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仙大陆中,有处仙泽宫殿,名为君留醉,这里住的,都是突破大乘仙阶,渡劫成仙的人。
自上次仙魔大战后,偌大的君留醉变得无比散漫,喝酒聊天逗闷子,成了诸仙常态。
所以,当他们听到有魔魄侵体时,无异于晴天一声旱雷响,遭劈了。
“我在想,此事需不需要上报给元太真君,听说那一魄已经过了佛门炼化,而且还入了一个只有一魂两魄的身体,怪哉怪哉。”书百卷拎着一坛酒,坐在雕花木椅上,看着远处山腰上的云卷云舒。
九竹似是没听到书百卷的话,闭着眼,优雅的抚着琴。
几息安静,只有琴声瑟瑟悦耳,与风缠绵,与云起舞,天地万物的舒宁。
良久,九竹才挥手将琴收入袖中,他扭头看着胡子拉碴的书百卷,跟仙风道骨几个字毫不沾边,倒像是陷入长相思的醉汉。
“书百卷,我这琴,需知音来听,抚给你听,简直是糟蹋了。瞧你,叫什么书百卷,该是酒百坛才对。”九竹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委实看不惯这人破衣烂裳还自命清高的模样,总也忍不住怼两嘴。
书百卷又仰头饮了一口酒,吧嗒着嘴,拍着心口道:“迂腐,迂腐啊,这世间人方有百态,尚有心性透亮者看得清,作为仙,怎能只看其表,得看这儿!”
九竹懒得跟一个满身酒气之人呈口舌之快,权当听不懂他在影射自己,“方才你说什么?”
“你可还记得当年被罗月国皇帝洛风长封进破月残阳里的魔魂?”
“记得,洛风长倒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只是可惜,为镇压魔魂,被算计了。”九竹与他对坐,想尝尝那酒是什么味道,“就是那魔魂作祟?”
书百卷满脸酡红,打了个大大的酒嗝,“一魂一魄,魂已飞魄未散,还入体了,管是不管?”
九竹终于没伸出那个手,本能觉得那酒叫人恶心,“为何要管,你怀疑那一魄有来头?”
“有没有来头的都不足为惧,毕竟只是一魄,但我好奇的是,那一魄入体的人是谁,听说那人本体只有一魂两魄。”书百卷目光迷离,眼底却有股子说不出的透亮,望着远处,略带愁容。
“只有一魂两魄的人,竟然还活着?”九竹震惊之余,又疑惑的愣住了,几番思索也不得其解,“一个一魂两魄的人,恰好出现在需要身体的魔魂身边,这是巧合吗?”
书百卷啪的将酒坛子放在木凳上,摇头晃脑的点着他,“总算每日抚琴没有抚傻了,所以我才问你此事需不需要上报给元太真君?”
九竹几番思索,摇了摇头,“不,还是先弄清楚那人身份吧。近来因为神魔大陆的结界破裂,魔界之人三番五次挑衅,咒息天不可能不知情,此事说不定就是他搞的鬼!”
他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似的,脑子里某个想法一突突,“十万年前仙魔大战,魔界魔尊灰飞烟灭,你说,那魔魂会不会是前任魔尊的魔魂,咒息天要复活前任魔尊?”
他话说完,禁不住看向书百卷,心中所想经口说出,仿佛又添了几分笃定,所以心跳的极快,扑通扑通的,像快炸开了。
书百卷虽满脸醉意,眼底却是亮的,看着他叹了口气,“才想到?那你有没有想到,若那一魄的本体是前任魔尊,那只有一魂两魄却还活着的人,岂不更可怕?”
九竹心底嚯地一下,目光猛的一惊。
一声急啸凄厉悠长,从林中惊起,浑身泛着黑色魔气的赤羽鸟飞入魔都,落在一颗长着金果子树上。
一个护卫穿着的男子走过来,接了赤羽鸟嘴里金信,看了一眼,目光一震,转身急匆匆进了大殿。
“想以一魄复活前任魔尊?”咒息天坐在尊座上,冷眼瞧着手中金信,哼笑了一声,手中金信登时化为灰烬,“这个七怒佛,还真是痴心妄想。”
他笑着笑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消失了,“刚刚,金信上写的可是魔魂入了个一魂两魄之体?”
