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山 第11章 奇货可居

许是白日里得了母亲遗物，她竟整晚都睡得不太好，翻来覆去也不过堪堪只睡了一个时辰。

寅时末，她又突然被惊醒，屋内的烛火基本燃尽了，只剩下些微弱的光。

透过屏风，瞧着山聿的脸，他这会儿睡得极香。

又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却再也没了睡意，只好轻轻的起了身。

他睡觉不太老实，被子已经被踢到脚下。

山期摸了摸他的脸，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出了内室，敲了敲门，外头立刻传来侍女回应的声音“公主可是有何吩咐？”

“去叫小月进来”

“是，公主”

不过一会儿，山月便进了殿。

看了眼室内，此时还早，想来太子殿下还未起身，她轻手轻脚地剪灭了烛火，又将珠帘拉拢，这才敢让人拿着点燃的六角宫灯进来。

灯罩是兽皮所制，光线比烛火的直射要柔和不少，上面画着山式的神山图，最下端吊着精致的流苏，随着侍女们的动作晃动。

看公主坐在妆台前，却只着单衣，只能拿着外衣给她披上，声音压的很低“公主，您怎可穿的如此单薄，晨间更是春寒料峭，切莫伤了身体”

她这会儿精神不太好，胡乱的点了点头，到辰时李嬷嬷她们便会过来，只盼今日能学的再顺利些，能早点休息。

宫灯光线明亮而柔和，整个室内都被照的亮了起来。

见提灯的侍女要往榻间走去，山月又连忙前去制止。

“别往床榻处放，小心惊了太子殿下”

不一会儿服侍的侍女们便端着洗漱金盆进来，伺候着她梳洗。

小荔替她梳头，许是起的太早了些，她有些恍惚，一下子手上有些用力，扯掉了几根发丝，山期轻声呼痛。

小荔连忙跪下低声求饶“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山月连忙揉着山期被弄疼的地方“小荔，你怎如此不小心？”

“公主殿下这般尊贵之躯，你倒好，毛手毛脚，竟敢将公主弄伤”

“一大早如此做事，成心来给公主找不痛快的是吧？”

着实有些疼，山期也忍不住按着头皮，但见小月生气，山期只好摆摆手“无事的小月，小荔并非有意为之，况且今日是我起的早了些”

她当然知道小荔为何如此不安，她将手放在小荔肩上，出言安抚道“小荔，我知你为何此次不愿前往不周山，无妨的，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况且，你不去也是好的”

“这止音殿，若是所有我得力的都走了，怕不是也像宝钦殿那般不保”

“所以，我与小月离开这段日子，你替我好好守着止音殿可好？”

小荔感动的泪水流下来，止音殿怎可能是她一个婢女就可以守住的，公主这般说，不过是想让自己安心罢了。

“公主……”

“奴婢……奴婢……”

见她流泪，山期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知你是忠心的”

“这会儿见你也不便服侍，且先下去再歇歇，还是由小月来替我梳头吧”

小荔这才起身，擦了擦眼泪，将梳子递给山月。

山月接过梳子，本就不喜小荔不随公主去不周山，一大早又见她哭哭啼啼地装可怜。

即使得了公主教诲，此时还是嘴上不饶人，手却轻快极了，替她梳着头“也就是公主心善，若是其他主子怕不得将你狠狠发落了去，你快些退下，休要公主见着烦心”

“是，小月姐姐”

待小荔退下，山期才开口“小月，今日怎一大早你便如此火大”

山月给她插好珠钗“回公主，如今前往不周山的日子越发近，奴婢心里是着急了些，还望公主莫怪罪”

离前往不周山的日子越近，如今细算下来还剩不足七日。

她知道小月的焦虑，这王宫虽也没什么值得她们留恋的，可总归是自小长大的地方。

“小月”

“公主，怎么了？”

她看着模糊的镜子，小月站在自己身后，认真的为她挽发。

山期轻轻按住她的手，拉着她，转过身，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小月，无事的，无论是前往不周山还是褚式，又或者是其他地方，我们早晚都是要离开这里的”

山月从小与她一起长大，自然比其他婢女更心疼她。

她知道，公主早晚要出嫁，去到陌生的地方，不过没关系，无论去哪里，自己都会陪着公主的，只要能让她一直守着公主就满足了。

她释怀的笑了笑，替她穿好外衣“是，公主，奴婢知道了”

太阳逐渐升起，今日天气还算不错，用过早膳后便让人送山聿去了勤政殿点卯。

她勉强用了点粥，又喝了白霜茶，这才有了些精神。

辰时刚至，外面便传来通报“公主，李嬷嬷至”

她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回话“快请”

