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 第6章 公主之责

山聿的脸上带着泪水，虽懵懵懂懂，可见自己的阿姐点了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止住眼泪，安静地听着她们接下来的对话。

弥合见他安静下来，才带着怜惜的看着她 “悯怜，你既已知晓真相，便也明白此事你已无法置身事外”

“祖母自是知道，你并不想入不周山，甚至还对那褚式的微生殿下抱有期望”

“可事到如今，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了，就算你不喜这王室内的众人，也要为你阿弟想想”

弥合怜爱的摸着她的脸，这张与颜黛极为相似的，却充满希望的脸。

“聿儿如今还如此年幼，若真到了那一天，整个山式王朝覆灭颠倒，聿儿又当如何呢？哎……”

“山式的子民又当如何？”

“你难道忍心吗？”

山聿虽年幼，但也是从小便按照帝王标准来培养的。

王祖母的话虽未道明是什么真相，可他这时也能模模糊糊知道是什么意思。

山式必定是出了大事，且是几乎要到覆灭的地步，而若要拯救，便必须要自己的阿姐做些牺牲，入不周山去求些什么，才能保住这摇摇欲坠的王室。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山期“阿姐……”

阿姐从小便照顾迁就自己，也爱护自己，所以，他不愿让阿姐为了自己变得不幸，为自己牺牲任何的东西。

更不愿看到阿姐伤心掉泪。

“阿姐……我不愿……”

他话未说完便被弥合强硬的打断，她似乎很是不喜山聿如此感情用事“聿儿，这是你阿姐的责任，她享受了王室的优待，得到了子民的供奉，她就必须要去做”

“这便是公主之责”

她的语气严肃且认真“而你，聿儿，你身为山式的太子，也有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怎可如此任性妄为？”

山期听她这看似安慰地话，心中更加明确的知道，对于王宫内的所有人而言，什么儿女情长，父母恩情，都没有王权的传承重要。

她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天真，抬起手时却只是点了点山聿的鼻尖，语气温柔“聿儿，此事你不必担忧，阿姐自有分寸”

她忍住心中快要窒息的感觉，轻轻放下手，垂在袖中，又紧紧握着，指甲陷入掌心的痛让她冷静了许多。

祖母此言，何尝又不是在点自己呢？

不过刹那间，那些想要发泄的痛苦与难受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在这吃人的王室里，她有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她知道，王祖母想听的是什么，也知道，王室想要自己表态的是什么。

看着桌上的茶杯，山期开口“祖母，悯怜自是知道公主之责的”

“母亲仙逝后，一直是由祖母抚养照顾悯怜，养育之恩不可忘”

“父王赐予悯怜生命，生恩不能忘”

“阿弟与我，更是至亲至爱，手足之情自也不会忘”

她想起每年王族举行的祭祀大会，臣民们那些充满希冀的眼神，无一不在渴望着和平安康“神山子民们的供奉，悯怜也不敢忘”

“我自是知道的，可……”

她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带着泪水，那白霜茶热在茶炉上，杯中的茶隔着注子注碗，温热使它们袅袅生烟。

她努力忍着，眼泪才没有流下“可为何是我呢？为何总是我呢？祖母”

所有的不幸好像都向我涌来。

母亲仙逝，父王如同变了一个人，对自己不再如从前那般疼爱，继后的偏心对待让她在王宫内几乎一无所有。

而如今，一句她是王室的公主，自己就要承担起拯救这王室覆灭的责任。

她知道她该去做的，可又忍不住想，这些为何都是我呢？

都要我去做……

她深知王室此刻需要自己明确的态度，但同样的，她也需要王室的保障。

她咬了咬下唇，睫毛颤抖“悯怜自是深感责任重大……”

“可此事乃万中则一，可谓是难于登天，悯怜深恐若是未能做好，有负世人之期”

弥合听着她这话，她的面上又这般强忍眼泪的倔强模样，顿时心疼不已。

悯怜一向比其他孩子懂事，听她说出这些话，便知道她虽然抗拒此事，但她总是心软的，总担忧自己做的不够好，令人失望。

欣慰又愧疚的笑了笑“悯怜，我可怜的孩子，此事你只需尽力而为即可”

“你还如此年幼，却要担着这些沉重的责任，若真的无力回天，祖母定然也不会责怪于你”

“祖母也是知道你的，你自小便是聪慧非常，如今虽离前往不周山的日子已不足一月，但祖母也会尽其所能的去帮助你”

“此事虽为万中则一，可历来能入不周山的女子，多为身份尊贵之人”

“如今山式虽危矣，可也还在四大王室之内，也算的上是你的一大助力”

“且说厄玉此人，我也是知道些的，性格温润如玉，有理有节，说是谦谦君子不为过”

“你与之相配，全然是足够的”

“可虽说如此，悯怜，在王室里能坐稳太子之位的，有几人愚钝？”