旁边站着的人低头恭敬道:“正是。”
“结果如何,醒来的是谁?”
“不知是谁苏醒了,但那两人一龙已离开罗月国,像是朝渊火地狱的方向去了。”
咒息天只手撑着尊座扶手,敛了敛眼角,语气中多了几分戾气,“如此说,醒来的人才更可怕。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前任魔尊左使了。”
自上次仙魔大战之后,仙界大陆便与魔界大陆便布了结界,以保证仙魔不互通。不过近些年来,随着结界破裂不断增大,两界暗中进出的不在少数。
所以,无尘三人进入魔界大陆并没有费什么事。
“阿阿阿……阿弥陀佛,佛祖恕罪,师傅恕罪,小僧并非私自闯入魔界大陆。”无尘自踏进魔界大陆,觉得自己罪业深重,已哆哆嗦嗦念了一路佛号。
北冥倒还好,坐在马车上,只手撑着眉心,闭目养神,却把旁边的四脚独眼龙给烦的上蹿下跳,恨不得上去把无尘的碎碎念的嘴给堵上。
“哎呀呀呀,无尘,你能不能别念了,爷都快被你念的得失心疯了。”四脚独眼龙被那套阿弥陀佛念得耷拉着脑袋,蔫儿啦吧唧的,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长虫,你倒是说句话啊。”
北冥连眼都没睁,只是慢条斯理道:“天黑了,无尘,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吧。”
无尘终于停下念经了,撩开帘儿往外一看,一片漆黑,“也对,得先找客栈住下。”
小和尚嘴里终于说出了一句有关凡尘俗世的话,四脚独眼龙跟生生灌了一碗鸡血似的,浑身一激灵,“对对对,找客栈,得找一家好酒楼,好好吃上一顿,本龙这肚子里,自从上次吃了那盘花生豆就西北风,还没吃过别的呢!”
说到吃,无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的低下头,噘着嘴,“你们去吃吧,我要禁食三日,念经礼佛,求佛祖原谅。”
“唉唉唉,我说无尘,你们的佛陀怎么这么事多啊,神魔大陆的规矩又不是他定的,他还管你们遵不遵守呢?”一提起吃,四角独眼龙已然没有方才那副死了半截儿的样子了,靠躺在凳子上,翘着两条小短腿好不惬意。
“佛祖没说,可师傅说了,我身为神仙大陆之人,理应遵守这规则。”无尘被说的更有负罪感了,头扎的更深了,“不行,我要禁食五天,自我赎罪。”
“......”四角独眼龙嘴上的胡须直颤,斜了一眼北冥,“我说长虫,你养够神了吗,无尘为了你,连饭都不吃了,不劝两句就没良心了啊。”
北冥缓缓睁开眼,“今日这酒楼怕是去不了了。”
四角独眼龙一听这话,登时跳起来了,“长虫,无尘要禁食辟谷,凭什么我不能去,你不会要虐待圣龙吧!”
北冥无奈叹气,拨弄了一下快起茧子的耳朵,“自己往外面看。”
四角独眼龙掀开帘子朝外一看,外面别说人了,连处灯火都没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像是一座荒城。
无尘也伸着头往外一看,“咦,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传言魔界大陆日夜灯火通明吗,怎么这连个魔气都没有?”
北冥食指缠着一圈银白头发,百无聊赖,“魔界大陆也如神仙大陆一样,多是些寻常百姓,为了生活生计奔波劳碌,并非传言中一样,人人是杀戮的魔。”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无尘望着黑咕隆咚的一片,虽仍是想象不到魔界大陆寻常百姓的过活是什么样,但北冥一句话,倒是动摇了他内心的固有的偏见,“是我见识短浅,偏见识人了,还以为魔界大陆都是浑身戾气的杀戮之徒。”
四脚独眼龙缩回脑袋,扯着嘴角唏嘘,“我说,无尘,这条长虫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汤啊,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你能生孩子,你信不信啊?”
“无尘,既然没得吃,不如炖龙汤如何?”
“嘿,你就是欺软怕硬,无尘不吃荤腥!”