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忙退至一旁,金丝银丝虽然害怕,但是纹丝不动。
苏妄呵了一声道:“说什么亮话?我都在点菜了,你没看见么?”
方甜道:“不就是我说了你两句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跑到我店里来闹事。”
苏妄冷笑一声:“你承认你在背后中伤我了?”
方甜一时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反驳道:“我中伤你什么了?谁不知道,你家夫君从来就没将你当成一回事。我说,你们夫妻两个在外碰上了,能认出来么?!”
这话要是原来的邢娘子听了可能还会伤心,但对苏妄而言,简直是褒奖,她笑道:“回不回来的,那是我们夫妻的事,不耽误我来找你麻烦。”
苏妄又道:“我知道你的,因为家人宠爱所以一向胆大妄为。但是啊人做亏心事,半夜就会有鬼敲门。你就不怕有人来找你报仇么?”
方甜闻言哑然的看着苏妄,这邢家娘子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怎么好像很了解自己一样,片刻后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妄双手环抱胸前,起身一步步走近道:“我的意思是,管好你自己的嘴,不然我就让冤魂来找你报仇。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甜虽然没有忘记苏妄,但几乎不受那晚事情的影响了,毕竟这么多年,谁也没发现,什么怪事也没发生。但见面前这位邢家娘子,又不像是随便说说的,一时竟有些发怵,但人的确不是她杀的,她哥哥也已经去了外地,无论谁再来追究,她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她嘴硬道:“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苏妄哈哈笑了两声,道:“少装了,总之别来惹我。我要是找到什么证据,有人就要等着偿命了。”
方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瞬间脑中闪过诸多画面,尤其是那口月光下的井面,和井底那一声声响。她心中不明,邢家娘子是怎么知道的?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她和邢家娘子也并没有什么真的过节,只是所有人都在笑她夫君不回家,自己也跟着踩一脚罢了,没曾想给自己招来了个瘟神般的人物。
苏妄瞧方甜不说话,就知道她已经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
苏妄想了想道:“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么?你给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告诉你。”
方甜看了看她道:“听不懂。”
苏妄道:“是么?你欠人十金,能听懂了么?”
方甜一瞬间睁大了双眼,面色刷白,腿脚发软,直直的看着苏妄。
苏妄靠近,用只有她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今天这三下头你不磕下来,我就毁了你。不仅你这店别开了,你命也别想要了。”
此时楼上楼下有人陆续离开,到了街上被街上的人团团围住,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客人们其实也不太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一点很明确,就是邢家娘子大闹塔楼,还要塔楼老板给她下跪!
不多时邢家娘子的泼辣威名就传开了。
街边东侧马车里一人,转着手上和阗白玉扳指,将这场闹曲也听了个的清清楚楚。
金丝银丝围着苏妄,在看戏路人又好奇又敬畏的注目下离开了方家塔楼,看样子,是赢了。
有人大声道:“原来邢家娘子,您也是个痛快人啊。”
苏妄笑着朝声音来的方向招了招手,道:“还行,还行。”
她经了这一遭,其实有些头晕脑胀,想着接下来得先调养好身体,循序渐进的增加食量,将这身子增些力气。今天就算为她自己,也为邢娘子小小的出了一口气。
东侧马车里的邢允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确定那就是他的六个月前娶进门的妻子。
他祖父一心想和官员攀上关系,所以临终前给他定下了这门亲事。
对方是苏通判家的女儿,叫苏忘。
这苏忘虽然出生不低,但因其亲生母亲早亡,不受父亲和后母喜欢,所以才不得不和他这空有钱财,但不着家的商人成了婚。
上次见她还是大婚那天,不过那日的她和如今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瘦,但看上去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怎么,他不在,日子就那么快活。
苏妄回去将养了三个月,傍晚时分照着铜镜,原本些微凹陷的脸颊长了些肉,现在看上去是一张有福气的小圆脸,脸色还透着自然的粉红。她又摸了摸身上,不仅四肢粗了些,原本几乎只有一把的腰也长了一圈肉,她很是满意。
金丝在一旁打趣银丝,道:“娘子吃,你也跟着吃,你看你肚子大的衣服都要穿不下了,我估计你啊离积食不远了。”
银丝吐了吐舌头,摸了摸肚子道:“昨晚那盘酱鸭好像真给我吃积食了,搞得我半宿睡不着。但我可不是贪吃哦,我这是舍身陪娘子好吧。”
苏妄笑道:“咱们去挑几匹时兴的好料,让人裁几身衣服怎么样?现在的衣服虽然不至于完全穿不上,但已经有些不合身了,不是这里有些紧就是那里有些紧。”
银丝忙道:“娘子,金丝的衣服都还合身着呢,就不用给她做新的啦!”
说完怕金丝拧她,忙跑向苏妄,想躲在她身后。金丝腿长脚快,三两下就拿下了她,要撕她的嘴。
银丝一边求饶,一边求救,笑得苏妄直不起腰。
三人闹着就出了邢宅。
马车行至一处街道,苏妄突然闻得一十分诱人的香味,她掀开车帘一看,是一家她以前经常来吃的烤鱼摊!
