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 第40章 黑骘共鸣

听他此言，山期低下头，看着书上这些冰冷的文字“荒芜之血，可延寿元，可升神力，世人逐之，屠戮殆尽，因而绝”

这是她之前也看到过的二十三字评语。

“若是颜式之人自愿献其神丹，可让他人拥有荒芜之血而不被世人所察，继而拥有无尽的神力与寿元……”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信息。

自愿献出神丹，这等于是心甘情愿赴死。

在这个燃烧着熊熊火炉的温暖室内，她忽然感受到了冰冷，在

难道周渡是想要自己也如书中一般，自愿献出神丹，令他能拥有无尽的神力与寿命，以此做条件他才愿意出手拯救山式？

她感觉耳边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毕竟这些熟悉的文字组合起来陌生极了。

“颜式血脉用法其一，可豢养颜式一族，互衍子嗣，延续血脉，每百年取之心头血，直至心衰力竭，分而食之……”

分而食之，世人为何对她们如此残忍？

“颜式秘法其二，史称换魂术....”

可到换魂术却戛然而止，后面被人撕了下来，再也没有了记载，再后面的，也就是如何使用颜氏之人的血液了。

即使那第二条没有说明，可这换魂术三个字，足以说明它的可怕之处，山期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他“殿下……”

周渡嗯了一声，动了动脖子“念完了？”

她咬了咬下唇，颤颤巍巍的开口“您……您这是何意？”

见她脸上露出的表情好似真的害怕了，周渡笑了笑“悯怜公主，你为何如此害怕？”

“难道，是害怕我让你如书上记载一般？”

山期忍不住在小榻上往后退，紧紧咬着下唇，拿着《荒芜志》的手都在颤抖。

她如何能不怕？那些人的行为简直如同牲畜。

她眼眶内饱含泪水，好像又要哭了。

周渡这才开口“玩笑罢了，你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不周山也不会如此”

可山期此时还在戒备的状态，她似乎马上就要逃跑。

周渡自觉玩笑过火，声音柔和下来“我只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这里面写的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只有你才身负荒芜之血，也只有你才最清楚其中奥妙”

他声音带着安抚“可这书并不算是正史，不过是影卫在外搜集而来的”

见她还是咬紧下唇，不肯说话，周渡拿起其中一壶茶，给她倒了一杯茶“悯怜公主，你放松些，若我真的要如书中一般，又何必让你知道？”

山期听到这话，这才算放下心来，她松开紧咬的下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居然是白霜茶。

是啊，他若真的要像书上那样，又何必告知自己，他甚至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让自己被困在不周山。

可是，她要再警惕些，世人皆贪婪，人性不可测之。

熟悉的白霜入腹，她轻轻开口“殿下，可我，我也并不知这记载的是真是假”

“您也知道的，我也只是在前往不周山之际才得知自己有荒芜之血”

见她情绪被安抚的好些了，周渡温声道“我亦是知道，所以这才是我让你每日来书苑念玉书的真正原因”

“再者说起平斩之怒，此事真需得你帮忙才是”

“若真能靠荒芜之血平斩怒，那么我想，褚式怕会很乐意护住你”

“悯怜公主，你这不就多了一条退路吗？”

退路，这是死路还差不多。

先不说褚式会不会因此起歹念，可他明明知道，若是没有不周山的赐福金光，山式和她都会消失的。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悯怜公主，是厄玉忘记了，你和山式其他人的神力都在消失，也只有不周山才能救你们”

“哎……这可就难办了”

说难办也不假，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该怎么办呢？”

“悯怜殿下……”

他又像那晚戏谑的叫她悯怜殿下。

山期抓紧杯子，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而自己，也是不可能嫁入褚式的。

这个时候，应该让他猝不及防，让他心怀愧疚，让他感受自己的绝望。

她轻轻地放下杯子，开口“殿下，她们最终会如何呢？”

周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却听见她又说“颜式之人，最终会如何呢？”

就像在问自己的结局，可她明明知道结局就是那样。

他开口道“你说呢？悯怜公主”

“自然是”

残忍至极。

“尸骨无存”

“神魂俱灭”

她们甚至连尸骨都留不来，那么，母亲也是如此吗？

山期抬眸看着他，眼泪随之落下，语气却很平静“那和我想的也差不多”

“我的结局，便也是那样”

室内一时沉默，周渡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似乎只在一瞬间，她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然后她又说“若是我帮助了殿下，平斩也好，赶走瑜之也好，只要我帮助了殿下，也望殿下能守诺”

“救救山式”

周渡看着她这平静掉泪的模样，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心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他语气温柔而真挚“今日所言，确实是真，只是想要和你一起试验这其中记载是否真实，才能知道根本缘由”

