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刃浓眉俊眼,不笑的时候有点凶,像匹孤狼。
沈离抬头,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有意无意将自己挡在身后。
林瑶光问:“什么有意思?”
陆刃粗鲁揉了把头发,兴致缺缺,“没什么。”
林瑶光跺跺脚,“哼,不说就不说!!”
粉衣少女跑开几步,发现陆刃并没有追上自己,明明,以往都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最喜欢追着自己吗?
林瑶光心里憋着气,又不明白这股气从何而来,委委屈屈蹭到柳云逸身边,向他诉说红发少年有多过分。
柳云逸安慰了她好一会,林瑶光才破涕为笑。
...
一路向南。
四月,草长莺飞,雨水连绵,蝉躁林幽,山碧花燃。
景美,路难走。
林瑶光喊累,柳云逸唤出小木马,少女开开心心坐着,两条腿欢快的甩呀甩。
沈离觉得神奇,多看了两眼。
小木马浑身由藤曼编制,脆生生,绿油油,还开有小白花,四肢蹄子饱满圆润,如同两个大簸箕,一刬一刬。
看起来憨态可掬,速度也是极快的,柳云逸带着林瑶光一马当先,很快看不见身影。
沈离看的出神,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陆刃:“少见多怪,这有什么了不起。”
沈离环视一周,发现周围只有他和自己。
所以...
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无语,“好像你也会似得。”
少年噌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神色好像被冒犯的黄花大闺女,他怒目圆瞪,红发都要烧起来,指着沈离,“你!”
那双幽绿色的眸燃烧着两团火焰。
沈离疑惑:“什么了?”
“这破玩意儿谁不会,看不起谁呢!!?”
她莫名其妙,“我看不起谁?”
陆刃说话像炮仗,又有一种刻意收敛锋芒的憋屈,“你暗示我不会变小木马!”
沈离无语,“那你变?”
少女甚至懒得看他,只是随口对付。
陆刃被架到高台上,又别扭的不想借坡下驴,愤愤然,“小爷不屑这等小把戏!”
那张跋扈浓烈的俊颜皱成包子,浓眉倒竖,两只尖耳红红的,眼看就要熟了,凛然的傲气变成了呆气。
沈离心中的郁结忽然就散了。
她还是无法忘记这个恶劣又无理的少年曾经对自己做的事,差点害她没命。
只是...
他这样怒气汹汹看着自己,她就是觉得好笑。
真的很傻。
“噢,那还是不会。”
她也学着他那样傲气又骚包抬眼。
目光在眼尾打个转,从他身上扫过,又轻飘飘从他面前路过,不一会,听到背后气急败坏的叫喊。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变给你看!!”
“我才不看...”
这很幼稚。
黄昏前,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下一个村庄。
林瑶光皱着一张可爱的脸,“这里好破,还不如碧落镇,真的有人住吗?”
她拉着柳云逸袖口晃了晃。
“云逸哥哥,我们找别的地方好不好?”
柳云逸手掌向上,手指打开,优雅如兰,掌心一颗幽蓝火种徐徐冉冉,如一尾拂尘,朝着前方笔直而去,尾部碎成一点点火星,仿佛引路的精灵。
“无羁临行前留下这个,灯芯彼此间有感应,方向是不会错的,或许与村庄有关。”
周围有细碎的响动,一行人走过去发现几个村民打扮的人面如酱色在树林里游荡。
林瑶光后退一步,其中一个听到动静,头以不自然的形态歪曲过来,看到来人,一双惨白的眼倏然瞪圆,牙齿嘎吱嘎吱的咬着,甩着两条晃荡的扭曲的腿就奔了过来。
林瑶光尖叫一声,被柳云逸挡在身后。
藤蔓凌空飞起,分别打在为首的头上与腿上,两人倒下,后面几人踩着前面人的身体继续往前冲。
柳云逸蹙眉,“这些人失了神志!”
索性对手并不强大,陆刃和柳云逸三两下就将所有人打在地上。
林瑶光戳了戳其中一个人的脑壳,有些后怕,“怎么都没有气息。”
柳云逸:“应该是死了。”
沈离还在错愕中不能回神,她第一次见尸体满地乱跑的景象,一扭头,与一个骷髅那般的脸对上。
尖叫卡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那人伸手沈离面门袭来,又瞬然被一道火刃将其焦末。
沈离回过头,少年背对着她,挺拔傲立。
少女还在惊戾中没有回神,掐着嗓子飘忽出一句,“谢谢。”
陆刃没有回头,梗着脖子,留给她一个红色大脑壳,别扭又傲娇。
“哼。”
沈离:“......”
