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 第51章 暴雨如注

四月十五，暴雨如注。

不周山似乎是进入了雨季，今日从一大早便开始下起了暴雨，风吹的花枝乱颤，瀑布飞溅打在岩石上，将边角磨的光滑平整。

山期昨夜服了护元丹之后是感觉好受了一些，但调息间便能感知，她体内的神力被那毒药折腾的几乎所剩无几了。

但她该做的都做了，若是去了褚式，她还活着，那按照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好感来说，除了她，再也无人能入主不周山了，除非徒增变数，阿若非要与自己争，可自己也已经想到让她知难而退的方法了。

若是真死了，那山式的重担也算是彻底放下，与王室的一切，也算以命相还了。

侍女们都在忙碌收拾，小青拿着锦盒过来，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公主，这是殿下所赠”

山期见她紧张的模样笑了笑，毕竟上一次太子殿下送来的树心芽簪对她来说是一种威胁，如今他送来的东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她轻打开盒子，却只见里面放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毛绒披风，带着桃花刺绣，初看简单，细看却内有玄机，那领子处，绣着的是梵文符咒。

而且，整件衣服居然都是天丝所制，可已抵挡这世间大部分的武器了。

“殿下说，赠此物是因公主如今身体还孱弱，担心您路上再受凉……”

她突然想起廊亭下的注视，许是那时候他便发现自己畏寒，又或是因为昨夜中毒的内疚，这符文，是给她保命用的。

看来，这次出行褚式的路上必定危险重重。

看着小青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也只是笑了笑，把她扶起来“好了，小青，你不必如此，此事已过，你去告诉殿下吧，我很喜欢”

“是，公主”

小荷帮她收拾着行李，公主虽到不周山没多久，却叫人很是喜欢。

“公主，等您回来了，我再给您做些好吃的”

她坐在榻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好”

她对于此行心中已经大约有数了，定是太子殿下在去褚式的路途中有不得不用到她的地方。

思至此处，她眉头紧蹙，是什么呢？

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去平斩，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呢？

想来不多时，便会知道了。

虽是倾盆大雨，但下人们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辰时刚过，出行的一切便都已经是全然收拾好了，小青扶着她出了东殿的大门，山期转过头，却只见西殿门房紧闭，外头全是侍卫神官驻守，因她中毒一事，瑜之被软禁了。

只是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她，只希望能让瑜之不那么难堪。

旁边的小青为她撑着伞，见她发神，提醒了一句“公主，您怎么了？可还有什么没带的？”

她回过神，摇摇头“无事”

再抬起头时却看见周渡早已经撑着黑骘，站在天轿旁等候。

那天轿是由八匹神马牵引的，也唯有不周山的王室可用，整体比选亲的神轿更为豪华，甚至连车身都是天山玉做的，此玉万年才可形成，有市无价。

之前她三跪九叩上来，是跪在地上仰望，如今，她也能乘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周山因涟霭王后的原因，格外偏爱鎏金纱，今日这天轿的幔子也全是鎏金纱，唯一不同的，是这鎏金纱带着些红色，这是保护咒。

山期咳嗽着，无力的倚着小青，小神官们正大包小包的往后面的礼轿里放置物品，出行去褚式，怎会带如此多东西？

似是见她有所疑问，小青在她耳边轻语“公主，如今朝阳公主已有了身孕，这些都是王后与陛下让太子殿下一同带过去的”

小青还是叫她朝阳公主，并未称呼为褚式二王妃，想来不周山是极为宠爱周曦的，真叫人羡慕……

她轻轻点头，便听见小月带着担忧的声音“公主”

山期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山月淋着雨小跑着过来，先是给周渡行礼，然后又眼眶红着看向她。

山期的眼眶也忍不住一红，她与小月从未分开这么久过，而今周渡居然愿意让自己带着小月一起出行“小月……”

“小月”她伸出手。

小月便立刻拉着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旁边撑伞的小青立刻将伞移过去些，山月紧紧的扶着她，看山期脸色差极了，心中更是担忧。

周渡看着山期脸上的神色，她好像是真的开心，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既会为了山式用尽心思，也会为了一个婢女真心红了眼睛。

此时雨还是极大，吹着风，山月看她有些站不住，连忙同小青一起将她扶进轿子里。

轿子里更是华丽，金丝软枕，置放着她常用的软被，案几都是深色雕花木，连宫灯都安置在里面。

山月把软被盖在她膝盖上，又将披风系紧，然后看着这些布置不禁咂舌“公主，这简直像是一个移动的小行宫”