“不周山不能直接介入神山王室的因果，我能做的，只有为你找到原因，然后，由山式要自己去解决”

“若是无法解决，那便是山式的宿命”

“可刚刚所言颜式一族之事，那不是你的宿命”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世人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摧毁他人”

“所以，你莫怕”

可山期自小便知道，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最愚蠢的。

他又提到了平斩，那么，颜氏平斩之事定是曾经存在过的，否则他不会如此确信，只是怕自己发现才这样说的。

几乎是一瞬间。

山期便明白了，不周山要的，是让自己赶走瑜之，然后再与褚式联姻，而他与褚式联姻的前提，是需要自己的心头血去平斩。

他们都能得偿所愿。

而自己，只需要为他们无条件的牺牲。

可是，殿下，您好像忽略了，荒芜之血的诱惑。

瑜之我是要赶走的，因为，我需要她为我腾出位置。

褚式，我也是要去的，平息斩，也是要做的，因为，您好像不太了解，褚式与我的关系，到了褚式，您才会知道，什么叫不受控制。

山期侧过脸，轻轻擦干眼泪“多谢殿下，悯怜知道了”

她长叹一口气“有任何需要悯怜为殿下做的，请殿下吩咐便是”

她的脸上似乎再也无法泛起笑意，只能这样苦涩的流泪叹息。

她好像真的害怕绝望了。

他快速的施法在书苑形成结界，轻微的反噬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也只是微微皱眉便习惯了。

见结界形成，他拿出黑骘，对着她安抚道“悯怜公主，你.....你别怕，只是需要取你一点血”

山期看着他的王剑，这黑骘已带灵性，算的上是上品神器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在自己面前试探荒芜之血是否真能与神器产生共鸣。

山期顺从的抬左手，甚至是自己王脉涌动的左手。

她似乎真的坦然接受命运，不惧生死。

这倒让周渡忍不住高看她一眼，原以为，她只是个带点小心机的女子，没想到，还如此坚韧勇敢。

周渡将黑骘抽出，露出它弯曲而泛着金光的黑色剑身，抓着她的手，剑身在她指尖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瞬间流出，黑骘像是疯了一般的开始吸收，从那一道小伤口处开始，它几乎是想钻入她的身体中。

神器产生的共鸣在周围疯狂鸣叫震荡，刺耳极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荒芜之血能给神器带来这么强的共鸣，甚至是神器不受控制的想将自己吞噬，耳膜也被震的发疼。

周渡见黑骘如此，连忙将它收入剑鞘，轻轻拍了下它，似乎是想要它冷静些。

他也没料到黑骘的反应会这么大，见黑骘冷静下来了，周渡这才关切的问她“疼吗？”

他一挥手，伤口便被金光包裹，逐渐愈合，他的神力接触到她的血液的一瞬间，周渡只感觉那反噬之痛难以忍受，见她伤口完全愈合，便连忙收走神力。

山期看他忍着痛的样子，嘴角轻微上扬，又松下，就是要这样，殿下，您要感受我的痛苦。

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是有些疼，但我能忍受的殿下”

他的王剑带来的是灼烧般的痛，如果不是他用自己的神力来治愈，她的伤口只会一直流血。

周渡看她脸色有些发白，有些于心不忍“看来，这《荒芜志》中所记载的是真的，你的血脉确实可以引起神器共鸣”

“那么，可平息斩怒之事也是真”

他后面的话没说，山期也知道，这也意味着，那些神山世家们豢养颜式一族之事也是真，这就是颜式一族的结局。

但绝对，不会是她的结局。

话虽如此，可山期却看着很冷淡，这让周渡倒是有些不安，他还是觉得她在琼漪园时与小青他们说笑时格外美。

他受了荒芜之血的反噬，此刻也不是很好过，而山期看着也憔悴“悯怜公主，此事你无需担心，不周山会查清楚的”

“想必今日你也累了，那便就此结束，明日开始，我会派周荇到你殿中传你”

看她低落的模样，还是安慰道“侍疾一事悯怜公主也无需担忧，你早些回去歇息便是”

他这是在说，侍疾她一定会赢。

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这次的代价，就是要答应他平斩。

山期恭敬的告退“是，殿下，悯怜告退”

她跨过书苑的门槛，看着变的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不觉，已经酉时了。

殿下，您要受我所受的一切痛苦，受我的所有绝望，要在不知不觉间，爱我。

您好像并不了解这血脉的真正用法，黑骘与您，本为一体，它吸收了我的血液，与您而言，有何区别呢？

山期转过头，看了眼书苑的牌匾“走吧”

天会变的，人心也是。

我想，不久之后，便是艳阳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