“所以悯怜，若是真被他觉察了山式之事，便看着些说吧”

她再次叹气道“哎，若真是命运如此，祖母便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身边的一切，万事顺遂”

她能利用的，有什么呢？

温顺恭和，还是柔弱无助。

哦，还有王室最看重的美貌。

“祖母，悯怜知道了……”

弥合知道，心软，共情，善良，这是她的天分，也是她的弱点。

“乖悯怜，息嬷嬷……”弥合叫了声，息嬷嬷便拿着打了热水的金盆和帕子进来。

她亲自拿起帕子，沾了热水又拧干，给她擦了脸“若天意让我山式崩塌，那便顺意而为”

祖母，您真的愿意顺意而为吗？

定然不会的。

您知道，我会去做的，而且，会做的很好。

她抬起头，顺从的任由弥合给自己擦着脸“是，祖母，悯怜知道了”

山聿听着她二人的话语，心中只觉自己无助。

偌大的王室竟需要一个女子去牺牲换来安稳，这简直是可悲至极。

可又焦愁自己的弱小，无力去改变这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姐被这些道德的枷锁束缚着，从而变的不幸。

他胡乱的用袖子给自己擦了眼泪，认真的看着她“阿姐，你莫怕，聿儿今后会更加勤勉，将来一定能保护好阿姐”

山期看他这小模样，心中烫慰，这才笑出声“阿弟，你呀，今后乖乖的用膳，课业上用功勤勉，好好的学习帝王之术，将来治理好山式，阿姐便什么也不怕了”

他难得如此认真，沉思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站起身，对着弥合和山期拱手，微微弯腰道“还请王祖母做见证，聿儿今后定当勤勉认真，绝不辜负阿姐的期望”

弥合看他如此也笑出声“哈哈哈哈，好，好聿儿，不愧是我山式的太子”

山期心都被软化了，抱着山聿忍不住晃了晃，又轻轻擦他脸上的脏污“阿姐自是相信你的，聿儿，你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帝王”

山聿见阿姐终于笑了，也跟着笑的开心，抱着自己香香的姐姐“那是自然，我可是阿姐的弟弟，也是全天下最爱阿姐的人”

看着他俩相拥而笑的模样，便可知道二人感情多好了。

颜黛啊颜黛，你可真是给山式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弥合不得不感叹血缘的羁绊，他俩虽不是一母所生，可从小到大混世魔王般的聿儿，独独只听悯怜的话。

也幸而悯怜是良善之人，对待这同父异母的阿弟可谓是尽心尽力的教导与辅佐。

弥合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愿聿儿你说到做到，快快长大懂事些，为你阿姐分担些担子”

又看向山期，她真的越来越像颜黛了“悯怜，此事也莫怪你父王，若非你及笄才能感知神力的流失，我定不让他此时才告知于你”

“哎……祖母怎舍得你远嫁……”

山聿听闻，挣开她的怀抱，满脸怒气，他原以为阿姐去不周山是为了求些什么帮助，原来，他们是要阿姐嫁人。

王室要牺牲的，竟然是阿姐的姻缘。

他也只能撒娇似的“阿姐要嫁人？不，不要，我不要阿姐嫁人”

他虽年幼，但母后也曾教过他，姻缘，是人一生中极其宝贵的东西。

而且嫁人，就是要去别的地方，就像新月表姐，嫁给其他人，就要去其他人的王宫里生活，再也不能时时见面了。

“阿姐，你不要离开我”

眼看他的眼泪又要落下来，山期点了点他的鼻尖，无奈的安慰着他“聿儿，阿姐也不愿离开你，但这世间女子，无论身份高低，将来总会出嫁，等聿儿长大后，也会有人嫁给你做妻子”

“我不要长大，不要妻子，我只要阿姐陪着我”

“是何规定必须要女子嫁人的，待我长大，一定要修改这讨厌的规矩”

弥合拿起一旁的小尺，轻轻地打了他的手背“尽胡说，王术之课是怎么教导你的？”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于王室女子更甚”

她们要嫁的比寻常女子更有价值。

“或是高官，亦或是其他王室子弟，总是要联姻的，于你阿姐而言，得到的荣华富贵越多，要承担的也更多，怎可能随心所欲”

“若这姻缘能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人，已经比碌碌无为的嫁人好的多了”

山期当然知道祖母这话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她低着头，轻轻一笑，再抬头，却也只是温柔的对山聿说道“是也，祖母言之有理，聿儿，你不可任性”

山聿挨了板子也不呼痛，心中极其不认可王祖母的话，哼了一声，又将自己的凳子拉的离她近些，拿着最喜欢的点心，献宝一样的给她，好不殷勤。

心中却暗下决定，若是将来有了能力，一定修改这令人厌恶的规定，让阿姐早日回到王宫。

就算不用付出任何东西，也能享受这所谓的荣华富贵。

自己，一定会保护好阿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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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主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