李嬷嬷已经连续教了她十来日，对山期也是赞不绝口，为人恭顺不说，也从不会摆那些王室公主的谱，学起不周山的宫务来更是勤奋。

从开始的一知半解，到如今的烂熟于心，想来私底下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她也从一开始的悯怜殿下开始慢慢称呼她为公主。

心中对她是着实喜欢。

李嬷嬷先是让其他三位嬷嬷退下，开口道“公主，您确实是奴婢见过最聪慧的，如今您于宫务方面已然是差不多了”

“从今日开始，奴婢们便不再教导您宫中庶务，而是……”她眼神看向殿内服侍的侍女们，话说的含糊。

山期闻言有些不解“李嬷嬷，您这是何意？”

李嬷嬷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还请公主禀退左右”

山月听闻立刻反驳“那如何能行，王室早有规定，是不允许有任何外人与殿下们单独相处的”

李嬷嬷毕竟来自王室外，虽说是王太后亲自挑选的，但山月总归还是不放心。

公主的安危可比什么都重要。

李嬷嬷看着她二人都似是懵懂，心下也知，毕竟她们都还小，也很是无奈“还请公主恕罪，只是此事，事关之后您与太子殿下的……房中事宜……”

山月这时反应过来，这是要讲那档子事，她的脸颊顿时通红，口中却还是坚持道“那，那又如何……”

“公主金贵之躯，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如何能交代？”

山期听闻，第一反应并非害羞，而是失望，无奈。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周山选亲的流程，她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先入殿选，然后才是择日授血，可授血期间，他们也是要分开就寝的。

最后才是回到自己的王室待嫁百日，待正式成婚后，二人才能一同就寝。

哪里需要现在就学这些房中事宜呢？

原来，他们要自己利用好的，便是这些东西。

美人计。

真是可笑，要让自己如那些不入流之人一般，放下廉耻，自荐枕席。

对于王室而言，她的容貌，清誉，只要能用到的，其他的，又何值一提呢？

罢了，这些事情，她本来就是会经历的，无论是不周山的太子，还是将来的其他人，在这个父命大于天的神山中，早学晚学，又有何可争论的呢？

今日李嬷嬷先禀退了那三位嬷嬷，已经是给她留下些体面了。

山期看着山月倔强的脸庞，温柔的劝她“无事的小月，你且去门口候着”

“公主……”

她脸上的笑容温柔极了“去吧小月，再让人去摘些白霜茶，午膳准备些好消化的，我今日胃口不是很好”

山月看着她温柔的面庞，只能点点头听命退下。

“是，公主”

还是不放心，说了句“奴婢就在门外，若公主有任何不妥，可随时唤奴婢”

小月退下之后，见着房内只剩下她二人，李嬷嬷才开口“公主不必多想，此事与您也是一种保护”

“您也须得清楚男子心中所想，方可好生利用自身的优势”

她的话点到为止，山期自是明白的，这所谓的优势，便是她的脸，她的身体。

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温柔“多谢李嬷嬷，悯怜知道的”

转而间，李嬷嬷便轻声细语的为她讲解服侍在房中的规矩。

“与太子殿下同寝时，应由太子殿下睡里，公主为侧，以便侍之”

“公主不可随意翻身惊动太子殿下”

“公主入睡时，双手交叠于腹部正躺，切不可侧睡，更不可背对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若要出行，公主需早起备而侍之……”

从如何给那太子殿下端茶倒水，到就寝时的行走坐卧，零零碎碎伺候人的规矩一大堆。

直到说到行房事的时候，李嬷嬷先是一顿，然后也是直言不讳为她耐心讲述其中种种。

山期虽听的面红耳赤，却也只是在袖中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耐心的听着。

“若是与太子殿下的房事不顺……”

她看了看山期，话中带着犹豫，公主殿下如今还如此年幼“公主，奴婢听闻您自小体弱，春日多嗽，还需得让医官们为公主多多开些进补的汤药，早日调养好身体才是”

“只是……厄玉殿下约八尺有余，公主与之相较，瞧着体格确实偏小了些”

“若是房事……您，您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听到这等直白的话语，她也忍不住耳朵红的滴血，咬了咬下唇，“悯怜.……悯怜稍后便安排下去……”

李嬷嬷见她脸色绯红，却还是强装镇定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公主，若是那时真的受不住，便与殿下好好说些软话，许是能好受些”

室内安静极了，山期尴尬的微微一笑“悯怜知道了”

虽害羞，但她怎能不知其中深意。

各王室的公主们，世家的小姐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做派。

祖母此意，美人计，是要她豁出去些，若能令太子殿下刮目相看，哪怕只是对她的身体和美貌感兴趣，也能让山式多几分胜算。

奇货可居。

她从前是知道这个成语的，只是从未想过会用在自己身上。

她不过是个商品货物，被人待价而沽，任其挑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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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奇货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