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和我的牌位成亲了 第39章 公主的智慧

纪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在阵法里上课，反正她是。

她打了个哈欠，手垂在桌下，悄悄吐出一缕雾气。

雾气刚出袖口，便倏然消散，似乎只要人在阵中，便用不了法术。

侍讲学士瞥见了她的小动作，知道她再怎么尝试也没用，便没有过问，开口说道：“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此句讲的是修行之道。请问公主，修行的行字何解？”

纪莹不假思索道：“我行我素，是为行。”

侍讲学士眼睛一亮：“我行我素的意思是，君子素其位而行。素富贵而行富贵，素儿女而行孝道。请问公主，若你身为儿女，存在本身便会对父母造成威胁，甚至可能害他性命，你可愿尽孝？”

纪莹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何谓尽孝？”

“一死而已。”

纪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侍讲学士：“自然不愿。”

侍讲学士笑道：“父母予你性命，你却要害了他们，此等做法，有违公主的修行之道啊。”

纪莹道：“你为臣子，我为君，你的存在本身便会对我产生威胁，你为何还不去死？”

侍讲学士笑意一僵，略一沉吟：“所以身为儿女，便可以坐视父母因为自己受苦受难？请公主赐教。”

纪莹眉头微皱，沉默半晌。

侍讲学士再次露出笑意，正要说话。

纪莹也露出了笑容：“学士学富五车，何不亲自为我解惑呢？”

说罢，手指一勾，一根蛛丝般的细线便轻轻一颤，令侍讲学士的身体随之剧烈震动起来。

梁王府中，盘膝坐成一圈的五名道人面色微变，肩膀一沉，脸色亦随之发木。

他们的思绪立刻迟滞，身体犹如人偶，几乎脱离自己的控制。

迅速掐诀念咒、稳住心神，五名道人出了一身冷汗，认出这是偃师一门的独门法术。

原来乐安公主“上课”的这段时间里，以雾气为掩护，悄悄放出了偃术丝线。

可她是何时掌握的偃术？难道有人能仅仅见识过别人运用法术，便能自己复刻出来吗？

五名道人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庆幸，好在他们修习这五蕴炽盛大阵，对自己心智也颇多磨砺，不至于被这丝线操控。

摆脱了偃术控制后，五人变幻手势，便要让阵法中的侍讲学士继续说话。

谁知，下一刻，一缕清冷雾气飘到了他们身后。

五人刚有所察觉，回头看来，身体已经被雾气抓住，倏地拖入了屋外的夜色中。

恶狼的低沉嘶吼声、白鹤的引吭高鸣声、猫妖的哈气声、金吾卫横刀出鞘的声音，在他们耳边陆陆续续响起。

仿佛所有人都已经脱困，把此地团团围住。

四面皆敌。

怎会如此？

五名道人大惊失色，环顾四周，却只见浓稠夜色，亮着灯火的房屋飞快远去，直到彻底被黑暗淹没。

陷入惊慌的五人并未察觉，自己的身体其实还在屋内，哪里有什么雾气、敌人，一切都只是幻象。

阵法中，侍讲学士僵在原地，纪莹站起身，上下抛了抛从东宫获得的蜃珠。

偃术丝线只不过是她的诱饵，让控阵之人心神产生一丝破绽。

以蜃珠制造幻境，困住控阵之人，才是她的目的。

纪莹悄悄擦去唇边血迹，假装自己催动这两件法器都轻而易举，洋洋得意地拍了拍侍讲学士的肩膀：“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在这阵法里，灵力无法轻易催动，只好借助这两件法器本身的力量。

即便如此，纪莹也受了不小的内伤。

要不是忽然有一缕缕直指她本人的香火，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只怕她还用不了这法器。

纪莹循着香火的味道，往前走去。

香火连通了阵法虚构的时空，没有人在幕后操控，阵法本身又不会去阻拦纪莹，她很快便走到了梁王府，看到了正在上香的鹤女。

一名与纪莹有几分相似的幼童摔破了头，哇哇大哭，嘴里不断喊着“阿娘”。

鹤女却只是背对着他，跪坐于一块牌位前，虔诚地祈祷。

“若我的孩子也如公主一般，信女情愿为这个孩子付出一切。”

鹤女没有办法改变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爱，她所能想到的破解之法是，用更浓烈的爱将其取代。

母爱之无私，在于孩子对母亲的爱的无私，如公主这般毫无保留地相信着母亲的孩子，她相信，她的母亲一定也会毫无保留地爱着她。

这是鹤女在得知公主从未怀疑过贵妃时，心中产生的想法。

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过头，看到了若有所思的纪莹。

两人对视之时，哭闹的纪符停了哭声，望向了鹤女。

他发出了稚嫩的女童声音，那是属于四岁的纪莹的声音。

“若我的阿娘因为我而受苦受难，我不会选择用死来尽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以我的本事，一定能把所有苦难破除，让阿娘过上好日子。”

“不管带来苦难的是谁，我都定斩不休。”

这是纪莹对侍讲学士没有说出口的回答。

也是鹤女曾经盼望过的，自己的孩子会对自己说的话。

五蕴之“行”，便就此破解了。

……

“卍”字中再次掉下一道白衣人影，花红扑过去接住，看到了鹤女有些湿润的面庞。

“咦，你也破阵了？”花红松开她，沾沾自喜地说，“没想到我是第一个破阵的，你是第二个，看来其他人的心性都不如咱们啊。”

像她一样，偶尔沉溺一下，该克制的时候，还是得克制啊。

鹤女站起身，看了她一眼，仰头望向依然悬在半空的“卍”字：“你还没察觉吗？这大阵，从头到尾针对的只有公主一人。只有公主突破内心的拷问，方能过关。”

“什么意思？”花红傻了眼，也就是说她本来不需要拒绝那个美貌郎君，甚至一夜七个也不会出事？

“没想到公主能这么快就突破两关。”花红很快开解好了自己，明天去平康坊找几个俊俏郎君也是一样的。

她跟着鹤女仰起头，担忧起来：“既然是五蕴，是不是还有三关？公主没问题吧？”

“以公主的智慧，自然没有问题。”鹤女抬手打了个呼哨，下一刻，双翅化作羽翼，哗啦一声飞出了门。

一群白鹤应声而来，伴在她身侧盘旋。

“你去哪儿？”花红追出来问道。

“梁王府。”鹤女说，“你要在这里看着公主单打独斗吗？若我们能找到阵法师，想必能助她一臂之力。”

花红嘟哝了句：“我可不是她的手下。”

接着扭头，对黑狼喊了声：“我们走。”

狼妖从屋中蹿出，她骑上狼妖后背，跟上鹤群，向着梁王府进发。

……

阵法中，纪莹没了香火的指引，到处乱逛，忽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卫暻的身影。

此刻的他似乎眼睛看不见了，没走几步便要摔一跤，脸上身上布满了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