林瑶光面无表情看向两人,忽然甜甜一笑。
“陆哥哥,你和沈姐姐关系很好嘛,你喜欢她?”
场面一度陷入诡异的安静。
柳云逸意味深长挑眉。
陆刃先是愣了下,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是看到沈离遇到危险那瞬间,身体先于理智就出手了。
他扭头,与那双淡色水瞳对上,那双眼里平淡无波,反观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陆刃涌出一股恼怒,下意识吼:“小爷又不瞎!!”
林瑶光惊呼,“你怎么这样说?沈姐姐会伤心的。”
少年说完就愣住了,那瞬间,他脸上的怒火被清空,仿佛是个孩子,手足无措,眼底闪过懊恼。
他去看沈离,她看自己的目光更冷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没有怒火,没有憎恨,就像是看到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只是蹙了下眉,就从容绕开。
少女神色淡淡,陆刃忽然感觉胸口生出一股戾气,想要发泄又无计可施。
陆刃红着脸,遒劲的脖子上浮出青筋,“我...我......”
她看着他,“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保护我。”
陆刃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整个人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是的...”
但,不是什么呢?
话是他说的。
沈离已经没再看他。
陆刃一脚踹在木棉树上。
轰隆!!
伴随林瑶光的尖叫,数十人粗的老树被拦腰截断,草叶纷飞,青枝满地。
柳云逸笑容敛起,罕见有些严肃,“陆刃,你吓到瑶儿了。”
少年谁也没理,莽着脸化为一头猎豹一头扎进夜色里。
那几个尸体又开始动作,就如同曾经在浣衣楼的黑猫那样。
沈离喊:“他们又起来了!”
下一秒那群死尸被数道白光劈碎。
震成粉末。
柳云逸停下施法,抬头看。
白衣仙君踏剑而来,他墨发高束,长袍飞舞,雪清毓秀。
林瑶光自蓝衣公子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杏眼发亮,欢快地呼喊。
“ 无羁哥哥!!”
沈离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她低头,刻意不去看那抹艳绝清冷的身影。
手背接触到一点轻软湿润,沈离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
三瓣嘴窸窸窣窣,小兔舔了舔她的手指,沈离笑了下,心里却感到茫然。
谢无羁给人感觉更冷了。
目如深潭,冷若冰霜,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冷淡如霜雪,浑身沁满肃杀的寒意。
林瑶光欢快跑过去。
她面含春色,眼带桃花,“无羁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瑶儿很担心你。”
谢无羁冷意散去些,“有事。”
“你以前都会告诉我的。”林瑶光很委屈。
蓝衣公子摇着折扇跟上来,“无羁,你是如何寻到我们?”
谢无羁注意到不远处那个不起眼的身影,语气愈发冷淡。
“百岁灯有反应,就在这个村子里。”
柳云逸颔首。
远处乌泱泱人群涌过来,为首是名年轻人,那人比旁人衣着更加讲究,只相较许员外还是比不了。
那人在谢无羁身前停下,他气喘不止,却不忘礼节,双手作揖。
“不知仙君到来,在下有失远迎。”
柳云逸笑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简单禀明来意。
原来他是村长的儿子,不久前他们曾经派出过一个人去寻茅山道士,只是半月已过,了无音讯。
他一拱手,“在下名叫刘日胜。”
刘日胜眉眼间流露一丝疲惫,“刘家村原来叫桃源村,后来发了一场时疫,先祖觉得不吉利,就改名叫刘家村。”
柳云逸:“为何要寻茅山道士?”
刘日胜叹了口气,“请几位仙长随我到寒舍,我再一一与你们说来。”
刘家村不比碧落镇繁华。
放眼一片萧索,四面黄土,草房石舍,也就村长家还算齐整,用石砖与木材砌了一个小院子。
原书中他们并没有到过这个村子。
沈离习惯吊车尾。
她注意一旁农舍有妇人啼哭烧纸,一见来人,脸上闪过慌乱,匆匆收拾了东西关上门。
眼前便是到了。
刘日胜恭恭敬敬将一行人带到自己家,妻子何氏端上清茶。
根多叶少,浑浊涩苦。
林瑶光努努嘴,拿起看了一眼就讪讪放下,转头与柳云逸嚼耳朵。
她左边谢无羁,右边是柳云逸,沈离抱着兔笼子坐在对面。
刘家虽无许府豪奢,却也东瓶西镜,寓意平安。
沈离想,村长多半是个舞文弄墨的文人,非蛮憨的莽夫,只是不知为何甘愿做个农夫。
她百无聊赖四处端凝,无意与一道锐利的目光相撞。
沈离心口突突跳,她表现得极为平静,木涩有礼地笑了一下,便将视线转向别处。
谢无羁好像只是随意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