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 第24章 初次对弈

山期真的觉得自己格外的疲惫。

这些一次次的试探，一眼就能看穿的小伎俩，一句一句的小心应对，都让她心力交瘁。

她不过才喘息片刻便接踵而至，可她又不得不去面对。

“营善公主，请您稍等片刻，悯怜公主此时正在沐浴……”

外面又传来轻轻敲门声“悯怜公主……”

“悯怜公主，您此刻可方便奴婢们进来服侍？”

“是营善公主前来探望您了，这会儿正在院内等候”

山期叹了口气，摸了摸脸颊，她脸上的泪早已干了。

她捧起水，洒在自己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可长久的哭泣让她的声音还带着些干涩“小青，你先进来服侍更衣”

“还请营善姐姐稍等片刻”

“是，悯怜公主”

小青得了她的命令，这才进来，将门关好，绕过屏风，见她还在浴盆中，有些吃惊。

这会儿离她们出去都过了小半个时辰，怎悯怜公主还在泡着？

“悯怜公主，您可有凉着？”

水凉的她有些发抖，轻轻点头“似是有些……”

小青不敢耽搁，快步走过去，轻轻将她扶起，让她站在炉火旁，又赶紧拿着宽大的丝帕，仔细给她擦干身体和头发。

待差不多了，又给她换好衣服，寝衣洁白干净，拿来外衫披在身上，烘烤之后的长发半束发带，小青看了看她，此刻她的脸色倒是红润了些，看起来气色是好了许多。

待都整理好后，她端坐在圆桌旁，脸上的笑意温柔“小青，去请营善公主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缓缓推开，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悯怜妹妹……”

她语气带着浓浓的担心，快步走到山期面前，拉起她的手“听闻妹妹在驿站处遇险，不仅耽误了殿选，妹妹还行了……”

她似乎是觉得说出来有些难为情“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上山”

凤瑜之连忙看向她身体“妹妹可曾有受伤？”

“可有哪里不适的？”

山期笑了笑，回拉着她的手，轻拍安慰道“多谢营善姐姐关心，悯怜无事的，姐姐快些坐下”

凤瑜之这才像松了口气般，坐在她左边的圆凳上，这二人的看起来宛如亲姐妹般。

她拿起手帕，轻轻抹了抹面颊上的眼泪“真是苦了我悯怜妹妹，如此金尊玉贵的公主，怎受得了这等……”

她欲言又止“这等苦楚……”

山期知道她虽言语间听起来字字都是关切，可内里却尽是嘲讽之意，也只是温柔回应道“怎惹得姐姐如此伤心？”

“倒显得是悯怜的不是了……”

她轻叹口气“哎……不过，厄玉殿下之命，悯怜自是不可违的”

“陛下也是极为关心，听闻驿站之事后，不仅要彻查真相，更是要强将行悯怜留在不周山休养，悯怜也只能照做，只是…怕委屈了姐姐…”

“毕竟…在悯怜未来此前，姐姐可是唯一入选的王室公主”

说罢山期拿起茶壶，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又双手递到她面前，语气也带上些哽咽“还请姐姐莫再流泪了，让姐姐如此伤心，确实是悯怜的不是”

“是悯怜，不该来的……”

她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可悯怜又担忧，若不照做，怕是会影响了山式与不周山的情谊，这才不得不如此”

凤瑜之拿着手帕的手微微一顿，她怎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来说？若是自己再掉泪，倒显得小气似的。

她连忙接过茶杯“悯怜妹妹何出此言？神山王室之间的关系如何先不说，你能来此处陪我几日，我自是高兴的”

山期收起眼泪，对她笑了笑“姐姐不生气便好，只是……按照殿下与陛下的意思，悯怜怕是要多呆几日了……“

她这话倒是说的委婉，不就是告诉自己，她也要一同在不周山待选吗？

她心中暗气，此事对于悯怜来讲是种屈辱，对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

她堂堂四大王室之一的营善公主，竟沦落到要与她人一同被挑选。

不周山此种行为简直是欺人太甚！

却也只能陪笑“多歇息几日也是好的”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她额间还带着些伤口，未着珠钗妆面，如此素雅模样，倒比浓妆时更令人心生怜爱。

悯怜，果真是长大了啊……

她放下杯子，轻抚山期的额头，心疼道“此事，与你我而言，哪里有抉择的余地呢？”

将她脸庞的发丝别在耳后“我与妹妹自小情谊深厚，我深知你人品如何，于我而言倒是无妨，不过，外界传言可就不太好听了，悯怜妹妹若是听到了些什么，还请放宽些心，别为此生气”

她又将手放下，微微转头，身边的周静便立刻递上来个盒子。

她拿起来，递到山期面前“这是我先前派人去医官处取来的药膏，说是可生肌抚痕”

“妹妹之容貌珍贵，切不可留下疤痕，免妹妹回去了惹的德栩王忧心”

她自是明白凤瑜之话里的意思“多谢营善姐姐关切，待姐姐回去后，也替悯怜向涅烬王问安”