金丝银丝手上打着毛线,苏妄让车夫停一下,一个人下了马车,她走到摊前,又看了看摊主,过了这么多年,摊主胖了些,秃了些,不过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平易近人。
她道:“摊主,我要三条烤鲫鱼。”
摊主看了她一眼,是个新鲜面孔,正想问她爱不爱吃辣。
苏妄扬了扬眉,知道他的习惯,抢先开口道:“两份微辣,一份重辣,都包起来我拿走。”
摊主笑着道:“好勒。”
正等着,身旁靠过来了一个闪亮的人形。
原本摊主准备的两个大黄灯笼的光瞬间都变得暗淡了。连摊主烤鱼的动作,都滞了一瞬。
苏妄瞥眼一看,眼睛似乎都被闪了一下。
身旁这人身量比她高上一个头,一身米白长袍,脚蹬黑色长靴,鞋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那长袍上则镶遍了金线,而这金线不知是用了什么工艺,在暗处下的灯笼光照耀下,似乎本身就能发光一样,十分的亮眼!
再加上他那头上的银冠,腰间的玉带和手上的扳指,简直是夜间飞贼心心念念的钱靶子。
苏妄心中暗叹:“真有钱!”
又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脸,又有钱又俊!
那人看向她,道:“看清楚了么?”
苏妄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得不回答,便道:“看...清楚了,大哥你穿的...真漂亮!”
那人听了却眉头一皱,瞪着苏妄,见她还是毫无反应,看上去很是不快,他又道:“荒唐!”
苏妄有些莫名其妙,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那人甩袖走开了....见他临上马车,还回头瞪了自己一眼,她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夸人还夸错了......?
真是怪人!
摊主此时将烤好的三只鱼用油纸分别包好递给了她。
她问摊主:“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好奇怪,摊主认识么?”
摊主擦了擦手,微笑道:“是有些奇怪,我还以为你们两位认识呢。”
她摇着头把钱付了,她可不认识。
三人定了衣服,回邢宅之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在门前下了马车,三人在宅门前站成了一条线,一动不动的看着宅内四处透亮的灯火,和里面忙成一团进进出出的人。
金丝眨了眨眼,先反应过来,道:“娘子,好像是老爷回来了。”
银丝也睁大了眼,觉得十分稀奇,她和金丝被买进邢家有十来年了,两个人加起来看到这邢允的道次数也不过一只手。
苏妄更是攥紧了拳头,不是说从不归家么!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银丝道:“娘子,不是一向盼着老爷回来么?”
苏妄稳了稳神,道:“哦,是么?”
她此时倒也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一切都太未知。
金丝看出来她的迟疑,上前小声道:“娘子要是不习惯老爷回来,也不用担心。外人都道老爷是成婚后才不回家的,但其实从邢家少爷长成到邢家老爷,老爷就很少在家里住,每次都是有事回里,事完了就又离开。”
苏妄双眼放光,小声问她可知道为什么?
金丝从小机灵又谨慎,虽然没人和她说过这些事,但她心中早就盘算通了。
她悄声对苏妄道:“邢老太爷早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剩咱们老爷一根独苗,对他十分严厉,从小就按着他学做生意。咱们老爷也十分的有生意天赋,但做的再好回来也要受训,所以后来索性能不回就不回了,也就在外面住惯了。”
苏妄点了点头,常年不归家的主,想必回来也是有事要办,那现在也没理由不走!
想到这些,她放心地进了宅门,又恢复了轻快的脚步,可没走几步一年纪略长管家模样的人迎上前道:“夫人,老爷在金阁堂等你。”
苏妄看了看金丝,金丝连忙道:“娘子这就去,多谢邢伯。”
邢伯笑着俯了俯身,退至一旁,离开了。
苏妄虽来这里几个月了,但一直都在自己的远香堂附近活动,邢宅太大,其他地方她也没兴趣。
现下连金阁堂在哪她也不知道,便让银丝先回远香堂,由金丝给她带路,两人就去了。
走着走着,她觉得这邢宅比她想的还要大,甚至觉得有些过于大了,她觉得一家人住像她那远香堂那么大正好合适。
拐过一道漏窗墙,她被眼前所见有些惊到,在心中暗叹一声“哇哦”。
这金阁堂还真不愧这个金字,重檐顶不仅上盖鱼鳞金瓦,下垂琉璃彩穗灯,一左一右的两根金柱更是以多层莲瓣为底座。
再加上里面的盏盏烛光,远远看上去,流光溢彩,似乎在发着光。
看来她对这邢家的实力认识的还不够深,她刚刚还想着过了今晚就要打算卷钱逃跑,现在看,得跑远一点才能不被找到。
金丝停在了金阁堂的台阶前,对苏妄道:“娘子,就是这里了。”
苏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我进去了。”
金丝点了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娘子突然对老爷归家如此不适,但她不担心,她知道现在什么都难不倒娘子。
苏妄提裙,打算去会会她那素未谋面的夫婿!
门口两侍女对着苏妄行了一礼,苏妄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边说边进了堂内。
踏进去走过翡翠屏风旁,她看一人正坐在案桌后,顿住了脚步。
......
怎么是那个闪亮钱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