与厄玉殿下到访……”
小青回来了,那么周渡也应该回来了,她连忙擦干眼泪,也对着褚嬴笑了笑“阿嬴,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你相信我”
然后对着门外的小青说道“小青,请二位殿下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便被打开,和窗外的风一起吹了进来,此时微风徐徐,窗帷被吹的飘动,还未等小青去关上窗,周渡便先一步为她关上好“悯怜,你如今不能常受风,怎能一直开着窗户?”
转过身时却见她眼皮发肿,眼睑处还红,便知道她又哭过了,微微皱眉“你怎得又哭了?”
褚若看褚嬴在她床前站着,心知是定是褚嬴说了些什么胡话,惹得阿期哭,连忙走上前去,将褚嬴拉过来,又对着周渡一笑“许是阿弟调皮,将悯怜殿下惹哭了”
又神色自若的关心起山期“悯怜殿下,您感觉如何了?”
山期知道她的心思,想来她能如此帮自己与阿嬴避嫌,她也并不是真心实意想嫁入不周山的“多谢微夷殿下关心,悯怜已好多了,此事不怪微生殿下,只是悯怜见着他,便想起了家中幼弟,有些思家了”
又看了看周渡“厄玉殿下,您的事可是处理完了?”
周渡从见到褚嬴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喜欢她,如今还背着众人来见她,他们的谈话于他而言字字诛心。
他站在桌旁,眼神里带着似是笑意,又似是审视“还差一点”
“本欲去请微生殿下相助,却不想微生殿下竟然到了你这处”他顿了顿“听闻他来来探望你的病,便也过来亲自请微生殿下前去”
他的语气冷淡,像是生气,又像是吃醋。
山期对着他笑了笑“那等殿下忙完再来寻悯怜吧”
见她似乎是未发现自己生气了,周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再看她,只冷冷的对着褚嬴说道“走吧,微生殿下,您还要在悯怜这处呆多久呢?”
山期也对着褚嬴笑了笑“去吧阿嬴”
她似乎觉得说错话,连忙改口“微生殿下,您先去忙吧”
她为他哭了,还对他笑的那么好看,还叫他阿嬴,周渡顿时觉得心中堵塞。
如今正事要紧,今后再找她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