山期笑意盈盈的接过药膏，轻轻搁置桌上，小青便给她收起来。

“近日风寒雨打的，不周山比起别处的天气，向来又是变幻莫测，听闻妹妹春日里总是咳嗽不止，倒是要多保重身体”

她看向小青，语气带着严肃“尔等可要多加注意，若是悯怜公主的身体有任何闪失，吾必当拿尔等是问”

俨然一副不周山女主人的姿态。

山期自然知道，自己出现在西殿，对于如今的凤瑜之而言，心中怕是万分着急的。

“营善姐姐莫动怒，小青几人服侍的极好，想来厄玉殿下也是用了心为悯怜挑选，姐姐不必如此担忧，倒是姐姐也千万要保重身体”

殿下殿下，又是那厄玉殿下。

她从入不周山开始，就在殿选时远远见过他一次，之后再去拜访他，也只说忙碌无空，可悯怜这语气，倒是显得他二人多么熟稔似的。

她袖中得手抓紧了些，脸上依旧笑的温和关切“殿下的待客之道，自然是好的……”

还未等她在说些什么，山期喝了口水，打断她“是也，殿下的待客之道自然是极好的”

“若是姐姐那处还缺什么，尽管让人来告知，悯怜自会为姐姐分忧”

二人看似温柔对话，但字里行间皆不饶人，着实让小青开了眼。

这悯怜公主看起来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居然也能句句回应上。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山期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自觉有些失仪“还请营善姐姐见谅，悯怜今日确实是乏了”

凤瑜之看她眼下确实带着些青，也不好再多打扰“是我的不是，竟耽误了这许久，悯怜妹妹先早些歇息，改日我再来看望你”

山期起身相送“营善姐姐也早些休息，还多谢姐姐前来探望，改日悯怜身体好些了，再去姐姐处问安”

小青见她起身送客，连忙去给她开门。

这会儿门虽被打开，但室内的地龙燃着，衬的吹进来的风都温和了许多。

不周山这天气倒也奇怪，先前还在下大雨，这会儿月亮却已经挂在天上，半点不见之前的雨意。

小青几人恭送凤瑜之后进了殿，见她虽神色无虞，额角的伤却骇人，忍不住担忧“悯怜公主……您可要上些药？”

山期摸了摸自己额角，伤口清洗过后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看着吓人。

“不必了”

“那……那……”

小青此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起先为她褪衣沐浴时便看到她膝盖处的淤青。

悯怜公主行了大礼上来，又无法用术法调息，想来她的腿脚定是疼痛难忍的。

看小青那模样，知道许是还有话要说，她点点头“无事的小青，你有话直说便是”

小青这才开口“悯怜公主，您入山时受了不少苦，刚刚在您沐浴时，奴婢便自作主张去司医处拿了活血祛瘀的药膏”

山期闻言有疑惑，她是真的担忧，还是太子殿下授意为之？

说话时却如常“那便多谢你了，小青”

“悯怜公主哪里的话，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然后她便唤小荷进来一同服侍上药，将她的裙摆往上拉了拉，起先泡了许久热水，如今一看，已经红肿淤青一大片，在她白皙的腿上显得触目惊心。

小荷忍不住惊叹“公主，竟然如此严重，您怎可忍痛至此？若是早些上药，也不至于这般红肿”

小青知她不晓得其中内情，拍了拍她的肩“多言”

她是亲眼看着山期如何进殿的，自然也知道，除了泡澡那会儿，她到现在都没时间能歇息片刻。

用小木勺挖出一点，给她仔细涂抹，揉开。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舒适不已“无事的小青，之前是没注意，还得多谢你二人为我上药”

小荷倒是天真嘴快“公主不必客气，今后若还有任何吩咐，尽管唤我二人便是”

她此话一出，又未带上其他两个婢女，山期也瞬间明白，这小荷也是太子那边的人，瞧她说话的时候神色无异，许是还年幼，不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错话。

她笑了笑，殿下安排她们俩，真的只是为了监督吗？

他一定还有后续要做的事，也一定留有后手，否则怎可能让她人这样贴身侍奉自己？

这荒芜之血，毕竟是能引起神山王室疯狂逐鹿的东西啊。

更何况，她身上的是颜氏王族的血。

可今日她实在不想再多想了。

连续两日未休息，哪怕是神体，如今也是有些受不住的。

看她们擦的差不多了，她揉了揉眉心“我瞧着差不多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是，公主”

小青连忙再给她揉开些，才将药膏收起放回妆台的抽屉里，掀开珠帘，进了内室，仔细地给她铺好床“公主，若有事情便随时唤奴婢”

又将山期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衾，又将窗户给她关好“悯怜公主，不周山天气变化莫测，如今下夜还是凉的很，切莫着凉了”

看她如此絮叨，倒是真有几分小月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心生柔软“知道了小青，你也先下去吧”

待她们都出去，整个内室安静极了，只有昏暗的烛光和灯芯偶尔爆裂的声音。

她看着夜色里陌生而朦胧的帷帐，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这香味让她有些迷糊。

虽不知明日如何，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