她打开放在一旁的大木箱，面色更是吃惊“公主，居然连您常喝的白霜茶，缪糕，还有常用的熏香都有”

“太子殿下对您真是用心”

小青见她喜欢，闻言一笑“公主，此行约两日，路途遥远，都是太子殿下让我们连夜准备的，怕您路上不习惯”

山期也对着她笑了笑“小青，帮我谢谢殿下，殿下有心了，我很喜欢”

山月顾不得再欣赏布置，她觉得公主比去不周山前身体差多了，这事情定然没那么简单，但碍于小青在，也不敢多说，只是担忧的看着山期。

山期明白她的担忧“无妨的，小月，你有话便说，小青于我而言也是自己人”

听闻山期所言，小青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之前还为了太子殿下给公主下毒，才导致公主如今如此难受，可公主还是如此信任自己，悯怜公主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山月看那树心芽簪在她发间，这才松了口气“还请公主责罚，之前替公主传话之人将奴婢打晕了，盗走了您的簪子”

“公主临行前将簪子交给奴婢，奴婢说要以命守护，可却未做到……”

山期轻点她的额头“傻小月，那是我让人去拿的，只是阿礼下手没有轻重捉弄你一番罢了”

山月点头“后面奴婢见他拿着您的令牌，这才知道是您的意思，可着实把奴婢吓坏了”

她也不好告知是那太子殿下闹脾气去“借”的，否则小月不知该如何内疚。

“是也……咳咳咳……”她咳嗽一声，山月连忙给她倒茶润喉。

“那镯子呢？”

山月从怀中摸出来，双手递给她，山期接过，幸好镯子还在，她戴到手腕上，看着母亲的镯子，这才感觉心中安稳了许多。

“对了公主，那替您传话的人只告知奴婢公主身体不适，需要去褚式调养，可未曾告诉奴婢公主如此……”

她眼含泪水，从小都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哪里受过这些苦。

山期咳嗽着，这会儿又觉得有些难受。

“此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山月“并不是我身体有何不适”

“若非如此，公主怎会咳嗽的更厉害了？而且脸色也极差”

山期喝了口白霜茶润了润喉，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我，我是中毒了”

山月眼泪一下便流了出来，哽咽道“怎会如此？公主您怎会中毒？不周山不是一向戒备森严吗？”

她又想起凤瑜之还在不周山内。

“一定又是那营善公主！”

“上次殿选就是因她公主才遇刺，还才让公主委屈上山，如今又是她”

“咳咳咳……”她咳的很，却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作安慰“此事不是瑜之所为”

“其中内情颇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日后你便知道了”

山月红着眼睛，她从未与公主分开过这么久，不过分开月余，公主便中了毒，她心中暗暗发誓，今后绝不再与公主分开。

小青看她二人主仆情深，内心有些复杂，自己既效忠太子殿下，于这未入主不周山的悯怜公主，本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感情，可，悯怜公主，真的是位极好的人。

外面的声音停了，只有周礼点数的声音。

“殿下，已全部收拾妥当，即刻便可出发”

周渡淡淡的嗯了一声，盯着轿帘出神，雨偶被风吹到他脸颊上。

想来她与自己的侍女相见，此刻是十分欢喜的，细想下来，昨晚那毒虽不是本意，可也是因他而如此，他内心难得感到了愧疚，她如此聪慧，应能想到出行褚式的路上是不简单的，那，还要告知与她吗？

还是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可又怕像她中毒那样发生什么意外。

他轻叹一口气，怎会如此之难？

山期听着外面确实没什么声响了，想来要出发了，也只好拉住山月的手“好了，小月，你与小青先下去吧”

即便不舍，山月也知道不能坏了规矩。

瞧她如此不舍，山期笑了笑“若真有事，我自会唤你的”

山月依依不舍，但也知道这是王室的天轿，奴婢怎可染指，今日也就是太子殿下破例允许，她只能再次给她确认好茶水的温度，检查好披风与暖手炉“公主，若有不适一定要及时唤奴婢”

小青也说道“公主有任何事情可一定要唤奴婢们”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咳嗽的脸色发红，看上去倒是有了几分气色。

山月这才下了轿，对着周渡行礼，又跟随在旁边，并不着急去后面的软轿。

周渡点头，只是心里还在纠结，到底要如何面对山期。

周礼知道对外都只是宣称悯怜公主突发恶疾，需尽快到褚式取药，见周渡还在楞神，只好开口提醒“殿下，是否即刻出发？”

周渡叹气，罢了，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